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坑死了(二合一)
「孤睪?!」
「啥孤高啊?我說他天生只有一個卵蛋!」江衛琴挼著二憨的腦殼,眼裡是掩飾不住的輕視,
「雖然都是陳年舊事了,但現在想起來也忍不住發笑。
記得是我剛嫁過來沒幾年,還沒你倆呢,團結屯當時條件差,你老舅就每天坐著林場拉木頭的小火車,從廠里打包好飯菜,來和我還有你爸一塊兒吃。
現在想想,那時候是真苦啊,家裡啥都沒有,就只有一個灶台,煙道還是漏的,永遠都補不好,要是睡前不添柴,後半夜指定凍醒,可添了柴吧,前半夜炕頭又燙的睡不了……」
戴松咧了咧嘴,老娘就是這樣,一扯到當年感慨的事兒就總是東拉西扯「夾帶私貨」。
於是便出言提醒,結果招來江衛琴的白眼,
「急啥,馬上要講到了,伱咋就不能和二憨似的,坐旁邊安安靜靜地聽呢?
是吧,小二憨?」
江衛琴說著,又拿了一片金黃的饅頭片,放唇邊試了試溫度,然後遞給二憨。
二憨小眼睛滴溜溜地瞅著江衛琴,嘴裡雖然呱呱唧唧,但吃的卻是極其「節儉」,
每一口都只咬一小塊兒,以至於先前給它的饅頭片到現在才吃掉一半。
與此同時,戴柏也從隔壁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湯麗萍跟在身後,一進屋,和江衛琴打了招呼,奪過戴柏手裡的紅糖罐子,來到灶台旁就要忙活。
「不用麗萍,我就是訓柏子呢,不用當真,都老大不小了,還和小孩兒似的,見了撒了糖的炸饅頭片就庫庫吃!」
說罷,抱起自家紅糖罐,邊撒邊接著之前的話茬,
「你老舅那會兒常帶著廠里的飯菜來咱家吃飯,廠里的大事兒小事兒,我基本也都在吃飯的時候聽你老舅提起過。
就說那會兒風氣改革,抓的正緊,所有明面上能大耍的地方,都被勒令關停了,
裡頭的窯姐也都抓的抓,逃的逃,
逃掉的那些,既沒飯吃,也沒法露面,
就只能寄宿在別人家裡,換個方式,繼續操弄老本行。」
「啥老本行?」戴柏愣頭愣腦地發問,結果遭湯麗萍擰了下胳膊,瞬間乖巧。
「然後呢,不知道是哪個人提的,這門路就在林場裡頭傳開了,一幫人,天天下了班,就坐著林場的小火車,在各個屯子裡流竄過夜,等到天快亮了,就坐第一班小火車回林場。」
戴柏這下學乖了,不打斷江衛琴講故事,反而小聲問戴松,
「松子,媽說的啥玩意兒?
啥流竄?又有啥不太平的事兒了?」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以前在各個屯子裡的窯雞。」
「昂~說的窯雞啊!
我記得咱們小的時候,屯也有幾個呢!
那會兒屯南房子大部分還是有人住的,就邊上一些個破敗了,
那些窯姐就弄個鋪蓋卷搬進去,牆上的破洞也不補,就用紙糊,然後再用筷子戳幾個小洞。
白天睡覺,夜裡點個燈,在屋子裡學貓叫。
和你說啊,那會兒可刺激了!
我當時也不明白那地兒是怎麼回事兒,就聽到總有貓叫喚,就尋思著,是不是母貓下崽兒了,給疼的。
然後找了個機會,天黑溜了出去,尋思著能不能撿只小貓回來養著,還能抓抓老鼠。
結果,就瞅見向叔,雙手插在褲腰裡,屁顛屁顛地跟著一個老姐姐進了屋子,
然後屋裡就傳來貓叫。
我一聽,喲~生小貓了!沒見過啊!
