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寧努力睜大眼晴,只見江晨面無表情地走來,眼神冷淡,緩緩道:「這一掌沒打死你,算你走運。如果還不聽話,我就不會再手下留情。」
希寧微仰著頭,嘴唇倔強地抿成一條細線她的眼神表明,她仍沒有服輸。
江晨抱著希寧走回來,把希寧丟進原來的那個沙坑,淡淡地道:「你好好冷靜一下吧。」
說完,他便不理旁人,盤膝坐下運功調息。
剛才的一陣追趕,對江晨的體力也是很大消耗。此時傷勢未愈,更要保持好狀態。
須臾,杜鵑抽了抽鼻子,驚道:「又是這個味道!」
蘇芸清也聞到了,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檀香,之前消失過一陣子,想不到又在此時出現了。
她的視線驚疑不定地在江晨身上打量。
這氣味·莫非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還有乾糧嗎?」
「還有一點。」
「拿來。」
杜鵑費力地去解外衣上繫著的包袱,三歲的小手在這時顯得出奇笨拙,忙亂了老半天,才拿出兩塊麵餅,遞給蘇芸清。
蘇芸清接過咬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含糊嘀咕道:「真難吃。」
杜鵑腹誹,你吃別人的東西還抱怨什麼?
不過她也確實佩服蘇芸清的心態,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下還能面不改色地吃東西,至少自己就沒這個胃口。
蘇芸清拿著另一塊麵餅遞到希寧嘴邊:「小寧,你也吃點。」
希寧抿緊嘴唇,搖搖頭。
「那我待會兒叫江晨來餵你?」蘇芸清微笑,稚嫩的臉蛋像個小惡魔。
希寧表情一僵,搖頭的幅度更大了。聽見蘇芸清說「張嘴」,希寧抗拒半響,最後還是把嘴張開,咬了一小口麵餅。
『可惡!』她一邊吞咽餅屑一邊咬牙。
蘇芸清笑眯眯地道:「小寧,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愛嘛!」
希寧翻了個白眼,不理她,
蘇芸清啃完了一個麵餅,見旁邊的杜鵑托著腮,目光在江晨身上巡遊,她心中一動,湊過臉道:「杜姑娘,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啊?」杜鵑一,反應過來,連忙否認,「哪有!」
「不要瞞我哦,從你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蘇芸清凝眸望著她,微笑道,「姓江的這個小子嘛,確實有些優點,武功高強,外表俊朗,性格也還行,沒啥很大的缺陷-—---,杜姑娘你笑什麼?」
「啊,我笑了嗎?」杜鵑雙頰泛紅。
她聽到蘇芸清夸江晨時,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被蘇芸清一說又趕緊收斂。
「明明笑了!」
「我—我只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杜鵑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臉頰燙得如同火燒一般。
「我還沒說完呢!」蘇芸清唇邊隱匿著冷冽笑意,聲音清朗地道,「他樣樣都好,只不過有個致命的缺點.」
「什麼缺點?」杜鵑急切地問。
「他太過風流多情!你恐怕不知道吧,他雖然年輕,但歡好過的女人數不勝數,只要是個母的他都不嫌棄,路邊看到一隻黃狗他都要停下來辨認一下公母。還記得那個叫雪荼靡的女人嗎?就是因為被他始亂終棄,才因愛生恨,最後刺他一刀遠走大漠!哼,說起來,他還好幾次對我動手動腳呢!」
「不可能吧!」杜鵑分不清蘇芸清只是調侃還是認真的,但她忍不住為江晨辯解,「江大哥不是那種人!我認識江大哥以來,他從沒做過那種事!」
「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太熟,他怕把你嚇跑。等你主動投懷送抱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推辭!」
「他絕對不是那種人!」
「到底是不是那種人,你說不算,我說也不算,得問一問他自己。」蘇芸清輕笑,「你問還是我問?」
「這...
「想來你也問不出口,還是我來吧!」蘇芸清微笑,未讓人察覺到她笑容中深藏的惡意。
兩人都不再說話,各懷心思地左顧右盼著,等待江晨醒來。
沉悶的氣氛中,經過了漫長的一段時光,江晨終於收功,睜開雙眼。
第一個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微笑稚嫩的臉,
「你醒啦!」蘇芸清湊到他面前。
「是啊。」江晨奇怪地看著她,感覺她的語氣跟以前不一樣了,「你有事?」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你究竟是喜歡阿曦多一點呢,還是那個桃花刺客多一點?」
江晨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蘇芸清,心想莫非那侏儒的神通還有什麼副作用,把她的腦袋弄壞了?
