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蠱惑
在覆蓋著一層灰暗色彩，難以被陽光照亮的詭異房間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從空氣中消退了，一條醜陋可怖的觸腕卻從天花板的空洞中延伸了出來，它在空氣中慢慢漲縮擺動著，越來越靠近於生站立的地方。
於生瞬間心中一緊，趕忙往後退了兩步——他最近倒確實是見識過了許多要麼畫風詭異要麼恐怖醜惡的玩意兒，但眼前此情此景仍然讓他有點頭皮發麻，主要是那觸腕的造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甚至哪怕是以於生的想像力，他在最初的幾秒鐘里都完全想不到要怎麼加工才能讓這玩意兒變得不那麼倒人胃口……
這著實給於生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觸腕在空氣中遲鈍地擺動了幾下，似乎是突然失去了對「目標」的感知，隨後便開始緩慢而無目標地在原地漲縮搖晃著。
這一幕，就好像是在盲目地夢遊。
於生平復著略有些緊張的心情，他謹慎地和這玩意兒保持著距離，貼著牆慢慢移動到了觸腕的另一個方向。
灰暗的房間中泛起模糊淺淡的波紋，就好像於生的腳步擾動了一場怪誕的夢境，在夢中泛起的漣漪擴散出去，在那條觸腕錶面激起些許散發微光的紋路。
這就是那個被稱作「老鄭」的聯絡人曾觸碰過的東西？這就是他受到那些天使教徒蠱惑，用一個簡陋的通靈術「召喚」出來的某種「高維投影」？這就是……那些天使教徒口中的「使者？」
於生猶豫了一下，又謹慎地向那條觸鬚靠近半步，在確認這個距離不會驚擾到它之後，他開始仔細觀察著這根觸鬚的表面，以及它鑽出來的那個詭異空洞。
如果那封密信上的內容是真的，如果那幫天使教徒告訴老鄭的通靈術也是真的，那麼這東西應該就是某個「晦暗天使」的一部分。
儘管小紅帽剛才說過，真正的晦暗天使並不會響應人類的呼喚，但百里晴曾經也告訴過於生，那幫邪教徒確實是可以在特定條件下「觸碰」到「天使」的——或許只是觸碰到祂們的一部分，或許只是召喚出一個投影，甚至只是在幻覺中看到一段虛幻的肢體，聽到一個朦朧的聲音。
天花板上的那個空洞裡面充盈著濃厚的黑暗，那條觸腕背後的某個「本體」被完全隱藏在黑暗深處，於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最靠近洞口的一小塊結構，他確認那條觸腕後面還連接著一個更龐大的東西，那東西一動不動，蟄伏在理智與感知盡頭的虛無深處。
觸腕盲目地在空氣中扭動著，再一次從於生面前移動過去。
要試試嗎？
碰一碰？
於生腦海中糾結著大膽的念頭，甚至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理智告訴他，這種一看就邪門危險的玩意兒，看見的第一眼就應該離得遠遠的才對，小紅帽也曾不止一次地做出警告，不要接觸那些跟晦暗天使有關的東西，百里晴也曾經說過，晦暗天使的存在本身，就是瘋狂失控的源頭……
但接觸它，可能會獲得一些情報，至少可以看到那位「委託人」曾經看到的東西。
接觸一下吧，或許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危險，這根觸腕一直都只是在盲目地蠕動，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
接觸一下吧，即便有後果也不會太嚴重，反正這裡只是個怪誕的夢境，眼前的也不過是個幻影。
接觸一下吧，一個沒什麼力量的普通人都曾經接觸過它，甚至還感知到了祂的善意與坦誠，如果真的感覺不對勁，放手退開就好……
接觸一下吧……
就一下……
於生皺了皺眉，扭頭看看四周：「啥玩意兒嗶嗶叨叨的……」
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誘惑之聲突然消失了——就跟之前在黑森林小徑兩旁那些X090顯卡、聯名款手柄、工具箱以及絕品釣位一樣沒產生什麼卵用。
於生眨了眨眼，瞬間決定了不要去碰那根詭異的觸手——事實上如果自己腦海里沒有傳來那些嗶嗶叨叨的動靜他這時候反而可能已經把那玩意兒一把抓住了……
然而就在他冷靜下來，準備再去檢查一下房間裡的其他地方時，一股陰冷的氣息卻突然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下一秒，於生便感覺到那種熟悉的陰冷氣息正觸碰著自己的四肢，並一點點地刺入血肉，在自己的體內蔓延，仿佛在拽著自己往後退去，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便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不知何時從四面八方的空氣中浮現了出來，其中一部分已經纏繞上自己的手腳。
