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火照君臨
到處都是人。君臨的街道從來都沒有這麼熱鬧過。到處都是燃燒的火把，到處都是憤怒的民眾。
最開始只是一個母親嚎哭著將自己的小兒子冰冷的屍體送到牧羊人的腳下，和數十具腐爛的屍體一起接受著數百人的注視。然後局勢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在這幾周里，每一天都有數不清的人在寒冷中死去，還有的人身上長滿了隨時會炸開的膿包，在痛苦中一家人，甚至一條巷子的人一起死去。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鞋匠廣場上，聚集在牧羊人的腳下。
重稅已經停止，但已經繳納的稅款是不會退回的，雖然女王發放了麵包，但那些粗糲得難以下咽的黑麵包甚至餵不飽一千人。即便是這樣，人們還能忍耐。
但人們忍耐不了死亡的威脅，每一天都有人在身邊毫無徵兆地喊冷，然後抽搐著死去，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而女王什麼都沒幹，她逮捕了牧羊人的同伴，下令讓羅斯·拉蓋特爵士帶著金袍子們強行驅散聚集的人群。於是人們徹底憤怒了。跳蚤窩、臨河門每一處巷子都有人舉著火把走上街道，他們砸開商店的大門，將高高在上的商店主亂刀砍死，他們撬開貴族的門鎖，將他們嬌貴的女兒拖到大街上。混亂在這座城市蔓延，跳蚤窩率先起火，然後是碼頭，各處街巷，然後是城門，金袍子在火焰中四處奔走，他們本就有限的人手更加捉襟見肘起來。
「末日已至！末日已至！」獨臂的瘋先知流著淚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們中甚至有人走著走著忽然倒地，人們再注意到這些倒地的人時卻驚恐地發現他們渾身抽搐，不久就藍著嘴唇死去了。「那個在鐵王座上流血的怪物女王，惡魔亂倫的孽種，七神必將懲罰她的邪惡，就是她帶來了陌客與死亡。」
「先知，請拯救我們！」穿著破舊衣服的亞歷克·卡蓋爾一把撕開衣服，露出了七芒星紋章，悲傷地大喊道，一位修女也哭嚎著跪在地上：「救救我們，救救我們，七神啊，救救您的羔羊吧。」
人們一個接一個地流下了眼淚，他們怔怔地凝視著高台上的牧羊人。在等待這位先知給他們帶來指示。
「只有天上聖母才能拯救你，我，我們所有人，但我們錯了，我們的貪婪與短視驅趕走了聖母，現在陌客來了，祂騎著漆黑的駿馬，睜著燒炭般的雙眼來了，祂手持火焰的長鞭，要來教訓不信者和異端、魔鬼了，你們聽到了嗎？」牧羊人僅剩的手包住了耳朵。「聽啊，你們聽到了嗎，你們聽到燒紅的鐵蹄敲擊大地的聲音了嗎？祂來了！祂來了！」
「祂來了！」人們跟著牧羊人大喊道，人群開始緩緩移動，沒人知道這裡到底聚集了多少人，三千？五千？還是一萬人？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隨著人群開始慢慢向雷妮絲丘陵的方向蠕動，越來越多的民眾加入到牧羊人的大軍中。
「馬蹄聲？」在一干「祂來了」的狂熱吶喊中，亞歷克·卡蓋爾敏銳地捕捉到了馬蹄敲擊鵝卵石和石板路的聲音。這位曾經的御林鐵衛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回家！都回家！蠢貨們！你們被騙了！」羅斯·拉蓋特爵士騎在一匹披著鐵甲的白色駿馬身上，盔甲齊整，披著金色的披風，而在他的身後是五百名裝備了短劍和長矛的金袍子，他們人人都穿著黑鎖甲，頭戴鋼盔，披著金色披風，手持盾牌，整齊地向人群中推進。
外圍的人立刻跑了幾百，但人群太大了，許多人根本沒辦法移動，只能跟著大部隊迎著金袍子的長矛陣擠過去。羅斯一看這可不行，這個規模的人群自己這幾百號人可搞不定，急忙一邊命人繼續擂響戰鼓，維持長矛陣不動，一邊對著人群舉起了長劍：「快回家，回家沒人會傷害你們，繼續前進就是叛國，快回家！我們只抓牧羊人這個叛國賊！」
人們還是在往前擠著，終於，一個穿著廚師圍裙的胖子痛苦地呻吟出聲，他的肚子被長矛戳穿了，腸肚流了一地，越來越多的人涌了上來，一個長矛兵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女孩被擠到了自己的長矛上。
「金袍子殺人了！他們是怪物女王的魔鬼僕從！」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人群瞬間騷動了起來，石塊磚塊亂飛周圍的房屋上也不斷湧出人來，一時間到處都是石塊，甚至有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弓箭手趴在廣場對面衝著金袍子射起了箭。
羅斯立刻放棄了勸散人群的打算：「抓住牧羊人，人群自然會散去！」他立刻揮劍砍倒兩個涌到他身邊的平民，策動戰馬試圖從人群中踩過去，長矛陣也跟隨著羅斯的白馬緩緩移動著，每走一步，都會有不止一個暴民橫屍當場。
但暴民實在是太多了，一名士兵倒下了，他的空缺立馬被好幾個暴民占據，金袍子的陣型迅速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暴民撕扯得粉碎，亞歷克用力扔出了一塊石頭，正中羅斯爵士的腦袋。羅斯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砸得七葷八素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暴民立刻按住了倒地的隊長，幾乎是眨眼間，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隊長就被暴民撕成了碎片，一個皮革匠舉起了隊長的長劍，爬上他的戰馬：「沖啊，沖啊！」、