就趕緊湊上去瞧,可門窗都緊閉著,我敲敲門,喊了兩聲,也沒人出來開門,屋裡的動靜也不停,急的抓心撓肝兒啊我,生怕錯過了出生的小貓是啥樣兒。
然後就在最心焦的時候,我發現,牆上糊的紙上有幾個漏光的小孔!
我就湊上去瞧。
這一瞧,算長見識了,我的天,又白又顫……」
戴松看了看黑著臉,站在戴柏身後的嫂子,在心裡給戴柏點了根蠟,轉而將注意力全放在老娘這邊,
「……袁胖子就總跟著這幫人一塊兒去別的屯快活,而且啊,他還和別人不一樣。
人家都是哆嗦完了,就出來,找個屋子或者找親戚、鄉親,對付一晚。
他能和那些個窯姐折騰到天亮!」
江衛琴咧嘴笑了笑,「一梭子了事和折騰到天亮,花的錢可不一樣。
廠職工雖說是鐵飯碗,但一個月工資也就那麼點兒,
而且一幫人裡邊,也就袁胖子一人捨得這麼折騰。
幾次一耍,袁胖子就『名聲在外』,
袁大炮、袁鋼蛋兒、袁鐵槍,綽號多的,能不重樣叫一個多禮拜。
然後有意思的事情就來了。
那會兒白天不都要集體勞動麼,
我當時還沒被分去照料牲口,每天的任務就和一幫老娘們去地里拔草,
再去隊裡干點兒掰苞米這類的輕快活兒,
一幫老娘們小媳婦兒聚在一塊兒,可不就是天南海北的嘮嗑唄~
就有人說到她娘家屯子裡,一個窯姐的事兒。
說那個窯姐,在別的屯裡悄悄摸摸幹了幾個月,竟然湊到錢,到他們屯裡落戶了!
你們倆不知道,那時候雖然還沒到非常時期,但已經能感覺到苗頭了,
屯子、生產隊,管的事兒非常多,這種情況下,在屯子裡落戶,弄個安身之地,真不敢想那窯姐貢獻了多少。」
「然後呢?」戴松不解,「這和袁胖子有啥關係?」
「哎呀你別急,聽我繼續說啊!」
江衛琴很不耐地拿了幾個饅頭片兒,分別塞給倆兄弟,用意堵住二人的嘴,又拿了一片兒遞給二憨,
後者本來已經一手一片兒,吃的小眼睛都眯屈起來了,
這會兒又得了一片,頓時幸福地有些不知所措,
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轉,然後陡然一亮,叼著兩片半饅頭片,搖頭晃腦鑽進窩裡,扒拉了半天,估計是藏嚴實了,這才屁顛屁顛又跑回來,朝著江衛琴吼吼不停。
「沒了!吃完了再給!」江衛琴佯裝生氣,在二憨腦殼上敲了敲,
小熊噗嚕著唇皮子,悻悻地鑽回窩,又扒拉出原先那半片饅頭片,結果剛啃兩口,小眼睛又布靈布靈閃爍起來,完全沒了之前的失落。
江衛琴見狀,嘴角微微翹起,轉而繼續道,
「那窯姐落戶以後,自然是從良不幹了啊,
就想著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嫁了唄,
倒插門也無所謂,反正她也不缺啥,就缺個過日子的男人。
然後還真讓她找到個實在爺們兒,但是結婚了沒多久,這窯姐的事情就敗露了。
你想想,屯子裡風聲走漏多快啊!這一暴露,日子哪裡還能過?
