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面色一紅,露出滿臉尷尬,隨即便反駁說。
「我們是亂丟了垃圾。」
「可也不止我們亂丟垃圾,來這露營、來這玩的人很多也亂丟垃圾。」
從小到大,課堂上、大街小巷裡,各種宣傳標語、各種新聞廣播,都在教育人們講文明、樹新風,垃圾不亂棄。
只不過並沒有多少人把這事放在心裡。
大部分還是和李梅一樣,其他人都亂扔垃圾,我為什麼不能亂扔?
「師兄,李梅他們亂丟垃圾只是不文明,頂多算道德有問題,而且她說的也有些道理。」
「亂丟垃圾的不止她和李兵,怎麼這柳樹偏偏就要纏上李兵?」
「總不能這地方的垃圾全都是李兵一個人丟的吧?」
謝珍珍身為理科女博士,速來理性求真,總能夠第一時間抓住問題關鍵。
李梅也是一臉狐疑看著我,顯然在她看來,亂丟垃圾怎麼可能惹來如此橫禍。
「是啊亂丟垃圾的不止李兵一個人,這棵柳樹被螞蟻築巢,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忍受螞蟻啃食,也不是一個人的罪過。」
「但這些人裡頭,只有李兵心裡有鬼。」
「心中有鬼自然陽氣衰弱、心神不堅定,被這柳樹纏上也就成了必然。」
說白了其實就是挑軟柿子捏,人會這樣,這些冤孽邪祟也會這樣。
對於人來說軟柿子,就是沒錢沒背景、拳頭也不夠硬、性格還老實巴交的。
而對於冤孽邪祟來說,軟柿子就是那些陽氣弱、心神不堅、運勢低走的傢伙。
「原來如此。」
謝珍珍摸著下巴一邊呢喃著,一邊拿出筆記本認認真真把我說的東西一字不落記了下來。
我則是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李梅問:「李小姐,不知我說的是與不是?」
李梅臉上神色更顯尷尬了,低著頭咬著嘴唇,雙手一直捏著衣角。
人總是這樣,做了虧心事就害怕被人知道。
甚至會為了遮掩做過的虧心事,做更多的錯事。
「李梅,現在你父親命懸一線,還有什麼比救人更重要?」
見李梅始終不肯吐露真相,記完最後一個字,謝珍珍合上筆記本看著李梅質問道。
身為理科女博士,謝珍珍不說話都有一股子盛氣凌人的感覺,這會開口質問。
完全就是老師處理犯錯學生的感覺。
氣勢強的讓我這師兄都有些心裡頭莫名發慌。
「我…我可以說,但能不能拜託你們千萬別告訴我媽,我怕我媽知道了接受不了。」
「我們這個家也就完了。」
其實早在辦公室里詢問李兵發病前做過些什麼事的時候,李梅支支吾吾,我就察覺到她隱瞞了一些事。
而這些事,就是李兵心中有鬼的根由。
「先說說看。」
謝珍珍沒有答應李梅的請求,只是讓李梅先說出真相。
我沒說話,只是在一旁靜靜等候,倘若李兵真做了什麼人神共憤、傷天害理的事才導致心裡有鬼。
我還真得重新好好考慮下,要不要幫忙擺平這件事。
「其實這幾次我和我爸騎行露營,並不是和騎行團的朋友,是…是和我媽一塊。」
「小師父、謝老師,我說的不是周華媽媽,是我親生母親。」
隨後李梅告訴我們,其實她家重組家庭,在她很小的時候親生母親為了追求更大的抱負,就毅然決然離婚扔下她們父女遠走去了國外。
過了幾年李兵重新娶了同事周華為妻。
周華因為身體原因沒法生育,從小就將李梅當做親生閨女撫養。
現如今李梅的親生母親,已經是國外某知名藥業公司的總經理。
說是家財萬貫、人脈通天也絲毫不過分。
前不久李梅親生母親風風光光回到國內,聯繫上了李兵。
想要和李兵復婚,帶父女兩一塊出國,不僅許諾了優渥的物質生活,更許諾會動用人脈,培養李梅成為全球一流醫生。
