四盤格局在腳下展開,覆蓋十丈。
隨著周小環撥轉地盤八卦,腳下自中宮先後搬運至震、坎兩處方位。
轉眼之間,兩門術法已經施展了出來。
【震字·諸天】
【坎字·波翻】
霎時間地表崩裂,地下水構成滾滾奔流,沖天而起。
與之同時,周身蕩漾雷弧,護體之餘,雷勁順著腳下導入地表。
接著與水交融,竟轉化為液態電漿,以腳下向著四周傳導,構成一片汪洋雷池。
空氣中噼啪聲響個不停,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味。
而那些蛇蟲鼠蟻,早被殛成飛灰。
非但如此,雷池蔓延,連秦無炎也無立足之地,不得不飛身而起。
而此時,液態電漿在小環坤字法干涉之下,竟攀升躍起,裹著土河車之力朝他追逐而來。
秦無炎又是一陣狼狽躲避,不禁喊道:
「姑娘術法精妙,到底是哪門出身?「
按說論修為,論對敵經驗,秦無炎自忖絕對能壓過她。
可眼下術大欺理,周小環一不用逆生,二不用斬相思。
只憑層出不窮的奇門術法,竟叫秦無炎一時頭疼無比。
「如公子所說,你我既是道左相逢,何必問那麼多?」
得益於自身天賦,周小環是許知秋門下唯一一個繼承了風后奇門的弟子。
但她剛接觸這門絕技沒兩年,且心靈修為尚淺,無法做到亂中取靜,定一瞬中宮。
所以目前還無法做到以身為國,把格局定在身中。
但饒是如此,即使是半步貫通的風后奇門,施展出來仍是威力不凡。
連番躲避,秦無炎自知體面盡失。
本來只求奪寶,此刻卻不禁起了幾分殺心,便把骨笛按在嘴邊。
笛聲一起,四周騰起紫色毒霧,遮蔽視野。
朦朧之際,周小環運起金睛,一指點在毒霧之中。
頓時,
嗤——
指力如劍,撕開濃霧,露出秦無炎的身形。
這一指正中胸口,並戳了進去。
然而,周小環臉上卻並無絲毫放鬆。
蓋因眼前之人,不過是個凝炁留形的幻身。
惡風自腦後襲來,
秦無炎手中骨笛裹挾著一層紫色炁毒,正從背後斬向脖頸,乃是真正殺招。
「嘿!」
秦無炎勝券在握,不禁冷笑出聲。
骨笛雖非利刃,但炁毒構成鋒銳,也堪比刀兵。
這一下非得這顆美人頭顱斬下不可。
然而,隨著一聲金石磕碰的脆響。
秦無炎變了臉色。
只見裹挾著炁毒的骨笛,竟被周小環以細弱單臂生生架住。
【兌字·黑琉璃】
這怎麼可能?
秦無炎不能理解。
想不到這嬌滴滴的小姑娘竟還有一身橫練功夫,但就算是這樣,只要稍稍觸碰,也該立刻毒發才對。
然而定睛看去,那本該是皓白如雪的柔臂,此刻卻玄黑如玉,堅逾金石。
並非橫練麼?
就在此時,周小環嘴角勾起一抹笑,指了指他腳下。
秦無炎一怔,突然感到腳脖子像是被什麼捆住了,挪步不得。
忽的!
四下里電漿陡然沸騰躁動,雷池攢聚,瞬間把秦無炎裹在其中。
「糟!」
秦無炎心道不好,正要運功護體。
然而,爆炸發生了。
電漿燃起化作火球,猛惡雷勁就此炸開!
轟!
塵煙散去後,滿身狼狽的秦無炎出現在五丈開外,一身衣衫被雷火焚得焦黑,大口喘息不止。
「想不到,姑娘陰起人來,比出身萬毒門的在下還嫻熟。」
「公子過獎了。」
「今日,斬相思勢在必得,接下來秦某可不會留手了。」
說罷,秦無炎就要動用殺招,打算速戰速決。
小環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
她雖修行的年頭不久,但身負絕技,自然不怕。
可卻在這時———
「哈哈哈!想不到剛出關就碰見這麼俊的女娃娃!老夫當真是有福了。」
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同時響徹,仿佛擂擊鼓面的重錘,撼得在場眾人無不五內如焚,頭暈眼花。
秦無炎和小環同時變了臉色。
轉頭看向四方,如臨大敵。
好強!!
此人是誰?
