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呀!!」
夜幕中,刀光劍影乍起乍滅,無數「鬼影」縱橫,殺機席捲,遍布八方。
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殺,給正道眾人造成了相當大的生存危機。
「看這手段,是長生堂的妖人!」
使大法力逼退了第一波攻勢,正道中已經有人負了輕傷。
蕭逸才與法相很快了解了當下的處境:
「咱們被包圍了,得趕緊突圍出去!」
眼看四周妖人如潮,站滿了林間、樹梢、草叢、虎視眈眈。
曾書書咽了口唾沫:
「怎麼突?妖人至少數百,可咱們只有十幾人。」
「管他多少?一路衝殺過去便是。」
林驚羽說著,斬龍劍碧光大盛,龍吟聲高亢,裹著他的身軀以一往無前的姿態殺入妖人群中。
「驚羽!」
好兄弟上了,張小凡自然緊隨其後。
這二人一劍一棍沖入敵陣之中,竟也殺得火熱。
「大家跟上去!」
蕭逸才當機立斷,下令道:
「互相支援,打好掩護,凝聚一處突圍出去!」
「明白!」
畢竟都是門內精英,可以一當十,自然比那些長生堂普通門人厲害的多。
就連小竹峰之前名不經傳的林初霜,甚至那年歲輕輕的小詩,一身道法劍術也俱不一般。
只見佛光劍芒爭相閃爍,每一次閃爍,都掀起一陣妖人慘呼吶喊,或是歇斯底里的叫罵之聲。
一時之間,僅憑這十幾人面對數百妖人,竟不落下風。
但說到底長生堂畢竟也算魔教頂級門閥之一,縱然不及十年前風光,但倒驢不倒架。
其中高手參戰,立時便抗住了正道鋒銳。
緊接著,這數百門人或十或百構成法陣,欲把正道眾人分割包圍,再逐個擊破。
慢慢的,饒是正道誅人各個勇猛,也不禁開始險象環生。
形勢便逐漸兇險起來。
「張師弟小心!」
法相從始至終都留神著張小凡,眼見他一個不察要被偷襲,自然不能坐視。
輪迴珠拋擲而出,替張小凡解了重創之危。
可卻不成想,自己背後卻被偷襲中了一招,一根鑌鐵黑刺重重打在後心,直把他打得七竅流血。
幸得一身根基厚重,借大梵般若護體之餘,強提一口佛力,把那偷襲的妖人擊斃。
法相癱在地上,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
被他救下的張小凡也解決了眼前的對手,走到他面前。
「張師弟……」
法相盯著他的眼睛,從中讀出了深深的恨意殺意。
連那根燒火棍都被他捏的微微發顫。
便在心裡苦笑一聲。
當年普智造下的業,害了眼前之人的半生。
如今他報仇無門,但恨屋及烏,想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再說此時場景混亂,就算真動手,也不會有誰發現是他幹得,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良機。
想到此處,心中一股慈悲渡人的宿命感油然而生,遂閉上眼睛。
「你動手吧。」
只希望以自己的死,能化解他心中戾氣。
然而,張小凡卻沒下殺手。
而是以自身大梵班若真力,灌注法相任脈,為他緩解傷勢。
法相震驚,大為不解。
「你……」
卻見張小凡一臉痛苦,咬著牙搖頭:
「不該再死人了,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
沒幾個人知道,這十年來他內心的折磨與愧疚。
若非為了他的事,田不易也不至於遭受蒼松背刺,瀕死十年。
得虧後來有三一送的靈藥,把田不易救了回來。
如若不然,他恐怕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了。
至於那樁仇恨,說到底普智已死,就算將其挖墳掘墓,挫骨攘灰,又有什麼用呢?
若再把仇恨轉移,遷怒別人,也無非是多添一條冤魂罷了。
那又何必呢?
「……」
法相心中雜陳五味,不禁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
情勢愈發艱難,被分割的眾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接著卻要面臨更為猛烈集中的攻勢。
蕭逸才甩去劍上的血跡,沉聲道:
「現在看來,恐沒那麼容易突圍出去了,除非……生門降下。」
「生門在哪?」有人問。
「在上面。」
蕭逸才抬頭望天。
眾人也齊齊抬頭,只見夜空雲層之上,二人的戰鬥可謂驚天動地。
「……」
————
「妖孽!」
陸雪琪在雲巔之上揮動天琊,劍芒逼徹八方,掀起風雷龍虎之音,震得周天盪起隆隆迴響。
每一道劍芒都勢若千鈞,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力,壓迫得玉陽子疲於招架,根本提不起反擊的欲望。
眼前這女子,簡直比他在十年前交過手的那些青雲首座,還要強上數籌。
這大大超出了玉陽子的預料,不禁叫罵:
「這該死的青雲小輩,怎生有如此道行?」
手上見真章。
眼見玉陽子不是對手,那自然是乘勝追擊,以雷霆之勢趁早擊潰,方為最佳之選。
於是,陸雪琪清冷眸中,忽而綻起白熾的火光。
只見她在雲層之上腳踏虛空,連行七步。
「九天玄剎,化為神雷!」
隨著真言頌出,天地生出響應。
只見無垠夜空,雲巔之上,竟還有雲層匯聚。
與她腳下的雲層一般,凝成雷雲風暴。
一時間九天上下,同時亮起電光。
上下迭雲好似要撞在一起,響起的滾滾悶雷震得下方眾人齊齊罷斗。
只見深夜的天空,幾乎被耀眼的雷光照成了白晝。
『這、這神劍御雷真訣?怎能有如此氣象!?』
便是青雲眾人,也無不是驚駭莫名。
手上駕馭著幾乎毀天滅地的能量,但陸雪琪的靈台卻愈發平靜,空靈。
她心裡清楚,若非自身兼修著全真丹法,逆生三重,與本來的太極玄清道相輔相成。
否則任憑自己資質再高,恐怕也無法在十年中突破太清。
如今,以太清境界發動的神劍御雷真訣,其威力幾可謂前無古人。
此刻,積聚了無量神威的天琊劍鋒,已然對準了下方的玉陽子。
「魔頭受死!」
咔嚓!
