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相府的事安排好後,他收到消息,說老二要見他,所以,他就去了。
到了東宮,他明顯感覺到一片寂靜和陰冷。
他進入老二處理政務的偏殿裡,只看到老二面色從容地,端坐在黑色光檀木椅上,紫金長袍被鮮血染紅,衣擺尾處,往下滴著紅色液體。
長長的帷帳,被窗外的風吹起,飄逸得不像話,似乎在送別他的離開。
他睜著眼,瞳孔擴散,早已沒了焦點和光亮。
可遠遠看去,好像他正在看著他,叫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得知他死了,百里墨言坐在他辦公書案的對面,愣了很長時間。
也是在那裡,他想通了很多事。
「我當然知道,老二不可能是老七殺的。」
他再度出聲,視線重新聚攏,從那遙遠的回憶里醒了過來。
「可不管老二是誰殺的,於我來說,都不重要。」
他嘴角勾起,眼中透著幾分邪氣,「我在意的,從來就是只有老七!」
「當所有證據都指向老七是兇手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有人在對付老七。而老二的死,也是專門為老七設下的局,既然如此,那我就幫那幕後黑手一把,又能怎麼樣?」
「總之此事於我,是有利的。」
「而且,老二一死,那個位置最後鹿死誰手,誰又知道呢?」
這件事,他曾經也有想不通的地方,那就是,殺死老二的兇器!
那樣獨特的利器形狀,也只有老七的天行匕首可以造成那樣的傷口。
他甚至想過,是不是有人偷了老七的匕首,殺了老二之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了回去?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不是老七的匕首被偷了,而是從始至終,殺死老二的匕首,根本就不是「天行」!
所以,父皇所說的「獨一無二」,實際則是老七的催命符。
關河聽懂了,卻不由得被這樣的一個消息,驚得無以復加。
「那這把匕首既然在四皇子手裡,那就說明,殺死二皇子的人,很可能就是四皇子?!」
百里墨言冷笑,「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除了他,誰又能擺下這麼大一局棋呢?
不僅算計了老二,還算計了老七,甚至連他都算計上了!
「老二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老七成為兇手,後面又被我下毒,差點也沒了!」
「而我,在這件事中,也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或許老七真的死了之後,這把匕首,就會出現在世人面前;到時,老七的嫌疑也就洗清了,那陷害老七的人,也就理所當然的是我了。」
「好一招一箭三雕啊!我們都沒了,這偌大朝堂,不就只剩下他了嗎?」
他這四哥,可真是太厲害了!論算計,應該沒人能算得過他吧?
到時候,那個位子除了他,父皇還能給誰?
關於點頭,眼中升起幾分佩服。
原來這些皇子公主中,藏得最深的,竟然是四皇子啊!
真是可惜了,若是他沒有造反,或許過段時間,皇上還能重新起用他。就像如今的籬親王一樣。
「那這把匕首,王爺打算怎麼處理?」
百里墨言手中拿著那把匕首,左右把玩翻看,眼神深處,精光閃爍。
怎麼處理?
那他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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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棲園。
舒禾將那盒子放下,面上露出不解,「諦聽匕首,是你能洗清嫌疑的重要證據,你就這麼送給老九了?」
百里墨卿搖頭,握住了她的手,滿眼柔和,「拿匕首,我不是送給老九的,而是送給你二哥的。」
「有了這把匕首,老九一定會留下他的。」
他臉上浮現幾分討好的笑意,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想怎麼為你報仇,但只要是為你好的,我都願意幫他!」
舒禾沒好氣地瞪他。
花言巧語!
這男人,現在嘴巴是越來越甜了!
幹什麼?怕她又跑了嗎?
「即便你想幫舒元起,但也不需要把諦聽匕首送出去啊!」
要是真想幫他進老九府上,肯定還有別的方法的。
要是老九認出了「天行」和「諦聽」只見的差別,豈不是要再生事端?
再說了,她根本不想讓舒元起,去到老九身邊。
這老四、老九,都不是簡單的貨色,舒元起能蒙住老四,不代表就能蒙住老九!
她不想欠他人情!
「好啦!」他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手,怎麼都捨不得放開。
「匕首的事,我心中有數的。即便不給舒元起,留在我這,也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父皇對我的忌憚,可比剛回京的時候,大多了!」
舒禾眸光閃爍,最後一句話,讓她瞬間聽明白了所有事。
確實。
這匕首在老九那,比在他們這安全多了。
老四一死,作為當年那件事的幕後之人,皇帝應該會想方設法地找到這把匕首的。
而如果讓他知道,百里墨卿知道這把匕首是老四手裡的,或許,為了以防萬一,他會選擇對百里墨卿下手的。
那樣大的一樁醜聞,作為皇帝,他應該會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那件事捂得死死的吧?
罷了,事已至此,再多糾結也沒用了。
還是找個時間,跟舒元起說清楚,讓他從老九府里撤出去吧!
舒元清已經斷了一條胳膊了,他不想再欠舒元起的。
目光再次落在破舊的木床上,舒禾站了起來,走到傅輕容的床前。
她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地睜開,只是怎麼都睜不動。
像是被困在某個黑暗的環境裡,拼盡全力掙扎,卻始終沒有找不到逃脫之路。
百里墨卿來到舒禾旁,眼神瑩光閃了閃,再次牽住她的手,緊緊握著。
看她目光失神,他問道,「要殺了她嗎?」
他吊著傅輕容的命,就是想等舒禾來,讓她決定傅輕容的生死。
畢竟,當年是她和舒月兩人,一起將年少的她耍得團團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舒禾和依兒經歷的這些慘痛過往,傅輕容,有一半的功勞。
有些人,就是那麼惡。
明明知道別人生活已經很艱難了,卻還是會為了自己的快樂和趣味,而去對那人再度施加傷害。
好像別人越痛苦,她就越開心。
很明顯,傅輕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