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敗退，他走向病房之內，遠程會診已經結束，病房中的攝像頭和監控系統已經關閉，確保不記錄他的紋身過程，上一次專家團觀摩之後，他們想盡辦法試圖弄明白原理。
原理倒是弄明白了，人卻瘋了，兩個新成立的特異研究所就此化為廢墟，詳細而繁複的知識在數據線路中涌流，毀掉了軍方的兩個大型雲伺服器中心，製造了上千人集體瘋狂的事件。
即便是最瘋狂的科學家也不再想要接觸這些知識了，宋平對分享知識呈開放態度，他的知識也非常配合，能夠從每一個方面展現宇宙的真理，只是，有些禁忌不適合凡人。
兩周前，宋平還試圖讓劉山青派人來學習食屍鬼獻祭儀式，卻遭到了劉山青的斷然拒絕。
「鐵戈，怎麼樣？」
宋平看向房間裡正在清理機械臂的趙鐵戈，問道。
「沒問題，我們都準備好了。」
趙鐵戈笑了笑，他指了指病床上的兩個昏迷患者，心情放鬆。
「你先來。」
宋平對他招了招手，趙鐵戈點點頭，把袖子捲起，露出肩膀和上臂。
宋平把墨水放在了桌子上，銀白色的墨水宛如液態金屬一樣黏稠閃亮，向外散發著輕微的電離輻射。
他從腰間拿出一盒紋身針，取了一根金屬細針，打開瓶子蘸取墨汁。
手掌化作幻影，第一針就直抵骨髓，趙鐵戈痛得齜牙咧嘴，但他堅持住了，這個紋身非常危險，一旦打了麻醉，醒過來的就只會是機甲，而不再是人。
核心圖案非常複雜，以懲戒者機甲的輪廓為主體，描繪了其堅固的裝甲、強大的火力和機械細節。
完成了核心圖案之後，趙鐵戈的臉上已經沒了表情，他能夠感覺到冰冷的計算力在體內流動，他能夠感知到自身每一個臟器的運作，就像是機甲系統感應每一個零部件一樣。
他的眼睛冰冷，人類的情感從他的思維中淡去，只剩下了機器的反應。
宋平頓了頓，他暫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感覺還好嗎？」
他試探地問道。
「宋平隊長，我感覺正常。」
趙鐵戈的話令宋平皺起了眉頭，他的話語中沒有情緒，沒有起伏。
猶豫了片刻，宋平決定停下，他高估了趙鐵戈的意志力，他記得，許知娜在接受紋身的時候還能和他開玩笑，要他想辦法把紋身給隱去，她不喜歡照鏡子看到渾身像是畫布一樣亂亂的。
就在剛剛，許知娜也沒有展現出任何情感受損的跡象，她的情感似乎比之前還要豐富，或許是因為她也得到了靈智侵蝕紋章的緣故，但歸根結底，趙鐵戈不太行。
「隊長，請繼續。」
趙鐵戈看向他，眼神平靜，卻透出些微一絲對力量的渴望。
「你不是機器，鐵戈，記住這一點。」
宋平點了點頭，既然這是趙鐵戈的要求，那他不會拒絕。
紋身針再度刺入皮下，墨水隨著血管流遍全身，改變著每一個細胞。
輔助的圖案開始一一呈現出細節。
機甲手臂上的二十五毫米四管速射加農炮和肩部火箭發射器相繼出現。
趙鐵戈能夠感受到強大的力量在手臂中涌動，似乎機械臂真正和他融合到了一起，所有信息都不必通過神經連接來獲取，他感知得到機械臂系統中的每一行代碼，每一個零件。
宋平緊接著把振動刀的圖案繪製完成，隨後便開始紋繪裝飾元素，電路圖案和機械紋理做為機甲的背景，襯托出火力和強大，彰顯出科技感和精密性。
但隨著紋身圖案的越來越完整，趙鐵戈臉上的表情就越來越平靜，直到失去了任何動作。
「怎麼樣？」
宋平皺起眉頭，看著連眼睛也不眨的趙鐵戈詢問道。
「這具機體當前運轉正常，可以繼續任務……檢測到駕駛員缺失，需要駕駛員配合。」
趙鐵戈呆呆地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垂著雙臂，連呼吸都極其微弱，他的潛意識已經完全算力化，所有器官都在大腦的實時支配下，可以進入任意的運行狀態。
「哼，怪不得她覺得危險……」
宋平看著空空如也的墨水瓶，他眯起眼睛，不敢想像一個女孩子變成這個樣子會是怎樣，把自己當作機甲，予取予求，這肯定危險，絕對沒有藉口。
宋平猶豫了片刻，決定給趙鐵戈補上一個靈智侵蝕紋章，食腦魔怪他殺了太多，紋身墨水儲備充足。
他想試試能否複製許知娜身上的奇蹟，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只能洗掉紋身，宣布趙鐵戈相性不合。
想到就做，很快宋平就完成了趙鐵戈額頭上的圖案。
「鐵戈，你在嗎？」
宋平看著表面上全無動靜的趙鐵戈，再度試探著問道。
「這具機體當前運轉正常，可以繼續任務……檢測到駕駛員缺失，需要駕駛員配合。」
他的回答沒有絲毫改變，宋平絕望地捂住臉，雙手搓了搓，深呼口氣。
「好吧，我放棄。」
宋平露出一絲肉疼之色，前線很需要懲戒者機甲，可現在，完全就是浪費。
「你得給他找個駕駛員。」
許知娜走入了病房，她輕輕聳肩，淡淡說道：「這是最經濟的解決辦法。」
「噢，天……」宋平一臉糾結。
許知娜衣衫下的肩膀微微發光，她激活了懲戒者紋章。
通過數據連結，她能夠非常明確趙鐵戈的需求，她的感知力如同掃描系統般擴散，整個醫院內的所有動態都在她腦海中精彩紛呈，她還感知到了上空的無人機，以及掠過頭頂的低軌道通信衛星。
「嘿，性別不重要，是人是鬼也不重要，他現在需要一個駕駛員，否則只會一直僵持。」
「那你是怎麼解決的？」宋平疑惑道。
「我不知道……」許知娜表情平靜，脖頸卻紅了：「……我猜我已經認定我的駕駛員了。」
「唔……」宋平嘆了口氣：「這個紋身太危險了，我要把它洗掉。」
「它是我們存在的理由，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否則……」許知娜皺起鼻子，呲牙道。
「否則？」宋平笑了。
「對，否則……」許知娜對他點點頭，表情認真。
宋平被嚇住了，許知娜的眼神太過執拗，就像是那些得不到玩具的小朋友，你不會害怕他們一哭二鬧三上吊，可你卻會害怕他們安安靜靜，一言不發。
小朋友本來沒有什麼籌碼，但如果你關心他們，愛護他們，那他們就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