堪比巨柱的驚雷驟然打落,好似把天鑿出了一個窟窿,把地撕開了一道鴻溝。
巨響憾得所有人東倒西歪,眼前白茫茫一片再難視物。
「噗——!」
這一雷擊之威,大得超出想像。
儘管玉陽子已經運起十二分功力,注入寶鏡之中抵禦,
仍是被打得鮮血狂噴,從高空跌落。
他的法寶乃是長生堂代代相傳的護身至寶——陰陽鏡。
正經的九天奇珍。
可如今,卻已是裂痕滿布,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破碎一般。
他本人更是被打得去了大半條命,數百年修為幾乎是擺設。
往天上看去,那女子雖有些消耗,但顯然戰意不減。
再往左右一瞅,
麾下一眾長生堂弟子,儼然喪膽喪家。
長老孟驥率眾衝到他身邊,狼狽大喊:
「門主!輸了,我們輸了!」
玉陽子臉上抽搐,強咽下一口老血。
此刻縱然再怎麼不甘,也不得不承認現實。
一擺手:
「撤!先撤!」
頓時,長生堂門人陸續撤出戰場,狼狽退散。
林驚羽見狀提起戰龍劍:
「妖人這就想走?沒那麼容易!」
正要去追,卻被蕭逸才攔下:
「林師弟且住!窮寇不宜深追,先找到異寶要緊。」
「哼。」
……
不多時,天上的陸雪琪也御劍降了下來。
眾人全迎了上去,無不由衷敬佩。
「哇!雪琪師姐好厲害!」
小詩和林初霜臉上更是驕傲得意,後者關心詢問:
「雪琪,沒受傷吧?」
陸雪琪輕輕搖頭,對眾人道:
「我方才在九天之上視野開闊,發現西南方向有一龐然巨木,直參天際,或許是那異寶所在。」
眾人聞言,俱是面露喜色,蕭逸才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事不宜遲!」
——————
長生堂眾人簇擁著玉陽子,一路逃竄百餘里方才停下。
「追來了麼?」
後頭有斥候來報:
「啟稟門主,沒有。」
玉陽子聞言,啐了口血沫,大笑起來。
「啊哈哈哈……」
孟驥不解啊,
「門主何故發笑?我們可是剛遭逢了一場大敗啊!」
玉陽子冷笑桀然:
「我笑那些正道小輩,行事瞻前顧後,不夠心狠手辣!」
「明明有機會將我們徹底剷除,偏偏選擇放虎歸山。如此甚好,待我搶先一步尋了那異寶,便可反敗為勝,將他們碎屍萬段!」
「……」
孟驥抹了把臉,給出一句:
「門主高見。」
隨即,玉陽子調息打坐了一會兒,好歹穩住了些許傷勢。
接著便要收攏殘部,深入死澤。
可卻在這時,遠處林中,傳來不咸不淡的交談聲:
「白骨老前輩,您總說要給我開開眼界,苦於沒有對手。那麼眼下這麼多人,可算是良機?」
「誰!」
玉陽子轉頭,長生堂門人也如驚弓之鳥一起轉頭。
卻見到最前面是個黑袍人,身後跟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少女,正從遠處走來。
那黑袍人眼中閃著鬼火,發出震耳欲聾的兇殘笑聲:
「哈哈哈!你這丫頭莫急,且看老夫我這就殺他幾個,好讓你見識見識我這一身魔功的厲害!」
眾人齊齊戒備,玉陽子眯起眼睛細細辨認,忽的變了臉色:
「是白骨老妖!」
「該死,怎會是這老瘋子!?」
他年輕時也曾在蠻荒聖殿之中修行,知曉此人的兇殘瘋癲。
眼下身受重傷卻遇到此人,當真是流年不利!
當即下令:
「快!快撤!」
然而,
「嘿!想跑?」
白骨老祖陰慘慘笑了兩聲,這魔頭打定主意要在小環面前露一手,哪還管對面是不是魔教教友?
