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漢子與包著頭巾的大嬸自然便是司命靈官與司運靈官。他們作了一番掩飾,而後領著這方商隊往張家村的谷口裡走。
雖說神衣可以遮掩中天之中一切修士可查的氣息,甚至於避過大聖的查探,但是身為擁有天子望氣的周家人,司命靈官自然還是發現好些端倪。
然而這與張清和絲毫不加遮掩也有著直接的關係。
那宛若屠仙戮神,無比龐大而純粹,簡直不像人能夠承載的星辰神力的殘餘,還有仿佛屠滅難以計數的大修,數十數百混洞,乃至於聖境虛無縹緲的殘留怨毒的殺伐之氣,肆無忌憚地向著周遭蔓延著。
然而周遭景狀卻依舊和煦,雪後的清陽之下,仿佛只是起了陣陣微風——至少在張三的眼裡,一切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好似少了些鳥雀的鳴叫,使得天地之間霎時間靜默下來。
可張清和老早就放開了這股子氣勢,那時張三還在被趙海棠加之他給擺弄著血氣,現如今神魂也被蹂躪得很是疲憊,於是自然沒法注意得到這些。
倒是趙海棠提起瓊鼻,似乎是仔細嗅了嗅,有些驚疑不定地握緊拳頭——她雖不會辨氣,但是卻對環境的變更最為敏感。
鳥雀寂靜,雖說是凜冬,但是未嘗沒有耐寒者,甚至於凡俗野物冬眠之中產生的呼吸的韻律,都因為一股子莫名的氣韻擴散,而在谷間凝滯起來。
換作人,最多是察覺到一陣子不自在,然而對於這些與妖物親緣近似的東西,卻很是顯著了。
顯然張清和未曾想要向這二人掩飾自己武德星君的身份,故而氣息也不加收斂。倒不如說,在見著這二位找著這處山谷之後,他反倒是刻意將這兩人引了過來。
司運靈官與司命靈官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慎重與驚喜,又隨即收斂地低下頭去,仿佛在張清和面前做出這番表現,是極端失禮不成熟的表現——畢竟他們家老爺,那位如今執仙台秘境牛耳的太歲星君,最是重規矩。
也正是因為在原本的散漫天宮之中立下了規矩,這才使得原本幾位帝君不知去向的天宮,從一盤散沙重新收攏起來,儘管失去了諸多神秘的巨擘,但是也變得比從前更為井然有序。
而那些失散的天宮法大能們,若是沒有被斬滅於歲月之中,或是被邪祟吞沒做了走狗,終究有一日,會回到天宮,重新聚在那方仙台殿之內。
司運和司命認為,眼前的張清和,便是那些當年離散的天宮法大能之一。
當日分別張清和並未遮掩行跡,而眼下張家村里種種一切,都昭示著他們找著了地方——畢竟這教書先生都衝著自己二人很是熟稔地點頭了,更是牽著一個小童兒,身抗著數之不盡的罪業與血煞,這人要是不是武德星君,他把一株稻草邪祟給生吃了。
不過想到這兒,這兩人還是有些驚訝的,於是司運與司命又對視了一眼——他們自然覺著武德星君必然就在某處小村莊裡頭隱居,但是沒成想,他們來到藍田這個小縣城第一站,便遇著了這位大人。
「大人……」
「不必叫大人,在這個莊子裡,孩子們叫我先生或者老師,漢子婆姨們加上尊稱,也不過喚一聲張先生。
他們怎麼叫,你們怎麼叫便好,無論是私下,還是在人前。」
張清和安撫了一番這中年男人與那頗顯得有些緊張的裹著頭巾的婦女,平易近人的氣質加之出乎意料的俊秀,使得這二人有些發怔。
畢竟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灰袍夫子,與那天晚上一身麒麟錦,冷漠如肅風的武德大老爺好似並沒有任何關聯。
要不是被理智給阻止,司運靈官都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瞧瞧究竟會是個怎麼回事兒。
但是在司命的感知之中,張清和那可怖的氣息自然是全然做不得假,開玩笑……十萬大山裡頭殺了個對穿積攢下來的妖魔怨氣,無形之中已經能夠影響扭曲奇蹟之外的境界。
「是……」
「謹遵大人命……」
司命靈官是個老成的,然而他卻聽著身邊司運靈官哆哆嗦嗦地傳過來一句恭順無比的語句來,頓時驚掉了下巴。
共事多年,司運最為貪玩與喜好胡鬧,倒是沒見過她對於大老爺之外的人的恭謹。
看起來昨天晚上經過他一番闡述,張清和怕是已經把她給嚇壞了。
「謹遵大人命……」
司命靈官也不甘示弱,要知道虛溜拍馬……咳咳,長袖善舞可是他的所長,不然怎麼能在神夏宮中立足,成為天底下一等一的權臣呢?
張清和微微地頷首,也不管趙海棠驚異地看著他,對著他傳音——
「你是神夏打入長安塾的諜子不成?與鎮魔軍聯繫如此之深,恐怕已經不是與他們領頭人有交情說得過去了。」
張清和笑意盎然。
的確是和領頭人有交情,但是卻並非是趙海棠所說所想的領頭人。
神夏人皇周錦,天策府主,這領的可是數十萬鎮魔軍士。
載物榜一,天策府主,神夏人皇周錦,半步聖人。人皇一旨昭聖跡,遮盡山河兩面天。
雖說張清和現如今並不真的認識——但是神夏那位卻並不認為他們沒有交情,並且既然如此,他們也終究是要有交情的。
「非也,非也……
我並非是神夏派到長安塾里的諜子,而是實打實長安塾裡頭出來行走中天的。」
張清和這裡來了和文字遊戲——想必神經粗稔大條如同太陰星君一般的趙海棠定然不會細細思考這話語裡頭的漏洞。
「那……就是你身份特殊?」
趙海棠若有所思。
得……已經開始好奇了。
張清和細細觀察著——男人和女人都一樣,只要勾起了好奇欲,便會好拿捏很多。
「算是吧。」
張清和點了點頭。如果他都不算是身份特殊的話,那中天裡頭能夠算是身份特殊的,怕是只有天上常住著的那些玩了罷。
「好了,你們意欲何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