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知道陸炡想聊什麼。
陸炡跟他爸不一樣，雖然情事浪蕩，但在商場上卻是保守派。
因為從小到大順風順水，要什麼有什麼，不管搞砸多大的項目，都有陸城給他兜底。
不得不說，陸城這人是狠，對兒子倒沒得話說。
陸氏所有涉及陰暗的項目，應該都沒經過陸炡的手。
所以先如今開始掌權，陸炡自然想用利益換取，陸氏跟宋氏停止互斗。
宋昭既然沒打算停手，就不會搭理陸炡。
被拒絕，陸炡雖然不甘心，但看著宋昭身邊臉色陰沉、虎視眈眈的年輕男人，有些話也說不出口。
他只狀似很隨意地對宋昭說：「宋昭，你可要想好，為了某些人，跟陸氏斗得兩敗俱傷，值不值？」
沒等宋昭回答，陳肆便目光沉冷地看向他：「會不會兩敗俱傷，陸總說了不算。」
宋昭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唇角稍稍勾了下。
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小心引狼入室，得不償失。
卻不知，曾經她求之不得。
陳肆一開始來到宋家，宋昭視他的仇恨而不顧，對他嚴厲教育，刻意養虎。
不止一次想過，最好讓他被仇恨刺激，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將宋氏從她手裡搶過去。
也算他的本事。
可偏偏他有這樣的本事，卻對她的東西毫無興趣。
所以，她只能逼著他上了。
陸炡本就對陳肆不爽，張口想諷刺兩句，可剛開口，卻發現——
眼前的年輕男人，渾身散發出的壓迫感，竟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並且，他的實力，的確也無可挑剔。
爬上高層不到一年，宋氏創收漲幅直線上升，每次眾公司搶破頭的項目，只要陳肆出面，就一定會落到宋氏頭上。
原本宋氏夫婦在的時候，宋氏與陸氏勢均力敵。
如今，宋氏明顯已經壓過陸氏一大頭。
甚至陸炡隱隱覺得，陳肆進入宋氏後，宋氏連網絡安全都提高了。
以前，他們的人多少能找出漏洞，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如今，宋氏的網絡系統固若金湯，別說有用信息，連他們員工最低工資都扒不出來。
陸炡不僅沒跟宋昭說上話，沒多久，其他也人圍了過來，無一不是恭維宋昭，與陳肆。
起訴楊敬業的事情，宋昭雖然還沒公開。
但楊敬業被宋氏掃地出門，又被警方帶走等消息，已經傳開了。
其他人不知兩家之間的彎彎繞繞，只嘆宋昭心狠手辣。
先是對及時出面穩住宋氏的陸氏，果斷打壓，現在對自己的親舅舅，更是毫不手軟。
再回顧宋氏夫婦去世，到現在，所有人都震驚到有些毛骨悚然。
宋昭這一盤棋，可謂又大又險，分明稍不注意就會被吞併，但每一步，都走得剛剛好。
如今，這「私生子」又死心塌地的跟著她，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誰還敢招惹？
甚至連陳肆私生子的身份，都沒人敢再提。
私生子又怎樣？宋昭不在意，實力又夠硬，外人也只能捧著。
不過，還是有人偷偷談論：
「嘖嘖，這陳肆不簡單啊，宋昭也不怕養虎為患。」
「宋昭手段確實過硬，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如果是我，什麼私生子，只有斬草除根。」
顧程鈺走過來，朝宋昭舉了舉酒杯。
陳肆冷淡頷首，又替宋昭喝了，宋昭斜他一眼，倒沒阻止。
看著矜貴姐弟兩，顧程鈺神色複雜。
宋昭今天穿了套黑色綢緞質感、垂感很足的禮裙，肩上披的薄披肩，脖子上是藍色的寶石。
陳肆依然是純黑色的西裝，黑色襯衫、黑色長褲，身姿修長挺拔，面目深邃沉冷。
唯獨胸口處，別著藍色的寶石胸針，跟宋昭搭成一套。
兩人光是站在這裡，就仿佛是天生的主角，除他們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顧程鈺看著宋昭從一個需要他伸手幫助的落魄大小姐，到現在，讓他仰視的集團掌權人。