那爺們天天遭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就算是倒插門,也受不了這個氣啊,就天天和那窯姐打仗。
打著打著,不知兩人怎麼想的,有一會竟然就到院子裡,把事情徹底說開了。
那窯姐就說,她過去是吃過這碗飯的,但是沒接過幾個人,大部分錢,都是一個胖子給的,
那胖子出手也闊,每次都是一整晚,但是就是不干大活兒,撐死了也就摸摸,看看。
關鍵那胖子還總是找她,一來二去,兩人夜裡聊人生都聊得熟悉了,
再後來,那胖子好像是放開了,她也攢夠了錢,打算最後回報一下老顧客,就不收錢了,約定最後深入交流下感情這樣子。
等那胖子來了就發現,他不僅喝醉了,一脫褲子,傢伙事兒也不老對的!」
「咋不對?」戴柏前半段沒聽到,這會兒聽故事聽得勁勁兒的,連忙發問。
「只有一個卵唄!人家都是一對兒,他就一顆!孤零零地垂在那!」
「那女的提這個是什麼意思?沒啥意義啊?又不是說她沒幹過這事兒,是乾淨的。」湯麗萍雙臂環胸一臉鄙夷。
「嗨呀~誰知道她呀~反正那男人一聽,細節這麼清楚,更是腦門冒煙,眼睛發紅,和那窯姐在院子裡轟轟烈烈打了一仗,完了以後直接就走了。
這事兒算難得一見的熱鬧事兒了,很快就傳遍了周圍幾個屯子。
你想想,那會兒就算是場職工,工資穩定,一個月也就那麼點兒錢,捨得整夜整夜地耍的,一隻手都湊不夠數,而且還說了,是個胖子,這不瞬間就對上號了麼!
而且,光是從那窯姐說的話,就能分析出來,袁胖子多半就是自卑,找自信來的,不然為啥每次都和其他人一塊兒去耍?不就是想顯擺麼!
真就越缺什麼,越想表現什麼。
不喝藥酒就不行,還花錢買夜,整宿整宿的,也不幹事兒!
真不知道哪來這麼多錢!」
「嗯?他為啥有錢,老舅沒和你說過麼?」戴松皺眉。
「沒啊,你老舅就說這人和他老不對付了,但人又不行,沒能耐,不實在,還總憋著壞,領導都看不上他,純熬資歷熬到現在的位置。」
戴松點點頭,將會上聽老舅說的棒槌的事兒一說,頓時引得江衛琴驚嘆連連,
「我說呢!這人真是!那會兒的錢多值錢呀!
瞅瞅別人多聰明,拿著錢倒插門,手裡的錢也能保證以後日子不受大委屈了。
他倒好!活該他到現在還住在林場宿舍裡頭!
誒?話說他不幹了住哪兒去?
聽說他後來成家了,拖家帶口的,當氓流啊?」
「那就不是咱該管的事兒了!人賤自有天收,誰讓他自己作死?」
江衛琴點點頭,繼而一拍大腿,拿出一個碟子,夾了幾片饅頭片就往正屋走,
「說了這麼久,我的寶貝兒大孫女咋還沒穿好衣服出來啊?盈盈~快快,要涼了~」
湯麗萍也端了一碟,又帶了一碗酸菜蘿蔔丁,跟在江衛琴身後進了正屋,
戴柏意猶未盡,拉著戴松杵在灶台旁,
「誒,松子,一個卵,也能行麼?」
「能啊,估計只是量少點兒,平時激素方面可能需要注意,作息啊啥的,功能不至於沒有。」
戴柏眨了眨眼睛,後半句每個字都能聽懂,但合到一塊兒就不明白了,繼而他眉頭不禁緊蹙起來,
「松子,你說,我一會兒,要不要也整點兒酒喝?」
「以前的酒還有?」
「早沒了,我是說整點兒散白。」
「行啊,老話不說了,酒後亂……咳,不是,酒這玩意兒也有催發情愫的作用,我估計小婉也和嫂子說過這事兒了,一會兒你別吃太飽,回去好好表現!」
「誒!好!」戴柏鬥志滿滿,過了幾秒,繼續道,「松子,有機會,還是整點傢伙兒事兒回來泡泡吧,我掐指一算,當初那些個狍子胎,估摸著快好了,我怕到時候頂不住。」
「成!」戴松點頭,「等吃過了早飯,我帶二憨出屯,上山上溜一圈兒去。」
說著,兄弟倆便倚著灶台,你一片兒我一片兒地吃起剩下的饅頭片兒。
與此同時,林場宿舍。
袁凱面色如灰地坐在客廳,愣愣地瞅著桌上那壇貼著封條的老參酒。
鍾莉則一邊抹眼淚,一邊收拾家當,
「我咋這麼命苦,跟了你這麼個人!這麼多年了,就沒一樣拿得出手的!
