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隱約伴隨著扭曲的笑聲,黑影探出一隻枯瘦的黑手,摸向希寧頒長的玉頸,
這麼近的距離,希寧來不及躲,江晨來不及救。
眼看那擁有著詭異魔力的黑手就要摸上希寧白嫩的肌膚,忽然兩者之間多了一道人影,一道灰褐色劍光橫插進來,擋住了那隻醜惡的手。
是江晨的斬影劍!
以「空間跳躍」橫跨了三丈距離的江晨,這一劍出得十分倉促,卻也把偷襲者嚇了一跳。
「好小子,有點手段!」
黑影后退好幾步,顯出原形,是個五尺左右的瘦小侏儒,面黃肌肉,尖嘴猴腮,容貌醜陋。
希寧一見到這人,激動地叫起來:「就是他!壞東西,你把白姑娘怎麼樣了?」
「她呀———.」侏儒拖長了語調,猥瑣又得意地笑起來,「她的滋味可真不賴,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你·—..
他的目光投在希寧臉上,一寸寸下移,整張面孔愈發扭曲了。
如此還未完全成熟的美麗果實,才是絕佳的獵物!
侏儒的心裡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沒錯,沒錯,你一定比那個小娘皮更加美味·
侏儒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珠子裡淫褻的意味讓希寧腳底生出一股寒意。再配上他這副尊容,
著實讓人作嘔。
另一邊的髏也終於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這種局面,不聲不響就滾入了旁側的草叢中,消失不見。
江晨轉頭朝希寧看了一眼,意外地道:「你居然對這小丫頭感興趣?老兄,你的口味挺獨特嘛雖然可以預料的是,希寧未來一定是個雪膚花容的美人,但她現在畢竟還未長開,分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這侏儒的邪欲簡直難以理解。
「嘿嘿嘿,世人多是庸俗之輩,只會挑胸大腿長的,哪裡知道真正的美人完全不需要那些多餘的累贅!」
侏儒邪笑著,朝江晨勾了勾手指:「你一定很想救回那個姓白的小娘皮吧?我跟你做筆買賣,
你把這個小丫頭送給我,我就把姓白的小娘皮還給你!不然,我回去就要了她的小命!」
「丑矮子,你痴心妄想!」蘇芸清在希寧懷中怒斥。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侏儒不屑地擺擺手。
蘇芸清氣得咬牙切齒,張牙舞爪,愈發像一個發脾氣的小孩。
「你這筆買賣,恕我不能答應。」江晨以沉穩的語氣回答。
「是嗎,你可要想好了,那個姓白的小娘皮應該很符合你這種俗人的口味吧?老子回去就把她的脖子扭成兩截!」侏儒獰聲道。
江晨心想,就算你把她脖子扭成兩截,又關我什麼事呢?我根本不認識她,連見都沒見過,根本不知道她長啥樣,她死了我最多嘆一聲「可惜」,難道還會傷心難過?
但他並未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口中道:「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兩全其美?是你小子貪得無厭吧?一個都不想給,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跟你走!」希寧忽然往前走了一大步。
「什麼?」蘇芸清和江晨都吃了一驚。
希寧面上浮現出決然之色,沉聲道:「昔日佛祖捨身飼虎,割肉餵鷹,我修佛多年,也願意學一學。」
「沒錯,以身飼魔,多麼高尚的境界!好姑娘,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侏儒的聲音如沙子摩擦似的難聽,語氣卻變得輕柔了。
她懷中的蘇芸清急道:「小寧,別衝動,學佛不是你這麼學的——-你就算要飼魔,也先把我放下來吧!」
江晨也道:「小丫頭,別干傻事,你仔細看看這傢伙的尊容,要是被這醜八怪——-那得有多噁心?還不如死了算了!」
希寧淡淡地道:「矮子,你說話算不算數?一會兒等我過去了,誰能保證你一定會放人?」
侏儒瞧著希寧,又換了另一副表情,破鑼嗓子故作溫柔,讓人直起雞皮疙瘩:「本大爺堂堂男子漢,一諾千金,說放人就一定會放,桀桀桀桀—」
希寧脆聲道:「你要發誓!」
侏儒聽了她柔脆的嗓音,心中如千百個爪子在撓動,乾澀的嘴唇說道:「我,我發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一定放了那個姓白的小娘皮。」
希寧沉默了片刻,微微點頭。
江晨沒有表示反對,蘇芸清也保持著安靜,
「我跟你走。」希寧放下蘇芸清,緩緩邁步。
「你,你走快些——.」侏儒眼中冒出灼灼火光,像要把希寧生吞活剝一般,早已經急不可耐。
侏儒望著馬上就要到手的獵物,心中突然浮現警兆。
不對勁。
順利得有些過頭了。他們竟沒有一個人反對!