天鬼刃祭出,冤魂厲魄如漫天黑潮,裹挾著刀罡奔涌而出,頃刻間就奪了幾十條性命。
「啊啊啊!門主救命啊!」
長生堂門人的慘呼連成了片,無一人反擊,只是狼狽逃竄或求饒。
這些人經過方才慘敗,膽氣早就頹了。
如今已成驚弓之鳥,哪還有還手的餘地?
可越是這樣,死的越快。
眼看門人一個個死去,玉陽子咬緊牙關,像是下定了決心,把手中陰陽鏡拋了出去——
「那老鬼!看招!」
轟!
寶鏡自毀,把白骨老祖炸得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許是被炸斷了幾根骨頭,這老魔起身就開罵:
「哇呀呀!氣煞我也!玉陽小兒,老夫要將你碎屍萬段!!」
可惜,趁著這空檔,玉陽子已經帶著殘餘門人跑沒影了。
—————
玉陽子領著還剩的幾十個門人奪路狂奔,一口氣又逃竄出百餘里才停下。
傷重使得他氣喘吁吁,問手下:
「那老魔追來了麼?」
「啟稟門主,沒有。」
玉陽子聞言,啐了口血沫,又是大笑起來:
「啊哈哈哈……」
孟驥依然不解:
「門主,我們先前落敗於正道,剛剛又被那瘋癲老魔襲殺了一通,您何故又要發笑啊?」
玉陽子依然桀驁不馴:
「我笑那白骨老魔寡謀少智,空有一腔蠻勇,不足為慮。」
「待我搶先一步尋了那異寶,定要將他碎屍萬段,報今日之仇!」
「……」
孟驥怔了好久,這才抹了把臉,給出一句:
「門主高見。」
卻在這時———
「玉陽子師叔,別來無恙啊?」
四周,幾十名萬毒門弟子已經包圍了他們。
丟了一臂的秦無炎,臉上比以往多了幾分戾氣,站在樹梢上冷冷望著他。
玉陽子大驚失色,方才只顧逃命,竟沒發現這些人。
咬牙切齒了一番,冷笑道:
「就憑你這小輩也想落井下石?毒神呢?讓他滾出來見我!」
秦無炎搖頭,額角青筋隱隱顫動:
「師叔不必虛張聲勢了,家師還沒到。不過即使如此,也足夠要您的命了。」
說著,把手一揮。
「殺!」
毒蟲毒霧,法寶妖刀交織在一起。
儼然又是一場廝殺。
—————
這場廝殺不知鬥了多久,
最後,玉陽子領著僅存的幾個心腹,總算成功突圍。
幾人一路逃命疲倦不堪,來到黑水河畔,便爭先恐後的撲到河邊飲水。
然而,水沒喝兩口,那玉陽子又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的笑聲比以往更放肆。
孟驥心說你還tm笑?
他已是傷痕累累,眼睛都瞪直了:
「門長又是何故?」
第一次笑,引來了白骨老祖。
第二次笑,引來了萬毒門。
這次一笑又會引來什麼?
他害怕。
玉陽子抹了把臉上血漿,兩眼通紅,宛如快要傾家蕩產的賭徒:
「我笑那堂堂毒公子,殘軀敗蛻,所圖妄大。待我尋到異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要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孟驥還能說什麼?
「門、門主高見。」
……
話剛說完,這二人同時一怔,看向後方。
這時,林間忽然響起陣陣密集的腳步聲。
隨之就見人影綽綽,顯出行藏。
看那數量,至少四五百。
俱是一身黑袍,滿身煞氣。
「玉陽子道兄,別來無恙否?」
隨著人群讓開,
一個碧衣少女推著一個坐著輪椅中年男子緩緩而來。
「鬼王……」
看清來人,玉陽子臉上的潮紅亢奮正肉眼可見的迅速褪去,變得慘白。
眼下窮途末路之際,偏偏遇到此人。
魔教門閥向來內鬥,無時無刻不想著吞併彼此。
此時此刻,結局似乎不用多說了。
萬人往眼神中帶著幾分揶揄,在面前幾個狼狽之人的臉上來回掃過。
「看來,道兄的運氣不怎麼好啊?」
「你、你欲待如何?」
玉陽子強撐起幾分顏面,不肯示弱。
鬼王哈哈一笑,卻意味深長的道:
「我鬼王宗求賢若渴,道兄知否?」
玉陽子聞言一怔,隨即心底生出驚喜。
此話既出,莫不是要詔安了他?
此等境況之下,若能留得一命,豈不是萬一之幸麼?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算虛與委蛇又如何?將來未必沒有東山再起之時。
這一瞬間腦子裡閃過千百念頭,正要俯首稱臣。
忽的這時,胸口一陣劇痛。
玉陽子詫異低頭,原來一抹利刃透胸而出。
他僵硬的轉頭,卻見心腹孟驥正把刀刃從後面寸寸推進他的心臟,沒有絲毫手軟。
「門主,鬼王宗主說這話……可不是想留你啊。」
玉陽子此刻耳邊嗡嗡的,根本沒聽清他說的話。
「你、你說什麼?」
隨著刀柄一擰,便攪碎了心臟,玉陽子登時氣絕。
孟驥冷冷道:
「我說門主高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