工作沒起色,同期的混的再差,也是個組長!
身體也不行,才五十來歲,就一堆毛病!
跟了你,就沒享過清福!
現在好了,工作都要沒了!
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住呢,我的命咋就這麼苦了,跟了你……」
「別叨叨了行不行!讓我安安靜靜想想對策!
這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麼?
沒地兒住,兒子那邊不能住?哭哭啼啼能解決問題不?」
「那你說,現在咋辦?!
你就非要逞能,拿自己工作去押注!
現在好了!人家說給咱一個月時間搬出去,不著急,但我在這宿舍裡邊,一天都待不下去!
所有人見了我,都掩著嘴偷笑!
背地裡不知道說什麼呢!」
袁凱閉眼深呼吸,臉上滿是不耐,
「我當時就該直接把這罈子老參酒送去給廠長!
多多少少能幫著說點話,不至於把這事兒當真,結果好,聽了你這虎逼娘們的話,沒送!」
袁凱一拍手,側過身子,「好了,最後的機會也沒了!」
「你這是怪上我咯!
也不瞅瞅是誰干出的這爛事兒!
你怎麼有臉賴我的!」
「怎麼不賴你!我都準備去找廠長商量這事兒!你非要……」
袁凱越說越來勁,巨大的落差和極度氣憤之下,鍾莉終是氣不過,尖叫著撲向袁凱,很快就在對方臉上撓出十幾道血印子,
「啊啊!袁凱你有良心沒良心!!也不看看我到底是為了誰!」
「你這娘們反了天是吧!我……」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幹仗的夫妻倆,袁凱氣喘如牛,
「誰啊!」
門外的年輕人應該是調度組的,「有電話找,石松屯。」
「喔!來了!」
袁凱推開鍾莉,捋了捋散亂的頭髮,有用毛巾抹了把臉,
臉上的口子頓時火辣辣地疼起來,出了宿舍冷風一刮,傷口一抽一抽,很快發癢發脹,估計過兩天就要生出好些個凍瘡。
好不容易到了調度組的「地盤兒」,周圍人一瞅袁凱這幅狼狽樣,頓時掩嘴偷笑起來。
「誒誒!咋這麼狼狽了?」
「作的唄!非要和咱領導不對付,關鍵咱領導真有實力啊!」
「早看他不順眼了,啥也不是,還整天裝的人五人六的。」
「就是,該!」
……
袁凱陰沉著臉,頂著眾人的嘀咕一路來到江浩瀚辦公室。
斟酌再三,抿了抿嘴,低聲道,「那個……我來打個電話……」
「喔,行啊,來吧,坐!」
江浩瀚面色平靜,如常接待著袁凱。
袁凱拿起聽筒,本想撥號,卻停住手上動作,轉而看向江浩瀚,
「老江,我要說些私事兒,能麻煩你迴避下不?」
「私事兒啊?石松屯的鄭曉健和你說啥私事兒?」
江浩瀚面帶幾分戲謔,見袁凱面容迅速陰沉下去,他笑了笑,
「可以,我去隔壁,不過老袁,該說不說,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你可長點心吧。」
說罷,江浩瀚起身走出辦公室,袁凱閉上眼,腮幫肌肉鼓了又鼓,臉色迅速漲紅,變紫,最後腦袋都微微發顫,半晌後,他顫抖著撥通電話,
鄭曉健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餵?是老袁嘛?!」
「嗯,老鄭,是我。」
「老袁!到底怎麼回事兒?我怎麼聽說你要不幹了?!什麼情況?
這才過去幾天,那戴松就把任務做完了?!」
電話這頭是長久的沉默,一分鐘後,袁凱似乎才緩過勁兒來,含糊不清道,
「老鄭啊,你這把,可把我坑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