侏儒視線掃過不遠處兩人,冷靜之後仔細觀察便發現,江晨的身子微微前傾,重心壓得很低,
已經做好了衝刺的準備。而希寧低垂的目光中亦隱隱有暗波流動,沉寂若深海之淵。
這群狡猾的傢伙!他們果然是在騙我!
侏儒眼見希寧已經到了近前,他怪叫一聲,如蒼鷹般直撲希寧。
空氣中一層朦朧的光暈盪起,江晨的身影憑空消失,又在下一刻閃現到希寧身前,左掌拍出,
不帶一絲煙火氣。
侏儒本來已探出了右爪,卻又如觸電般縮回。
眼前這隻徐徐拍來的手掌,沒有浩蕩氣勢,不帶一點風聲,似乎綿軟乏力,可就是讓侏儒生出危險臨頭的感覺。
不能碰!
雖然只需要一碰到這隻手掌就能讓對方「返老還童」,喪失反抗之力,但侏儒卻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這輕描淡寫的一掌,讓侏儒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他的直覺救了他一命,不然江晨手掌上暗藏的「空間扭曲」一定將他半邊身子絞爛。
侏儒倉促地扭動身軀,矮小的身子疾步倒退。
在外人看來,他就像是被那一掌打飛了出去,跌入草叢中,然後轉身一溜煙沒了蹤影。
江晨抬腳欲追,但胸膛血氣震動,剛才強行加速的做法令體內大小傷勢又欲發作,他只能目送侏儒離去。
「這狡猾的東西!」蘇芸清呸了一口,「兄長,你的神通呢,怎麼讓他跑掉了?」
江晨搖頭:「我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劇烈運功。」
「哼,那傢伙留著是個禍害———」
希寧望著那片還在顫動的草叢,憂心地問:「現在怎麼辦?」
「先出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吃點東西吧。」江晨道,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蘇芸清摸了摸肚皮。
「我問的是一一應該怎麼救人!」希寧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
江晨卻根本不看她,轉身說道:「救人也要先吃飯,沒力氣怎麼救人?我先去找東西吃了。」
希寧瞪著他離去的身影,臉色鐵青。
「白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蘇芸清柔聲安慰。
「怎麼可能會沒事!」希寧快要被這兩個人氣暈過去了。
用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白飛霜即將遭受怎樣慘痛的屈辱和折磨啊!
她加重語氣道:「我要去救她!」
「小寧,救人這種事情不能蠻幹的,必須吃飽飯養足了精神——」蘇芸清苦口婆心地勸導,她視線餘光警見江晨撥開一邊草叢走了進去,忙叫道,「喂!兄長等等我!給我留點吃的!」
「你快點來啊!」江晨扭頭催促。
「矣,小寧,咱們過去吧?」蘇芸清露出三歲孩子特有的純真笑容,水靈的大眼睛讓人不忍拒絕。
希寧咬著編貝細齒,默不作聲。
她算是明白了,這兩個人根本就沒把白飛霜的性命當回事!
