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黃金瞳於黑夜閃耀，在鬼面王頭顱下落的瞬間，一刀捅出。
在那一刻，林軒清晰地看到猙獰的鬼臉上浮現出無比明顯的恐懼與絕望。
噗嗤！
剔骨刀狠狠刺穿鬼臉，從後腦透出。
這一下，他用了全力。
非人的悽厲慘嚎突兀響起，像是要穿透耳膜。
透過黃金瞳，鬼面王隱約間看到了那位猙獰神聖的偉大存在，通天徹地的巨大黑龍。
也是在此刻，它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所垂涎的，是多麼偉大的存在。
它看到了祂的神國，那是滿溢著絕望和不甘的恐怖國度。
它是在哀嚎，更是在驚恐。
它害怕死亡並非它的結束，害怕迎接它的，是無休止的痛苦與折磨。
林軒發現，自己竟然能將鬼面王的魂靈收進尼伯龍根，但最終，他任由對方直接消散。
同時，一股龐大的能量瞬間充盈全身，林軒能感覺到全身的骨頭噼啪作響，甚至於身體有些發脹。
像是···吃撐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脈純度得到極大提高。
就是現在不好到腦海里看看究竟提高了多少。
林軒重新將目光轉移到那顆帶著猙獰鬼臉的頭顱上。
鬼面王最後看到的，是尼德霍格的尼伯龍根，而非林軒自己的。
在他的尼伯龍根中，沒有任何的子民，所以也沒有絕望充斥其中。
但林軒的尼伯龍根，不歡迎這樣一位惡靈。
林七夜同樣衝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趙空城，沒讓他摔倒在地，染上滿身泥濘。
啪嗒，啪嗒。
暴雨幾乎要沒過鞋底，林軒踩著雨水，來到趙空城身前，手裡還提著鬼面王的腦袋。
他語氣輕鬆，「老趙，我說什麼來著，還是得靠我吧。」
就在剛才，他進一步確認了尼伯龍根能將戰死的魂靈收入其中，如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自然就想調侃兩句。
「去你媽的，你只是撿了個漏而已，腦袋還不是老子砍下來的。」
趙空城翻了個白眼，同時他心中也在後怕。
沒想到自己剛才那麼帥的一下，竟然沒完全殺死這隻鬼面王。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精力思考林軒為什麼知道鬼面王沒死。
「行了，趙空城你先別說話，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林七夜急忙說道。
通過那雙眼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趙空城的身體有多糟糕。
「沒必要，只是一點點後遺症罷了。」
「你管這叫一點點？」
林七夜眉頭緊鎖，他不願看到趙空城因他而死。
「照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沒事，」
趙空城嘿嘿笑道，神情說不出的暢快，
「至少老子體驗了把禁墟的癮，那可是泯生閃月啊——老子果然是個天才！」
「臭小子，幫我個忙。」
趙空城看向一旁的林軒。
「什麼忙？」
「我口袋裡有包煙，幫我點上。」
林軒從趙空城胸前衣兜里摸索片刻，摸出一包浸血的煙。
按照林軒原身記憶，這盒煙是很便宜的類型。
他從中挑出一根沒被血液和雨水沾濕的，遞到趙空城嘴邊，為他點上。
「林七夜，臭小子，剛才那一刀······老子帥不帥？」
「帥。」
林軒和林七夜同時點頭，看的趙空城嘴角上揚。
他媽的，值了！
兩個神明代理人都說老子帥，就算是下去了也夠老子吹的。
他苦中作樂。
「就咱老趙這牛逼功績，怎麼說不得···封個將軍噹噹······」
他牽強地笑笑，似乎是想到某些畫面。
可他眼中的光，卻在緩緩熄滅，就好像燃盡的燈芯。
林七夜晃了晃趙空城的身子，「趙空城，再醒醒，你還沒當上將軍，你還不能死！」
「這次，老子雖然，沒護住萬萬人，但老子起碼護住了，你的小家，還有林軒這個，喜歡逞能的蠢蛋。
也不算辱沒了······紋章後面的話。」
趙空城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直至無聲。
林七夜忽然想起了紋章後面的話。
若黯夜降臨，吾必立於萬萬人前，橫刀向淵，血染天穹。
他怔愣地跪坐在地上，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連帶著淚水一起。
他在無聲地哭泣。
林七夜身後，林軒的黃金瞳閃了閃，嘴角彎起一個輕微的弧度。
在趙空城失去氣息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成功將趙空城的靈魂收進尼伯龍根當中，變相保下了趙空城的生命。
趙空城剛經歷的一場大戰，此時正在尼伯龍根中沉睡最多不超過一天他就會重新甦醒。
只是，尼伯龍根中的趙空城只有靈魂。
只待自己成長到一定程度，就能為趙空城重鑄肉身。
他隱隱有種預感，他或許可以藉助黑王的血液，以及尼伯龍根中的力量，讓趙空城成為四大君主之一。
比如，天空與風之王。
心中雖如此想著，但林軒面上重新恢復哀傷。
也幸好林七夜剛才陷入在悲傷當中，沒發現他在笑。
不然他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半晌，林七夜抬起頭。
藉助強大的聽覺，林軒能聽到對方正喃喃著什麼。
在很早很早，林七夜就想過去死。
作為一個從小就瞎了雙眼，稱自己見過天使卻不被相信，還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人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可他的家人，他的姨媽和弟弟，一次次的將他從絕望中拉出，一次次的將他拯救。
管他外面洪水滔天，我只想護好我自己的小家。
林軒沉默著，最為殘酷的莫過於，在林七夜瞎了之後，他的姨媽其實就已經死了。
那個將林七夜拉出深淵的姨媽，是靠著林七夜的奇蹟活到了現在。
林軒忽然感覺命運是這麼的諷刺，他默默走近了些，手中出現一把黑傘，將林七夜和趙空城遮蔽。
讓他們免於暴雨的侵襲。
林七夜沒有在意這些，他只是直愣愣地盯著趙空城無神的雙眼，「趙空城，我這個人，最不想欠別人人情。」
「你守下我的全世界，可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麼？」
他輕輕伸手，為趙空城閉上雙眼，轉頭望向身後的矮樓。
裡面正透出昏黃的光暈，那是他溫暖的家，是他的港灣。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趙空城，你救下了我的全世界，作為交換，你的世界，我替你守十年！」
他語氣堅定，漆黑的夜，唯有那一雙金色眼瞳分外明亮。
林七夜背起趙空城的制式長刀，小心翼翼將趙空城抱在懷裡，緩緩起身。
林軒緊隨其後。
當紅纓急忙趕來，她看到的是這樣一幕。
一個少年背後背著一把直刀，懷裡抱著個中年男子。
那男子滿身是血，眼眸緊閉，神態安詳，嘴角微微上翹，像是在發自內心的自豪，又像是做了一場美夢。
在那少年一旁，林軒靜靜矗立，同樣滿身是血。
他手中握著一把黑傘，黑傘遮蔽在趙空城上空。
雷霆炸響，白色的光芒一閃即逝。
暴雨傾盆，裹挾著狂風狠狠砸向世間。
它打在兩位少年身上，打在渾身濕透的紅纓身上，唯獨被一把黑傘擋住，沒有沾染到那位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身上。
打傘的少年單手撫胸，低頭致意。
抱著屍體的少年，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吼道：「晚輩林七夜，送趙空城將軍，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