原以為，只要陸炡跟他退婚，他就能有機會。
現在才發現，他離她越來越遠。
「宋小姐，」傅弋深端著酒杯走過來，勾唇：「今天比較忙，如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宋昭這次沒讓陳肆幫她喝酒，主動敬了下傅弋深，喝了小口紅酒，微笑：「傅總跟宋氏合作這麼久，見外了。」
陳肆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沉了幾分，知道宋昭又有打算。
傅弋深眸光閃閃，直白開口：「宋小姐，你也知道，傅家舉辦今天的宴會，我父母是什麼用意。」
他跟陸炡不一樣，不覺得當眾追女人多丟面子，反而引以為傲。
自己看上的女人，不果斷出手，難道要等她成別人的老婆？
宋昭挑眉，也沒跟他兜圈子：「希望傅總早日獲得良緣。」
傅弋深看著宋昭，哂笑：「宋小姐在這裡，我還有什麼良緣？」
陳肆捏著酒杯，仰頭灌了口酒，竭盡全力，才遏制住體內暴怒叫囂的衝動。
不能壞了她的計劃。
對傅弋深的暗示，宋昭笑笑，沒說話。
傅弋深壓著急迫，沉聲道：「我說認真的，宋小姐考慮考慮，我們傅家跟陸家絕不一樣。」
還沒走遠的陸炡，壓著火氣，似笑非笑：「傅總，我還在呢，你這話是不是不地道了一點？」
傅弋深抬眼，嗤笑：「難道我說錯了？我可不屑於設計一個女人。」
陸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周圍都是看好戲的，宋昭微笑開口：「我跟陸家剛解除婚約，如今的確不適合考慮婚姻的事。」
傅弋深臉色沉了沉：「宋小姐，我的心意你一直知道，你到底要讓我等多久？」
「不然，你給個准數。」
宋昭克制著罵傻逼的衝動，笑道：「我可沒說要等副總這種話，今天這麼多人，傅總千萬別讓人誤會。」
傅弋深皺眉：「可你明知今天是什麼……」
話沒說完，陳肆冷冷開口：「傅總，我姐從不缺愛慕她的男人，照傅總這話，是個男人都是我姐夫。」
話落，他眼神變得幾乎有些森寒，逼視著傅弋深：「誰給你們的自信？」
傅弋深皺眉，這私生子的視線，居然逼得他生生想往後退。
轉念一想，覺得他說得也沒錯。
宋昭這樣的女人，本就是鳳毛麟角，追求她的男人，肯定數不勝數。
他不會這麼簡單得到她，才合理。
與此同時，傅弋深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他整了整表情，儘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宋小姐抱歉，不如我們聊聊我們接下來的合作？」
只要跟宋世持續合作，就不怕沒有接近她的機會。
這正中宋昭下懷，她唇邊的弧度加深：「我今天過來，正是想跟傅總談這事。」
如今陸氏走下坡路，傅家又開始嶄露頭角，她得跟傅弋深達成深度合作。
至少五年之內，兩家的利益不可分割。
往遠了說，到時候就算陳肆出了差錯，傅弋深也必須幫助他兜底。
近了說，後面他們需要去尋找劉志偉的蹤跡，她跟陳肆都不在宋氏，如果有突發情況，傅家也必須出手穩住。
傅弋深全然不知宋朝的打算，被陳肆一通話刺激得危機緊張，只想用合作，將宋招套牢。
宴會結束，宋昭跟陳肆剛上車，沈綿綿就跟著鑽到了副駕。
宋昭隨口問：「方肅不送你回家？」
沈綿綿口氣喪喪地：「誰要讓他送。」
聽出他心情不佳，宋昭問：「怎麼了？」
沈綿綿癟著嘴回頭，想跟宋昭說，又看了一眼陳肆，欲言又止。
車內光線昏暗，陳肆私底下扣著宋昭的手，臉色也冷。
原本在宴會上就喝了一肚子醋，現在又多了個電燈泡，他能高興才有鬼。
宋昭偷偷用指尖撓了撓他的手心，面上一本正經地跟沈綿綿聊：「你說就是，他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想到徐志豪是陳肆兄弟，沈綿綿就蠻羞恥的，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只能求助宋昭。
「許志豪不理我了。」
本來剛剛在打遊戲，徐志豪發了語音。
她忘了方肅在旁邊，也用語音回他，方肅說話被他聽見。
許志豪頓時給他發消息質問：[你又跟那渣男在一起？]
