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輕晃,照著一張沉默又詭秘複雜的臉。
他沉默著,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打算。
舒禾看著他,內心愈發疑惑。
絕不只是為了降低沈聞對他的警惕,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繼續開口,想要探索那未知的秘密。
「沈蘭芝的燒傷已經治好了,體內的毒素也已經拔清了。從他身體痊癒的那天開始,你與沈蘭芝的身份,就徹底換不回來了。」
「我真的不懂,難道,你要將瀏王之位,拱手讓給沈蘭芝嗎?」
如今,太子沈聞已經死了,此時的北狄朝中全由「沈釧」掌控。他就不怕那個「沈釧」將錯就錯,趁機脫下面具將自己瀏王的身份坐實,再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嗎?
聽到這,他平靜的眸色終於變化,不過不是忌憚,而是不屑一顧。
她更看不懂了。
他對那個沈蘭芝就如此信任?沒有半點嫌隙和懷疑?
正疑惑,就聽他平靜地開口,「他救過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歷經十多年痛苦的人,就會是我。」
「所以,即便是將瀏王之位讓給他又如何?反正,也沒什麼區別。」
他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絲真實情緒,不過舒禾沒抓住那情緒是什麼,注意力只在一句話上。
「沒什麼區別」?
怎麼可能會沒什麼區別?
沈釧是北狄皇帝的皇子,是北狄大元帥,更是尊貴的瀏王!而沈蘭芝呢?
沈蘭芝是北狄的雍親王的兒子,還是個庶子!若不是嫡子夭折,他被寄養到雍親王妃的名下,他甚至連世子都算不上!
這兩者,身份天差地別,怎麼會沒有區別?
還是說,他厭倦了瀏王的生活,更喜歡「沈蘭芝」的生活?
舒禾的腦子裡有一些片段在閃現,零零碎碎,卻總是串不到一起。
她雙目失神,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見狀,他的眼底頓生一絲慌亂,連忙開口,「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所以,你是不是可以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嗯?」
舒禾的思緒被他這話打斷,懵懵地問了一句,「什麼關係?」
他站起來,走近她,深邃的眼睛裡仿佛有一抹「期待」溢出。
「王妃之位,我也有,你想要,我也可以給你。」
所以,能不能再考慮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
舒禾臉色冷下來,嘴角又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所以,你覺得我選百里墨卿,是因為他能給我王妃之位?」
他垂下眸,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他知道不是,可是,他還是想要試一下。
「我的身份並不比他百里墨卿低,你明明在他那受了那麼多的傷害和委屈,為什麼還要死守著他?他到底有什麼好?!」
舒禾看著他,心臟控制不住地發冷。
這個她曾經以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如今卻變得讓她無比陌生。
她冷冷回答,「他就是再不好,但至少他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慾,就將我推到死亡的邊緣!」
說到這,一股濃烈的失望情緒湧上心頭,她不禁盯著他的眼睛問,「沈釧,你究竟想做什麼?」
「你要我,是為了讓我跟你去北狄,為你們強軍健馬,好讓你們再來侵略天啟嗎?」
「你真的覺得,我會受你擺布嗎?」
「還是你認為,我一個女人,根本逃不過你的掌心玩弄,只配成為你手中的提線木偶?」
「沈蘭芝!不!沈釧!!」
「你真以為我舒禾,是好戲弄的嗎?!」
看著她的情緒起伏波動,他心中竟升起了幾分竊喜。
原來,她也會為他而怒啊!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的心裡,還是有點分量的?
「我從沒想過戲弄你,我只是想讓你離開天啟而已。」他伸手去抓她的衣袖,臉上浮現幾分抱歉,「我承認我的手段有些不光明,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切都準備好了!」
「只要你再次進入大理寺監牢,我一定能帶你和依兒,離開這個地方!」
「百里墨卿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看他說得這般信誓旦旦又理直氣壯,她忍不住發笑,「所以,這就是你將我的身份,暴露給鄭家的原因,是嗎?」
他面上表情怔結,視線微顯慌亂。
她真的太聰明,太敏銳了……
「沈釧,你問過我嗎?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願意跟你走?」
「還是你以為,我走到了絕境之下,就會心甘情願地跟你離開?」
「沈大元帥,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看著她眼裡的失望和諷刺,他心臟一陣陣地抽痛。
「我天真?我為的不都是你嗎?」
這一刻,大腦似有一種羞愧和惱怒在交織燃燒。
他猛地按住她的雙肩,將她抵在了旁邊的門柱上,「這半年,你明明對他毫無留戀,這半年,明明我們相處融洽,我的心意,你明明知道得很清楚,為什麼就是當作看不到?」
「為了你,我放下了北狄的一切事宜,陪著你在天啟京都站穩腳跟,一步步地復仇,將曾經那些得罪你的,欺負你的人全都收拾乾淨。你都看不到嗎?」
「為什麼那百里墨卿只是重新在你眼前出現,你的心,就亂了?」
「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我用半年的時刻相伴,也無法動搖他在你心裡位置?」
肩膀傳來一陣陣的疼痛,她無暇理會,內心有種憤怒在翻湧,「你鬧夠了沒有?」
她冷冷地望著他,眼底變得不耐煩,「從一開始我就說得都很清楚了,我跟你之間,是不可能的!」
「還有,你別在這裡說得這麼深情,什麼都是為了我,說得自己像個情種一樣!」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你敢說你從一開始接近我,沒有目的?你敢說你跟我合作,沒有私心?」
「你為什麼一定要來京都?是為了我嗎?難道不是為了老八,不是為你的宏圖霸業?!」
「你能別把我當成傻子一樣看嗎?」
她伸手去推他,可他的雙手像是鐵鉗一樣,緊緊鉗著她的雙肩,那裡的骨頭,像是要碎了一樣。
他雙眼通紅,眼中情緒複雜涌動。
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疼痛,像是心臟被人緊緊捏住,用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割著他的血肉一般。
「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