一個黑袍罩面的神秘人,無視四周見血封喉的毒霧,緩緩走來。
「烏七八糟的甚礙眼。」
那人說著手上揮出一股黑風,眨眼把毒霧吹得乾淨。
然而秦無炎眼尖,見那隻手揮出的剎那,竟是不正常的纖細。
小環本能的一個閃身把周一仙擋在身後。
那野狗機靈的很,竟恬不知恥的往周的跟前湊。
神秘人居然先朝秦無炎走去。
那人頭面遮得嚴實,臉上似乎蒙著一層黑霧,使人看不清面目。
唯有那雙眼處,點綴著兩團蒼藍色火焰。
此時,那兩團鬼火般的眸子盯著秦無炎:
「你是萬毒門的?」
秦無炎眼神凝重,點了點頭。
僅從方才的聲音來判斷,此人修為絕對不低,自然不敢怠慢。
「不錯,前輩是……」
剛問一半,那黑袍人截道:
「毒神是你什麼人?」
秦無炎臉上一怔,又答:
「正是家師,不知前輩是……」
「哈哈哈哈!!」
笑聲隆隆震耳,使人心膽俱顫。
「那老毒物真是落拓了,竟找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當傳人,莫不是改了xing癖?」
秦無炎臉色微微一沉:
「前輩慎言,家師可沒有龍陽之好。」
那黑袍人嘿然一笑,手中一晃,祭出一把綠鏽斑斑的青銅鬼頭大刀,插在秦無炎身前的地面上。
秦無炎向後退了兩步,定睛看去。
那刀身上有滾滾黑炁升騰,時不時幻化成一面面張口嘶嚎的人之臉龐,一看就知是柄邪道兵刃。
「我問你,可認得這把刀麼?」
秦無炎面露猜忌:
「這……請恕晚輩眼拙。」
「果然,在聖殿蹲了太久,這世上都快沒人認識老夫了……」
黑袍人搖了搖頭,右臂從袖中伸出,竟是沒有一絲血肉的乾枯骨架。
把那骨手摸上下巴,嘖嘖自語:
「索性今日心情不錯,要不先奪了這小子的三魂七魄,為老夫的天鬼刀開開葷?」
秦無炎勃然變色,因那人說著竟一把抄起鬼刀,朝他面門斬落。
來不及思索,運勁與腳下,朝身後暴退。
然而,雖避過了下劈之勢,那柄刀卻忽然「嚎叫」起來。
溢出的滾滾黑氣構成一張張猙獰厲鬼的臉龐,悽厲嘶嚎著撲殺上來,要把秦無炎團團縛住。
秦無炎雖已退到丈外,但仍反應不及,左半邊膀子竟真被纏住。
緊接著,一股無窮大力拉扯著他靠近。
那鬼頭大刀似連著阿鼻地獄,要拉扯著生人血肉墮入無間。
秦無炎心口狂跳,腳下生根瘋狂拉扯掙扎,試圖與之對抗,但卻無濟於事:
不得不開口求饒:
「前輩!我看前輩也是聖教中人,看在聖母明王的份上,還請前輩手下留情!」
「嘿!」
黑袍人冷笑:
「你這乳臭未乾的小輩,也配和老夫談聖母明王?殊不知老夫在二聖座前侍奉的時候,你親爹還沒出生嘞!」
一旁,野狗看呆了眼。
小環一臉忌憚戒備。
周一仙則是緊盯著那人持刀的骨手,眉頭緊蹙,心中似有疑惑尚未貫通。
眼看那人不肯留情,為了保命,秦無炎不得不強行癲狂——
「欸——!!」
只見他右臂拍在左肩,生生捏碎了骨頭,接著發力一扯。
刺啦——
竟把自己的左肩膀連同前胸,至少十多斤骨肉生生扯了下來。
頓時,大片的血漿拋灑,淋漓灑落。
這等壯士斷腕的舉動,終於為他創造了逃生的空間。
眼見自己的左邊膀子被那刀中惡鬼攝取,肉眼可見的血肉消融,化為慘白骨骼。
秦無炎強忍徹骨劇痛,不敢耽擱,封穴止血之時,身形已暴退出百十丈。
而那黑袍人卻也沒追:
「哈哈哈哈……好個有種的小子,看在老毒物的面上,許你逃命去吧。」
堂堂的毒公子,在這人手上卻險些丟命。
不用想也知道,這必是哪個不世出的老魔頭出來撒野了。
那秦無炎轉眼沒了蹤跡。
黑袍人持刀朝著小環三人走來。
那黑袍人在五步外站定,兩團鬼火眸子,先落在野狗道人身上。
被那眸子一瞅,野狗頓感襠底一陣濕潤粘稠。
估計剛才放屁崩出屎,如今又被失禁的尿水一衝,成亂燉了。
那人罵道:
「哪來的狗貨這般難看?」
伸出一截指骨向東:
「喏,那邊兒有屎,快去吃。」
「欸是是是是……我這就去吃!」
不遲半分,野狗尥蹶子就跑。
打發了野狗,那人才把鬼火眸子投向小環。
小環眼神沉凝,並指與身前,腳下格局四盤撥轉,不斷變換宮位。
試探著問:
「前輩……是要劫色麼?」
「劫色?」
那黑袍人聞言,似是遇到什麼離譜的事,揚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
笑著把黑袍一掀,露出真身,讓小環及周一仙,同時看呆了眼。
「女娃娃,你看老夫這般,還能色得起來麼?」
「這……」
小環不禁捂嘴驚呼。
眼前竟是一副骨架支撐著人形,一身血肉,甚至五臟六腑都已褪去,只剩一顆燃燒著鬼火的心臟,架在在肋骨之間跳動著。
一副骷髏架子……這還是個人?