皮革匠發瘋般地咆哮道。
金袍子很快被暴民們淹沒了，他們奪走了金袍子的武器，人群如潮水般涌動，所過之處，留下的只有屍體和火焰。
阿莉森太后被驚醒了，自從戴倫王子被殺，伊蒙德王子也被殺死的消息接連傳回君臨，阿莉森太后已經精神恍惚了好久好久了。
她靜靜地看著彷佛陷入了一片火海的城市，突然笑了。
太后慢慢站在了窗戶上，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不傻，她知道兩個兒子被殺意味著什麼，她們的愚行最終招致了惡果，她已經可以想像到大伊耿的下場，可以想像到海塔爾家族覆滅的景象。
所以.到底是誰的錯呢？
阿莉森太后的腦海里閃過父親的臉，算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追究誰的錯又有什麼用呢？太后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去看腳下乾涸的護城河裡林立的尖刺。
她跳了下去。
雷妮拉趴在窗戶上，緊張地看著火海里的君臨。「陛下，我們已經控制不了局面了。」「海蛇」科利斯伯爵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很遺憾，羅斯爵士沒有消息，洛倫特·馬爾布蘭爵士也沒有消息傳回來，以暴民的規模，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小梅呢？」雷妮拉女王深吸了一口氣。「怎麼會這麼快。」
「梅莎麗亞夫人不住在紅堡。」巴提摩斯伯爵有些驚恐地說道，要不是他要清算國庫的金子，恐怕他現在也已經凶多吉少了。「她恐怕已經遇害了。我們的信使出不去，現在君臨到處都是暴民。」
「媽媽，讓我們騎龍出擊。」喬佛裡帶著貝妮拉推開了房門，男孩穿著路斯里斯留下的皮甲，佩戴著路斯里斯的劍，大聲說道：「這是叛亂。」
「暴民的路線是什麼？」雷妮拉女王咬牙說道。巴提摩斯伯爵看了一眼外面：「他們不敢來紅堡，紅堡只要關上大門，這些暴民是過不來的，我猜」伯爵忽然打了個冷戰。「他們要去龍穴！」
「他們會殺了巨龍的。」貝妮拉瞬間反應了過來。「斯里科斯和莫古爾還在龍穴！」
那是海倫娜王后的雙胞胎兒女的龍，傑赫里斯的斯里科斯，傑赫妮拉的莫古爾，當時海倫娜騎龍帶著兒女離開，並沒有攜帶這兩頭幼龍。
「媽媽，我們必須儘快平叛。」喬佛里走到母親身邊。「他們會殺龍！」
「龍焰可以攔住他們。」雷妮拉女王咬著牙說道：「只要我的大軍回來，這些暴民一個也別想逃掉審判。」
「陛下，集群的老鼠也可以咬死獅子。」大腦袋的弄臣蘑菇忽然說道，這個弄臣曾經服務過韋賽里斯一世，在韋賽里斯去世後，蘑菇因為過去曾經多次支持雷妮拉而被囚禁，直到雷妮拉占領君臨。
「斯里科斯和莫古爾都是小龍，媽媽。快做決定吧。」喬佛里焦急地說道。貝妮拉適時補充道：「母親，如果他們真的殺了巨龍，那麼我們的龍也不再安全，他們會覺得屠龍並不是神話傳說，我們的統治也會」她有些擔心地說道：「月舞不比那兩頭小龍大多少。」
剩餘的白騎士們也聚集了過來，實際上，女王身邊的鐵衛只剩下了史蒂芬·達克林爵士和伊利克·卡蓋爾爵士兩個人。
科利斯伯爵欣賞地看了外孫女和孫子一眼，繼續看向雷妮拉女王，雷妮拉還在猶豫：「我兒，你們還太小.」
然而暴民們不會給雷妮拉思考的時間了。
牧羊人帶著暴民聚集到了雷妮絲丘陵之下，穿過了半個君臨的隊伍已經膨脹到宛如螞蟻一般，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火焰。
酒店在燃燒，富人的豪宅在燃燒，甚至聖堂也在燃燒，瘋狂的先知指揮著暴民將教士們拖出聖堂，逼迫他們加入隊伍，而不從的修士則被活活打死。
牧羊人被亞歷克托舉了起來，他尖利的嚎叫聲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兄弟姐妹們，你們聽到陌客的馬蹄聲了嗎？祂來了！祂帶著神罰過來了！祂來懲罰我們的罪惡來了！祈禱無用，懺悔無用，只有血，你的血，我的血，還有這些惡魔的血！」
牧羊人指向丘陵頂端的巨大龍穴：「怪物女王把我們的兄弟姐妹扔在那裡，讓惡魔吞噬他們的血肉，兄弟姐妹們，想想吧，如果巨龍飛來，我們會怎麼樣？我們的血肉會起泡燃燒，我們的老婆孩子會在烈火中眼珠融化，骨肉分離。魔鬼就在這裡！它們就在山上！如果我們不想招致神罰的惡果，不想命喪巨龍之口，就殺了它們，血與火，火與血，眼淚澆不滅龍焰，但血可以！兄弟姐妹們，宰了它們，沐浴龍血，我們就可以洗清罪孽！熄滅地獄的怒火！」
「宰了它們！宰了它們！」幾萬張嘴在咆哮，幾萬條腿在奔跑。守衛龍穴的龍衛很快就被淹沒在了人海之中。
隨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一錘子將一座小門砸開，越來越多的人砸開了龍穴的偏門。
他們已經能聽到巨龍甦醒的咆哮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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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