沈綿綿把參加宴會的事情說了，原本她被方肅纏得就煩，就發了點小脾氣。
[什麼叫又？]
過了許久，許志豪才回：[大小姐，我真的累了。]
[你能不能跟他斷？給個準話。]
[我就想老老實實談個戀愛，不想搞什麼三角刺激關係。]
[如果你實在放不下，我們就這麼算了吧。]
沈綿綿很慌，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許志豪都沒說過這種話。
就連上次，他賭氣說要她還他一次，完了也沒說斷不斷的。
後來給他發的消息，到現在都沒回。
她能感覺到，對方很認真，是真的想就這麼算了。
雖然跟許志豪是個意外，但從一開始他天天帶她在打遊戲，經常拌嘴又逗她笑，她不是沒有感覺。
她知道自己優柔寡斷，傷了他的心。
可是當初宋家出事，沈家沒有伸手，更是她的執念。
宋昭聽完，默了默，問：「你喜歡他嗎？」
沈綿綿沒有說話。
她的情竇初開，都在方肅身上，最初是被保護的依賴，後來體會到更多的是酸澀，生氣，委屈。
所以，讓她都不知道，別人的喜歡是什麼樣子。
跟許志豪在一起，大多數時候都是開心的。
體育生粗枝大葉，經常察覺不到她生氣，但反應過來過後，就會各種搞怪哄她開心。
直到今天，她面對方肅，再沒有難過傷心，只覺得煩。
宋昭明白了：「既然喜歡，就別讓人家傷心，好歹你也是姐姐呢。」
沈綿綿臉紅了紅，低聲道：「可是……」
到現在，她已經認清，昭昭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助，如今楊家和陸家這也成為不了宋氏的威脅。
但現在，是許志豪不理她了。
宋昭語氣愛莫能助：「這就只能你自己去哄了，我可沒哄男人的經驗。」
陳肆突然側眸，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宋昭挑眉，還是理直氣壯。
陳肆報復似的，重重捏了一把她的指尖。
成天把那些男人哄得跟他的狗似的，還說沒經驗。
路燈的影子影影綽綽，沈綿綿默默看著暗中叫握的雙手，沒說話。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
昭昭如今的注意力，全都在這個男人身上。
她是不是也要想開一點，他們長大了，關係就是會變。
以前她跟昭昭感情再好，宋叔叔和楊阿姨出事，她都不在，反倒是這個「私生子」在陪著她。
宋昭也知道沈綿綿在想什麼。
但宋氏出事，她的所有重心，都在宋氏上，實在沒有精力去處理其他事情。
況且，淡了更好。
她不想被人記住。
將氏的工作安排好，宋昭跟陳肆就藉由出差的藉口，去劉志偉的老家。
劉志偉老家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山村，宋昭讓人送他們到縣城，準備自己開車去村里。
陳肆卻將她拽下車，打車去一個二手車店，走進店裡，一句廢話也沒：「我定的車在哪？」
老闆看見宋昭，眼睛都直了。
宋昭皺皺眉，這種直白冒犯的目光，她很少體會到。
陳肆側身，高大的身形將她整個人擋住，冰冷的眼神釘在老闆臉上：「車在哪？」
一看男人就不好惹，老闆當即不敢再亂看：「在這兒在這兒。」
陳肆開著一輛宋昭連牌子都沒見過的二手車，往劉志偉的村里去。
宋昭不解：「為什麼要換車？」
考慮到招搖的問題，她讓人開過來的車，已經很普通。
陳肆眼神瞥過來：「你的很普通，在這種地方，已經不普通。」
好吧，宋昭得承認，在這些方面，她考慮的還是沒他周到。
從小生活在宋家，楊舒華對她嚴厲，但在其他方面對她極好。
所以，她的確沒見過真正的窮苦是什麼樣子。
陳肆應該已經研究過這個地方，沒怎麼折騰，就開進村。
進村的路，還是泥土路，剛下過雨，路滑，還坑坑窪窪，好在陳肆開車夠穩。
儘管如此，宋昭仍舊被顛得頭暈眼花。
找地方停好車，宋昭滿臉緩了好久，才緩過神。
陳肆看她一眼：「跟緊我。」
下車後，他們找人問劉志偉的家在哪。
問了許多人，都說不清楚。
宋昭覺得奇怪，劉志偉家的確在這裡，就算很多年過去，這樣一個小村子，互相怎麼會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