小環甚至不能理解,便和向來博聞強記的爺爺求問。
「這應是……黑骨咒。」
「那是什麼?」
周一仙盡力壓低著聲音,邊警惕著對面那人,邊在孫女耳畔道:
「黑骨咒也算是魔教中極厲害的一門功法,是連那些悍不畏死的魔教瘋子,都鮮有人敢去練的一門邪道奇功。」
「據說這門魔功修行之後,一身血肉會逐步消去,轉為白骨。道行越高,骨色就越深,到最後骨頭玄黑如玉,魔功才算大成。」
「因此功修煉之時極為痛苦,尤其是血肉尚未褪盡之時,可謂日日折磨。不是一根筋的瘋子,根本沾不了這功法半點。就算不瘋,練了之後也得瘋了。」
「看他這骨頭顏色深度,只怕還卡在『四骨境』上,離最高境界的『七骨境』,怕是還有段距離。」
「據說若能練到至高的七骨境,便是以身為寶具,則可超脫宇內,萬世不朽。」
聽他叨咕完,小環眼中已滿是吃驚。
一個芳齡少女,萬萬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人去修煉這等禍害自身的邪功。
真是不可理解。
忽的又想起了什麼,又問:
「方才,聽他所言『聖殿』二字,莫非……」
周一仙也是大概猜測:
「西北蠻荒聖殿——號稱魔教祖庭,眼前應是那聖殿中的某個積年老魔出世了吧?」
到這,小環心中已經有了數,便朝那人拱手:
「如此看來,倒是晚輩言語冒犯了,還望前輩恕罪。」
「只是方才前輩方才口稱『好俊的女娃』,想必說的是我,不知到底有何指教?」
按理說,這人若真是魔教老怪,方才為何要對同為魔教的秦無炎出手?
看來周所言不差,面前應是個練功導致的魔怔瘋子。
「哈哈哈,好個大膽的女娃,見了老夫真身居然不膽怯,不錯。」
「好叫你這娃娃知道,吾乃白骨老祖。方才見你對敵之時,手臂色呈玄黑,堅如金石,與老夫甚是相似,雖是借了術法之巧,但你我也著實有緣。」
那「骨頭人」又罩上黑袍,把天鬼刀收入袍下。
手中一晃,多了一本青銅秘典。
「老夫打算收你為傳人,你速廢去修為,轉修此功,與老夫共享那長生無極大道!」
「………」
小環爺孫倆相覷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離譜」二字。
總感覺面前這人……哦不對,面前這骨頭有點精神病呢?
小環心下思忖——
『此人應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一旦拂逆了他的意思,必然要打要殺。』
『那麼,要用亂金柝鎮住他麼?』
略一權衡,小環暗暗搖頭。
『不妥……這老妖魔功深厚,恐怕亂金柝也鎮不住他多久,再說爺爺在這兒,不應冒險……反正師父也快到了,姑且跟他耍一耍也不打緊。』
想到這裡,那張精緻俏臉便換上一副「明明看著心動,卻又十分為難」的糾結表情:
「那可不行呢,不瞞老前輩,晚輩已經有師父了。」
「若叫他老人家知道此事,晚輩頂多挨頓罵,可前輩恐有大麻煩呢。」
這躥火的話說出口,那白骨老祖直接炸了:
「你說甚?哇呀呀呀——!」
老魔抄起天鬼刀,舉過頭頂一頓掄大圈兒。
邪刀逞凶,直攪得天昏地慘,掀起鬼哭慘嚎陣陣如潮。
再看那白骨老祖,眼中鬼火熊熊燃燒,更由蒼藍化作紅熾,顯然怒極:
「你、你給我說清楚!你師父是誰?老夫要活拆了他啊啊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