蘇芸清補充道:「又或者,你真正中意的人其實是高晴雪?難道是張雨亭?還是雪荼靡?」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難不成,那個人是我?」
聽她提到那麼多女人的名字,旁邊杜鵑的臉色已經變得有點難看了。
江晨問道:「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說這種話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啊?你是不是覺得我比張雨亭還不如?」
「沒,我哪敢瞧不起你。只是覺得———」
「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等你殺了那個矮子,今晚子時三刻,地點你選,不見不散!」
江晨感覺莫名其妙,又皺了皺眉頭:「我們眼下的情況一「兄長,送到面前的肉不吃,還是男人嗎?」蘇芸清了一口,大眼晴里流溢出前所未有的嫵媚。
「這————」
「少裝模作樣了,我只問你一句,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江晨把牙一咬、心一橫:「你蘇大小姐的面子,我怎能不給呢!那就子時三刻,等我殺了那個侏儒,就在綠洲找塊安靜的地方———」
不遠處的希寧「噗」一下,笑出聲來。
江晨剛要轉頭去看希寧,又聽蘇芸清道:「那就一言為定!不來是小狗!」
江晨點點頭:「一言為定!」
說實話,他之前並沒有對蘇芸清產生過什麼非分之想,但聽她主動提起來,心中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欣喜和期待。
江晨調整了一下呼吸,心裡頭隱隱有些燥熱,轉頭朝希寧冷聲道,「我去找那矮子,你別跟來礙手礙腳。」
說罷,他就起身,昂首闊步地走向綠洲。
「我等你的好消息喲!」背後微風送來蘇芸清的鼓勵。
蘇芸清目送江晨離去,呵呵一笑,轉頭向杜鵑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
杜鵑滿臉驚愣摻雜著失望和痛苦,面上煞白一片,咬緊嘴唇,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希寧想要起身跟上去,發現全身酸麻,四肢僵硬,連走路都困難。她只得默誦佛咒,修持療養烈日當空。
但在這一片綠綠蔥蔥的叢林之中,卻散發出一股陰森的味道。
江晨探出神識,在叢林中緩慢地行走著。
因為精神沒有完全恢復,他不敢將神識放出太遠,只觀察著周圍兩丈範圍內的動靜,蟲蟻草葉,細絲入微的靈氣波動皆映照於心。
一隻淡藍色蝴蝶繞著花瓣上拍打雙翼,由下到上,又由上到下,那兩翼泛出淡淡瑩光,在空中留下痕跡。
江晨知道,這看似美麗的東西身上卻蘊藏劇毒,花瓣中兩隻蜜蜂的乾枯戶體便是證明。
藍色蝴蝶飛,一隻背印古樸條紋的瓢蟲感覺到危機臨近,條然振動翅膀躍離草葉,但它才剛到半空,就一頭栽下去,砸死了地面路過的一隻螞蟻。
蝴蝶發現了江晨,似對他這種新奇的生命感到好奇,拍打閃耀著瑩光的雙翼就要躍飛來,卻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連碰幾次,都不得過,只得飛回。
一切皆映照在江晨心中。
如果更細微一點,就連那枝頭抽出的嫩芽,根須吸土中水分的聲音,都能凝束入耳。
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好像自己成了這一方小天地的神明。
這究竟是外道迷心的錯覺,還是說,自己當真確實已經接近了那個難以明說的境界?
這片叢林是侏儒的領域。
除非他自己想要現身,否則沒人能找出他的蹤跡。
江晨在樹叢間徘徊半響之後,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他已經將大半個綠洲都巡視了一遍,結果徒勞無獲。
力量一點一點地消逝,虛弱之感漫上身軀,必須要出去歇息,不然會給暗中窺視的敵人留下可乘之機。
「鏗!」一聲金鐵交擊的鳴響從遠處傳來。
「是楊落?
江晨舉目眺望,視野中卻只有一片蔥鬱的綠海,參天的大樹和茂盛的藤葉將視線隔斷。
「鏗鏗!」
遠處又是接連幾聲銳響,戰鬥激烈地爆發了。
江晨加快腳步,繞過一面根須糾纏的藤網,正要朝戰鬥處飛奔過去,突然聽到耳旁有風聲襲來,忙頓住腳步,就見一柄飛刀貼著他鼻尖掠了過去。
視野側面,一個矮小的黑影在枝葉的縫隙中一閃而過。
江晨不驚反喜,腳下一點,人已如離弦之箭射向人影消失之處。
「喀!」
雙劍相擊,葉星魂身子一跟,連退三步,面上一片潮紅。
對方那隻枯瘦手臂上傳來的強大力量,是他不能抵擋的。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杜山能纏住這骷髏大半夜,已算相當厲害了。
此時即便尹夢不在身邊,葉星魂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平生所學,也未必能從骷髏劍下逃脫。
這是一個十分無賴的對手,劍法大開大闔,狂野暴烈,稱不上有什麼招式,卻正是葉星魂「料敵機先」的克星!