李梅說到此處,謝珍珍一張臉已經完全陰沉了下來,眯起的雙眸,眼神也變得格外默然。
「所以你們父女答應了?背著周華一直在偷偷摸摸,是不是還準備拋棄周華,一塊去國外過好日子啊?」
李梅眼神閃爍了一下,忙抬起手一邊搖頭一邊擺手瘋狂否認。
「沒有!真的沒有!我和我爸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都怪我!」
「我…我從小沒怎麼見過她,好不容易回國了我就想要見見她。」
「呵呵。」
謝珍珍毫不避諱,冷冷笑著,嘴角上揚勾起一抹戲謔弧度,臉上就寫著誰信你,誰就是傻子。
「要是沒動過這念頭,沒做過這打算,能心裡有鬼到被柳樹纏上?」
李梅臉色更難看了,低著頭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再言語,只是緊緊攥著衣角。
「白眼狼!」
謝珍珍毫不留情面的三個字,嗆的李梅只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鑽進去。
眼見氣氛越鬧越尷尬,我嘆了口氣將謝珍珍拉到了一旁。
「君子論跡不論心,當然李兵這孫賊也算不上君子,但他畢竟沒有真的拋棄周華遠走國外。」
「咱們也沒實質證據能證明。」
謝珍珍沒有反駁我,只是點了點頭,我拍了拍她肩頭,轉身走到了低頭不語、恨不得鑽進地洞裡的李梅跟前。
「記住現在在醫院照顧李兵、撫養你長大成才的是周華。」
「要是連這點都弄不清楚,就算我幫你們度過此劫,你們父女也遲早遭報應。」
「老天不報,我也會來做你們的報應。」
李梅頭埋得更低了,最後深深朝我鞠了個躬,細如蚊蠅的說了一句記住了。
眼下李兵被柳樹纏上的根由已經找到,接下來自然是要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最直接乾脆的辦法自然是一把大火燒了這成了氣候的柳樹一了百了。
可這柳樹在這煤機廠水庫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這地方人來人往這麼些年,也沒見鬧出其他亂子。
唯獨這次纏上李兵,還是因為到這露營、野餐的人亂丟垃圾,惹來一大群螞蟻在柳樹下築巢。
要是直接一把大火燒了柳樹,恐怕真要遭報應。
能成氣候的草木竹石,包括動物,無一不是身背莫大機緣、因果。
這也是為什麼在北方關外,有人碰到黃皮子討封,一旦壞了事,便會被黃皮子纏上的根本原因。
不能硬來,那就只能先禮後兵。
「你在這裡收拾垃圾,記住全部撿拾乾淨。」
「我和謝老師去一趟城裡買些香燭祭品。」
李梅抬起頭看了一眼已經開始撒黑的天,在用餘光撇了一眼不遠處那棵柳條隨風搖曳、成了氣候的大柳樹。
臉上立馬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過我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想救你父親就照辦,我想如果換了周華醫生在這,她一定不會害怕。」
李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好,那我等你們回來。」
我從車上翻了幾個空袋子扔給李梅,謝珍珍開著車載著我折返去了縣城。
讓李梅一個人頂著對那棵大柳樹的恐懼撿垃圾,也算是替周華醫生小小懲戒一番。
希望李梅能良心發現,別最後真成了白眼狼。
