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
偌大的宅院裡。
四處都是灰色的牆磚瓦片。
整個院子裡的色調都是灰濛濛的。
風進了這裡,似乎都會變得凝固。
瘦小的少年,穿著一身錦繡華服,走在院中,他的腳步踩在腳下的石板上,發出沉重的悶哼。
身旁是一個個笑臉相迎的下人們。
「少主……今天想玩什麼?」
「少主,奴給您當大狗騎好不好?」
「少主……」
聽著這些阿諛奉承的聲音,孩童只感覺一陣陣的厭惡。
但他知道,這些下人不得已如此做的,畢竟他們若是惹得自己有一刻的不高興,便會人頭落地。
他加快了腳步,想遠離這些人。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最終終於將這些下人都甩在身後。
但他卻感覺更難受了。
因為他雖然可以把諂媚的下人甩在身後,卻怎麼也走不出這晦暗的院子。
兩邊高聳的牆,卻壓得自己喘不過來氣了。
孩童只能一直往前走,但越往前走,眼前所能看到的環境,就越晦暗。
直到最後,完全失去了顏色。
「小必!」
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
孩童抬起頭,看著一個少女,正坐在一側的牆頭上,英姿颯爽。
她的身上帶著明媚的色彩,與褪去顏色的周圍環境,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姐姐……?」
孩童有些疑惑,但眼睛之中滿是欣喜。
少女縱身跳下牆頭,一路走到了孩童的身邊,蹲下來,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
「小必,姐姐帶你離開……好不好?」
孩童大喜過望,剛剛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們哪也不能去!」
身後卻忽然響起了咆哮聲。
一個留著大鬍子,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張牙舞爪的追來,他像是惡鬼一般。
「小必!快跑!」
少女面色大變,牽著孩童的手,便開始大步跑去。
惡鬼一樣的男人則一路追著。
最終,兩個孩子還是跑不過男人。
男人一把抓住孩童,把他抱在懷裡,笑容邪惡:
「你不能走……你要繼承為父的一切……這些的血海刀山,未來都是你的。」
少女則被無視,她踉蹌的坐倒在地上,無力的朝著遠去的男人大喊:
「小必……小必……」
……
秦必耳邊,女子的呼喚聲越來越遙遠。
但很快,卻又越來越接近。
不過稱呼卻變了。
「秦將軍……秦將軍……」
耳邊的呼喚聲,將秦必拉回了現實。
他猛然驚醒,滿頭大汗。
一扭頭,身旁坐著的仍是清鶯。
他仍舊置身於那個溫暖舒適的營帳內。
「我剛剛是……」
秦必恍惚的問道。
「哦!您剛剛好像太累了,稍微睡過去了。」
清鶯解釋道:
「我以為您身體出什麼事情了,沒事就好。」
「沒事的……沒事的。」
秦必擺了擺手。
但他的手還是止不住的顫抖著,臉色蒼白,也印證著,他剛剛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
清鶯觀察力十分敏銳,注意到了這一點,輕輕將手放在了秦必的手背上:
「是做噩夢了嗎?」
秦必面露尷尬:
「我現在說沒做噩夢,是不是有點不太可信?」
「但要是說做了噩夢,又有點丟人了,畢竟我那麼大的個子。」
清鶯卻搖了搖頭:
「做噩夢是人之常情,不要覺得自己怎麼樣,就不會害怕。」
接著,她慢慢將雙腿收了回來,跪坐在了床上。
秦必疑惑了:
「清鶯姑娘這是……」
清鶯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怎麼,不願意躺上來?」
「啊?」
秦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清鶯卻輕輕拽著他,讓他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接著唇齒輕動,開始哼唱起了歌謠:
「女曰雞鳴~」
「士曰昧旦~」
「子興視夜~」
「明星有爛~」
「……」
半首歌哼出。
聲音澄澈,語調輕柔。
秦必的心,似乎平靜了些許。
「是不是好一點了?」
清鶯停下哼唱,輕聲問道。
秦必點了點頭,但又忍不住疑惑:
「清鶯姑娘這是……」
「曾經我做噩夢的時候,我父親就會給我唱這首歌。」
「清鶯姑娘不是很小就進了晦月閣嗎?還記得自己的父親?」秦必忍不住疑惑。
「不是那個父親……是封蟒。」清鶯如實回答道:
「我之前一直不太承認,但我今天想了一下午,似乎他對我來說,就像是父親一樣。」
「雖然有時候,他也會利用我,我也因此怨恨他。但現在想想,這些也不怪他。」
「畢竟他站在那個位置上,有些事情是不能太動用感情的。」
「但我覺得,其實在很多時候,尤其是他臨死前幫我解除蠱蟲時,或許真的把我當成女兒吧?!也許只有一瞬間。」
「但對我來說,那一瞬間也足夠了。」
在提起封蟒的時候,清鶯的語氣都變得淒涼了起來。
其實在晦月閣的時候,封蟒一直對她有所照顧。
所以很多人都懷疑,她和封蟒之間是不是有什麼。
其中包括鬼花。
鬼花當時罵她的時候,也說她是「勾引組長」的小狐狸精。
其實不止鬼花,很多人都這麼認為。
但其實清鶯知道。
封蟒也是個可憐人。
他早年也有過妻子了,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但後來恰逢亂世,母女都死在了叛軍的刀下。
封蟒為了生存,也加入了晦月閣,但這些年來,也一直身不由己。
他曾經說過,清鶯很像他的女兒,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封蟒常常覺得,他的女兒如果能長大,估計也和清鶯一樣漂亮。
或許就是這些私心,讓他最後解開了清鶯體內的蠱蟲。
但又出於他的職責和位置,雖然將清鶯當成女兒,卻又一次次利用清鶯,拿她的生命去冒險。
清鶯也因此生出了許多怨恨。
但現在,清鶯已經不願意多想更多別的了。
因為封蟒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經不可取代的父親了。
……
營帳外大雪紛飛。
而在秦必營帳的窗子前,有兩個「雪人」。
而在看到營帳內秦必安然的躺在少女的「膝枕」上時。
兩個雪人同時發出了聲音:
「草!」
沒錯,這兩個雪人就是原本打算看好戲的林易和蘇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