骷髏的每一招一式,都毫無花哨,直截了當,那一道道軌跡都在葉星魂預料之中。葉星魂神目盡開,清晰地看見對方的後續動作,對其招式變化了如指掌,但卻照樣抵擋不住,一退再退。
雙方實力有質的差距。
骷髏的力量比葉星魂強一倍,速度快三成,手中的帝血劍更遠勝葉星魂掌中凡鐵。
力量,速度,兵器,三者疊加所造成的戰力差距,已經不是招式所能彌補的了。
就算能預知對方的所有行動,該打不過還是打不過。
葉星魂抬起劍,視線餘光不經意間警見,劍刃上竟已有了一道豁口。
他心中為之一沉。這把劍是自己唯一的兵器,若它被斬斷,那自己就成一隻待宰的羔羊了。
步步後退。
突然腳後跟一沉,沒有踩到實地的感覺,葉星魂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一一光顧著抵禦眼前的危機,卻忘了注意身後的環境。這一腳踩空,導致身形跟跪一下,往後栽倒。
帝血劍挾著一股悽厲的風聲劈下來,葉星魂歪曲著身子,招架的姿勢很勉強。
他聽到察的一聲銳鳴,長劍上裂紋蔓遍整個劍身,小半邊劍刃殘片進飛出去,長度霧時只剩下一半。
雖然極力避免與帝血劍交鋒,但偶爾碰撞的一剎那,就足以讓凡鐵粉碎。
葉星魂當機立斷地鬆手,任由劍柄被劈飛到一邊,身體順勢一滾,躲開接踵而至的一劍,仰身往後射去。
骷髏緊追不捨,它渾身蠻勁,腳骨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大塊的土地震裂開來,它所停留之處如同被巨錘砸過一般深深凹陷下去,狹長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然而這碎裂聲卻被揮劍的急促風雷聲掩蓋,勁風直擊葉星魂的耳膜。
淒風劍雨之中,葉星魂臉色煞白,眼中倒映出一抹暗紅色的劍影,心中暗呼:『我命休矣!』
江晨踩在草地上,落步無聲,追近了那條矮瘦的人影。
侏儒聽到背後細微風響,突然轉頭,雙臂齊揮,又是一連串雪白的銳芒從他袖中射出,撲頭蓋臉地砸向江晨。
江晨判斷,如果閃身躲避的話,勢必又要讓這傢伙拉開距離,所以他不退反擊,身形隱入虛空中,下一瞬又自侏儒旁側出現,一掌朝對方脖頸切去。
侏儒抬肘相接。
江晨微微異,意外於這侏儒的反應速度之快,隨即又想,你連玄罡體魄都沒有,想硬接我一掌,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不管你擁有多麼詭異的神通,在「空間扭曲」之下,給我乖乖粉碎!
正要全力將侏儒斃於掌下,忽然,江晨的心臟驟然猛跳了一下,像一道閃電划過天邊,在心頭泛起一股驚懼的感覺。仿佛這一掌下去,會有十分糟糕的事情發生。
江晨立即猛一提氣,硬生生將掌力收回,忍著胸口不適,身體如一片落葉一般倒著飄向遠處,
連退七八步後,停在一株妖異的花朵之前。
侏儒並未追趕,他斜著江晨,滿臉堆笑:「你這個傢伙,挺機靈的嘛!」
江晨暗暗調理胸中的血氣,道:「被你擄走的那位姑娘呢,她怎麼樣了?」
侏儒發出得意的笑聲:
:「嘿嘿,被老子玩過的女人,會有什麼下場,你猜不到嗎?」
說著,他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處子元陰真是好東西,可惜-—」
江晨暗想,我還是來遲了嗎?雖然那位姑娘與我只是萍水相逢,但她畢竟是為救希寧而死,我一定要替她報仇。
他略有怒色,道:「玩了就玩了,為何還害她性命?」
侏儒笑容古怪地道:「怎麼,看來你很傷心啊,是不是特別想為她報仇?你不是一直想幹掉我嗎,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正面單挑的機會,放馬過來吧,這一回,我不會再跑了!」
說罷,他竟筆直朝江晨衝過來江晨早已蓄勢待發,見他逼近眼前,當即一個「空間扭曲」籠罩了身前大片空間,侏儒猝不及防的影子似乎陷入其中,繽紛碎裂成一塊一塊,但條忽卻有疾風從旁側襲近,速度超乎預料得快!
江晨心頭一凜,如此近距離的「空間扭曲」,竟然被完全閃了過去!
他連忙躲避,只覺拳風擦過臉頰,左耳被勁風激得發燙,眼前更是泛出一大片看不清軌跡的殘影。
江晨一退再退,施展出「空間跳躍」才甩開對方的追擊。
他心中暗驚,許久沒有被人在正面戰鬥中逼得如此狼犯了。這個侏儒的身法速度與之前第一次交手時若有雲泥之別,簡直堪與當初的蘇芸清相比。
莫非那「袁竭領域」不但能削弱對手,還能將對手的力量化為侏儒自己所用?
一定是如此,否則,無法解釋這侏儒為何越來越強。
如今江晨的力量一點點被削弱,而侏儒卻在不斷變強,這樣下去,不知誰還能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