等趕到縣城天已經完全黑了,我讓謝珍珍直接驅車去了縣城最大的批發市場。
買了香燭祭品,又買了鏟子、鐵鍬、殺蟲劑和一些上好的雄黃粉。
等我們折返回到煤機廠水庫,除了幾個挑燈夜戰的釣魚佬之外,也就只有還在打著手電筒悶頭撿垃圾的李梅了。
沒等我和謝珍珍上前,一個就在旁邊的釣魚大叔抬起頭看著李梅哈哈笑著說:「你這小姑娘不會是啥環保組織的人吧?」
「這麼愛護環境,大晚上還撿垃圾?」
「趕緊回去吧,明天再來,大晚上在水邊不安全。」
正悶頭撿垃圾的李梅聞言動作僵了僵,隨即慢慢抬起頭看著那位好心釣魚大叔咧嘴笑了笑。
夜色下,李梅的笑容十分詭異。
半邊嘴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情,另外半邊嘴,嘴角使勁上揚,巴不得裂到耳朵根子。
這時候那好心釣魚大叔似乎也察覺到了李梅表情不大對勁。
「姑娘你咋了?」
釣魚大叔話音剛落,李梅突然跟得了失心瘋一樣,也不悶頭撿垃圾了。
抓起袋子裡那些垃圾,一把一把就往嘴裡塞。
一邊塞,還一邊沖那好心釣魚大叔咯咯笑著。
「師兄,李梅不會是被柳樹附體了吧?」
謝珍珍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忙側頭看向了我。
「媽的!忘了這茬!」
李兵就是因為心中有鬼,又亂扔了垃圾,這才被柳樹纏上。
李梅親生母親回國這事沒捅破還好,這會捅破了,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李梅滿腦子一定是在胡思亂想。
思緒亂了,談何堅守心神。
來不及多想,我忙快步沖了過去,這時候那位好心釣魚大叔也從被嚇得愣神中緩了過來。
扔掉手裡的魚竿,就朝李梅跑了過去。
「小姑娘你咋了這是?!這垃圾可不能吃啊!」
「吃壞人了等會!」
說著,釣魚大叔想要伸手阻止李梅,李梅猛地一抬頭,嘴裡咀嚼著垃圾,瞪到眼角幾乎馬上崩裂的眼睛,死死盯著釣魚大叔。
都說釣魚人天不怕地不怕,可眼前這情況著實嚇人了些。
釣魚大叔嚇得一哆嗦,踉蹌著朝後退,要不是我一把扶住,當場就得嚇得跌水庫里。
「大叔,我妹子犯病了。」
「這地方晚上不大安全,您趕緊走吧。」
其實釣魚大叔已經猜到了李梅是被髒東西沖了體,只不過說出來更嚇人。
滿頭大汗、表情木訥的點了點頭,釣魚大叔沒有任何遲疑,轉身跑去一旁三兩下收了東西,撒丫子就跑。
我也沒閒著,快步走到了這會瞪大眼睛、面無表情吃著垃圾的李梅身旁。
「師兄,她這是給附體了嗎?」
「沒有,只是被迷了神志,你看我怎麼處理。」
謝珍珍點點頭,忙從口袋裡掏出了筆記本。
呼哧。
深吸一口氣,我抬手掐了個太乙蓮花印,猛地點在李梅天靈穴上。
「太乙救苦大天尊,蓮花三色心神明,還本復源自清明,靈台三寸守本心。」
「急急如律令!」
「醒!」
法咒落地的同時,我手上法印用力一點,罡氣順著李梅天靈穴直入三寸靈台。
李梅表情一呆、身形一晃,立時清醒過來。
看到自己一雙手抓著垃圾,嘴裡頭還含著垃圾。
不出意外李梅面色一變,哇的一聲彎腰狂吐不止。
我和謝珍珍皺了下眉頭,捂著鼻子不著痕跡往後退了幾步。
直到李梅苦膽水都快吐乾淨,謝珍珍這才遞了幾張紙巾過去。
「沒事了吧?」
「沒…沒事…嘔…,我…我剛剛怎麼了?」
「你思緒太亂,被那棵大柳樹乘虛而入迷了神志,這大柳樹比我預料中更凶啊。」
「今晚這事恐怕不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