艾琳的聲音就像一道尖銳的刀鋒般直接劈進了腦海：「於生你發什麼呆啊！」
於生感覺腦袋裡一陣刺痛，緊接著便看到四周那灰暗的色調如水般迅速消融，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正常世界的色彩便在他眼前恢復了，陽光重新透過窗口瀰漫在室內，暖意驅散著意識深處的冰冷。
他回過頭，發現自己還是站在那道暗紅色的圓圈旁，小紅帽也站在之前的位置，艾琳則朝這邊張開了手，絲絲縷縷的黑色細線從她的指尖蔓延出來，正連接在自己身上。
於生怔了一下，下一秒便看到艾琳氣急敗壞地撲了過來：「於生你大爺的！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試試』啊！試試就逝世了怎麼辦！哪怕真要試試你提前說一聲行不行！」
「你沒事吧？」小紅帽也走了過來，「剛才你突然就僵住了，然後身影就變得透明起來，艾琳說你的意識正在被什麼東西『拖走』……」
於生手忙腳亂地接住了艾琳，耳朵邊上迴響著小人偶疾風驟雨般的嗶嗶，好不容易才把對方安撫下來，這才能抽空開口：「我沒事我沒事……等等，剛才我快被『拖走』了？真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慌忙低頭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當然沒看出什麼異樣，然而看著小紅帽臉上緊張的表情和艾琳此刻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就知道剛才的情況可能真的有點危險。
儘管自己並沒有受到那根觸手的「誘惑」，但自己在那個詭異灰暗的「房間」中待著本身好像就差點導致某種「迷失」？
「當然是真的，」艾琳胡亂抓著於生的頭髮，「要不是我及時把你拽出來，你整個人都消失了——別說什麼死回來或者開門回來之類的啊，萬一陰溝裡翻船了我看你怎麼辦……」
「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小紅帽則一臉嚴肅地看著這邊，「那個簡陋的通靈術……真的召喚出了什麼東西嗎？」
於生定了定神，表情嚴肅起來：「我見到一根觸鬚，還見到了這間房間的另一幅模樣——你那個『聯絡人』，看來確實是被騙的很慘。」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把自己在那怪誕「幻象」中所見到和經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艾琳與小紅帽。
包括最後那根觸手嘗試「蠱惑」自己的情況。
當他講完之後，房間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艾琳直勾勾地看著於生，過了好一會才不可置信地開口：「……你就一點沒受影響？」
於生皺著眉：「這什麼話，我沒受影響還不好嗎？」
「但一般故事裡到這種橋段都該是你瞬間就陷入走神，然後差點被古神怪物什麼的吞掉，再然後我的力量神兵天降，及時把你從觸手底下救出來，最後你清醒過來以後對我納頭便拜，決定一輩子當牛做馬……」
於生瞬間就不搭理這個嗶嗶姬後面的念叨了。
他的目光轉向小紅帽。
對方從剛才開始便神色有些複雜地站在那裡，很長時間不發一言。
於生沒有開口，艾琳也終於漸漸安靜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小紅帽才嘆了口氣。
「……老鄭跟我們認識很久了。」她輕聲說道。
於生點點頭：「嗯，你來之前跟我說過的。」
「他跟孤兒院的關係很近，據說在很早的時候，他也曾作為理事會的『雇員』，在我們的孤兒院裡當過一段時間的義工——那時候他還沒有加入奇物協會，也不是什麼異域和詭異物品方面的專家，」小紅帽自顧自地說著，「他幫我們聯絡過很多委託，在『童話』組織處理過的許多任務里，老鄭給出的條件一向是最好的……但實際上，我一直都沒有好好了解過他這個人，對他的過去，也只是聽孤兒院裡的前輩們偶爾提起罷了。」
於生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房間中便一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後，他們便聽到客廳玄關方向傳來了開門的動靜。
老鄭的侄子回來了。
於生看向艾琳，後者立刻默契地擺擺手：「開個門，我先撤了。」
於生點了點頭，讓小紅帽先去客廳迎著，自己則迅速完成報備操作，打開了一扇通往梧桐路66號的小門。
艾琳站在門口，突然回頭看了於生一眼。
「那些『教徒』真讓人不爽。」
「我也這麼覺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