江晨一貫是如此的冷血無情。
至於蘇芸清,她雖然在自己面前溫柔體貼,但她的笑容只朝寥寥幾人綻放,對於並不熟識的過客,她的內心恐怕也跟江晨一樣,漠不關心。
希寧這樣想著,快走幾步搶到江晨前面,將蘇芸清塞到他懷中。
「你這是什麼意思?」江晨吃了一驚。
蘇芸清亦感到十分意外:「小寧,你別把我丟給這個壞傢伙———-你去做什麼?喂,站住!」
希寧把蘇芸清塞給江晨後,就毫不猶豫地轉身,毅然決然地往綠洲深處走去。
「兄長愣著幹嘛,還不快追!」蘇芸清使勁拍打江晨的手臂。
江晨冷哼一聲:「她這麼想死,就讓她去死好了。」
他嘴上這麼說,但還是邁開腳步,向希寧的方向追去。
希寧走得並不快,江晨很快就趕上了她的身影。希寧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並不回頭。
江晨冷聲問道:「你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嗎?」
希寧不答。
「你在這裡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身體被他神通侵蝕,只會越來越虛弱,到時候根本不用那醜八怪出手,你自己就會倒下!」
希寧不語。
「蠢貨,他分明就是想引你進入陷阱,你這麼莽撞地衝過去正中他下懷,知道嗎?」
希寧還是不說話。
江晨拍了拍蘇芸清的肩膀,冷聲道:「你來跟她說。」
「兄長,我警告你,熟歸熟,別在我身上亂摸!」蘇芸清給他遞了個兇狠的眼神,然後輕咳一聲,「小寧—」
「你什麼也不用說。」希寧淡淡地道,「我必須去,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蘇芸清沉默了一會兒,嘆道:「一定要這樣嗎?」
希寧悶頭趕路,不再出聲。
蘇芸清給江晨遞了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江晨加快腳步,輕聲道:「那麼,還是我來讓你心安吧——」
他剛開口的時候,聲音還在空氣中慢悠悠的傳遞,等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希寧已感覺到他在耳後溫熱的呼吸。
警兆從心底湧起,希寧下意識地就要往前撲出去,但已經遲了。
後脊微微一痛,一股冰涼的麻痹感擴散全身,她立即動彈不得。
隨後,她被江晨攔腰抱住,方向調了個頭,耳邊聽到冰冷的笑:「就這點本事,也敢去闖龍潭虎穴?真是不知死活!」
「好了,你少說兩句。」蘇芸清道。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她自己送死也就罷了,還得搭上我二人的性命,你說,她夠不夠蠢?」
希寧心中一酸,眼淚籟籟地落下來。
兩旁的綠草不斷後退,只聽得耳邊風聲鳴鳴作響。
一會兒,眼前的視野忽然一變,從濕潤碧綠的草地,換成了蒼茫暗黃的沙漠。
「你回來啦!」這是一個稚嫩的嗓音,語氣中充滿了欣喜。
江晨把希寧丟到一邊的沙坑中,回頭望了一眼綠洲,問道:「其他人都還沒出來嗎?」
「沒有,我在這兒等了很久,一個人都沒看到。」杜鵑的語氣透出幾分幽怨。
江晨道:「等會兒我再進去找找,希寧,你守在這裡,當心那矮子偷襲。」
「我要去救白姑娘。」希寧的語調脆柔且固執。
江晨皺起了眉頭:「難道身邊這些朝夕相處的朋友,不比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值得守護麼?」
希寧聽出他語中壓抑著的怒火,但她仍堅定地道:「我一定要去。」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江晨看著她費力地從沙坑中爬起來,語氣中多了一絲幽冷,「你忘了吧,你本來只有三天的性命,是我大發慈悲饒恕了你。但你的命早已經不屬於你自己,它一直都在我手裡,只不過暫時寄放在你身上。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我現在就把它收回來!」
希寧轉過身,只留給江晨一個柔弱的側臉,像沒感受到言語中的殺氣,默默地踏上來時的那條路。
江晨嘆了一口氣:「與其讓這條命便宜那個醜八怪,不如還是留給我好了——」
話音在嘴裡轉動間,他的身形驟然射出,左手成刀,閃電般切向希寧後頸,
希寧早有警惕,腳尖自草葉上一點,像沒有重量似的飄了出去,「嗖」地往前滑了數丈。
但江晨卻如幽靈般出現在她身後,左手幾乎貼到了她的脖子,那塊細膩的肌膚為殺氣所激,立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她默誦了一個咒文,身上突然泛起金光,無數符篆飄旋流轉。江晨的手刀切過去,卻只擊中了一個由符文構成的虛影,而她的真身早就在變幻的光暈中消失。
江晨仰起頭,身形同樣消失在原地。
「啊!他們兩個為什麼打架——」
杜鵑轉頭去看同樣是幼兒狀態的蘇芸清。
蘇芸清望著不遠處的兩條人影,一反常態地沉默了。
幾丈之外,希寧踩在一根枯枝上,那枯枝「啪」的一聲斷裂。她似乎沒受到影響,繼續往前飄飛。
但背後的那隻手掌已隨行而至,如附骨之疽,更伴有陰風慘側,隱約有惡鬼哀鳴。
她猛地抽了口氣,正欲再施法咒,突然背後的風聲驟然加速,一下擊中她後頸,劇痛感頓時傳遍全身,她只覺自己的腦袋好似都被這一掌拍離了身體,旋轉著拋飛起來,而後轟然落地。
脖頸以下的部位,完全失去了知覺。
心中湧起無奈之感。
第一次戰敗還有被偷襲的因素,但第二次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仍然無法逃脫,這充分說明了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
而且江晨所動用的力量,也只在四階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