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止住哭泣,面如死灰的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沖我師父深深鞠了個躬。
其實我師父也沒想到,我的三歲災厄,竟然會是一場全村人良知的考驗。
「這是安魂香可以暫時讓孩子安靜下來。」
「切記只有這一炷香的時間,一旦香燃盡,還未討到封口的話……」
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後。
師父把通體碧綠的安魂香交給了我媽。
還給了我媽一道護身符。
安魂香對靈體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一點燃附近的孤魂野鬼便會像餓急了眼的人聞到飯菜香味一樣靠攏過來。
「這護身符貼身帶好,不管聽到、看到什麼不對勁的一定要當看不到、聽不到。」
「張神仙您不跟我一道去?」
我師父搖了搖頭說:「那倀鬼還活著,若不除掉日後定然還會有人遭難。」
「今晚想成事,也必須抓到這倀鬼!」
說到這句話時,我師父眼神里閃爍著孤注一擲的狠色。
「鳳兒你抓緊帶孩子去。」
說完我師父便拿上東西先一步急匆匆離開了。
我媽拿著安魂香進了屋。
屋裡,我被用栓牲口的大麻繩牢牢綁在床上。
一看到有人進來,立馬掙扎著昂起頭,泛著幽綠的眼睛毒蛇一樣直勾勾盯著我媽。
嘴裡還不斷發出類似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看到我這副模樣。
我媽是強忍著把眼淚、委屈都吞進了肚子裡,點燃了安魂香。
安魂香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只不過這種香味活人聞不到。
隨著安魂香點燃,我毒蛇一樣冰冷的眼神慢慢迷茫起來,閉著眼睛伸著鼻子,露出一臉享受的神情。
我媽也不敢耽擱時間,一把抱起我匆匆出了門。
在踏出院門的時候,安魂香忽然閃了一下,像是有東西在旁邊使勁吸了一口。
可當時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是讓人覺得周圍有點陰冷。
到後面,媽只感覺到周圍跟著一群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不時還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聲音忽近忽遠的,也聽不清楚說的什麼。
為母則剛,我媽強忍著心頭髮毛的感覺,敲響了李婆婆家的門。
「誰啊?」
「婆婆是我,鳳兒!」
生我的時候李婆婆幫了大忙,這些年我們家也一直念著恩情。
李婆婆丈夫早死,就一個兒子也去了外地打工,平日都是我媽照顧。
聽到我媽的聲音,李婆婆跑出來開了門。
一開門見我媽跪在地上,懷裡還抱著七分像蛇三分像人的我,李婆婆也呆住了。
「婆婆,您看這娃子像人還是像神?」
說著我媽把我往李婆婆跟前湊了湊。
我當時的模樣絕對能把膽小的人嚇尿褲子。
李婆婆也嚇得不輕,她也不知道我媽這是要做什麼。
但一看我媽的神情,李婆婆還是壯著膽子答。
「像神。」
「婆婆謝謝您,謝謝您!」
我媽抱著我重重給李婆婆磕了三個頭。
李婆婆再一次救了我,我家欠她的恩情又重了一分。
這也為了我九年後的劫難,埋下了根由。
我媽先來找李婆婆,其實也是知道李婆婆心腸好,又多少知道些我的事。
想著能開個好頭,不至於剛開始就當頭一盆冷水。
拜別李婆婆後,我媽抱著我跪在另外一家門口,敲了門。
人家一聽是我媽,別說給封口,連門都不肯開。
接連七八家都是這樣,好不容易敲開一家,不等我媽開口,看到我那七分像蛇、三分似人的模樣後,對方嚇得嗷一嗓子,轉身就要提鋤頭砸。
香已經燃了一大半,村子也幾乎轉了個遍,除了李婆婆之外,一句封口都沒討到。
懷揣著最後一點希望,我媽抱著我敲響了劉長貴家的門。
一直敲了很久很久,終於屋裡燈亮了,劉小山很不耐煩的問。
「媽的大晚上的誰啊?」
我媽沒應聲,只是不停敲著門。
「奶奶的!等老子開了門,你要沒事,老子打死你!」
劉小山提著木棒罵罵咧咧開了門。
一看站在門口的是我媽,劉小山臉上怒色更盛。
「媽的原來是災星!害死我媽、害死這麼多人,還敢大晚上叫門……」
我媽也不接話,只是把我湊到了劉小山跟前開口問:「你看像人還是像神?」
不明所以的劉小山看到我的模樣後,嚇得粗口脫口而出。
「哎喲我湊!」
「老子看你是災星,今兒個老子就為民除害!」
劉小山舉起木棒就要打我。
我媽緊緊把我護在懷裡,生生挨了那一下,頭打破了,鮮血順著她臉龐就往下流。
可我媽沒哼一聲,只是慢慢抬起頭一臉血的盯著劉小山吼:「引來老虎咬死人的是你爹劉長貴,要是沒我家娃,你也早給老虎吃了。」
劉長貴變成倀鬼這事,劉小山是親歷者。
可他一樣把一切推到我家、推到我身上。
離開劉小山家後,我媽抱著我跪在最後一家人門口。
這家人和劉小山一樣,也是倀鬼一事的親歷者。
門敲了很久,都沒人應門。
安魂香也燒只剩下最後一點點。
眼看香要燃盡,終於我媽承受不住放聲嚎哭出來,她一邊哭一邊破口大罵。
「全都是忘恩負義、是非不分的狗東西,我娃活不了,那我們娘兩今晚就吊死在這村口!」
「我倒要睜著眼看看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能活多久!能活多久!」
因為安魂香的緣故,那會我媽身後跟著不知道多少遊魂野鬼。
她的滿腹怨恨,惹得那些遊魂野鬼也開始躁動。
周圍變得陰風陣陣。
就在我媽脖子已經伸到繩套里時,劉小山他們幾個親歷者沖了過來。
「鳳兒嫂子,我們錯了,我們狼心狗肺!你家孩子像神像神!」
「我們去給村里人說清楚,說清楚!」
我媽並不知道,劉小山他們怎麼突然改口了。
可他們當時的樣子,絕對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活活被嚇成那樣。
不等反應過來,劉小山他們幾個就拉著我媽,折返往村里跑。
帶著我媽挨家挨戶去敲門,敲不開劉小山就直接砸,等人出來他們就跪下去給人解釋。
解釋完了,就求著我媽開口討封。
對方要是不肯開口,劉小山他們就拿刀架人脖子上。
那一晚整個村子折騰的雞飛狗跳。
等討完封口,劉小山他們又跪著給我媽磕響頭,一個勁求我媽、求我原諒他們。
直到我媽鬆口,他們才敢起身。
一切都轉變的很突然,我媽也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
直到我媽抱著我喜極而泣的跑回家,看到我師父渾身是傷,血淋淋的躺在那後,我媽才知道師父為了幫我度過三歲災厄,付出了多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