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沒有吃飯,又耗費極大體力,李洛餓的頭昏眼花,感到更加寒冷。
麥子,開水。是李洛現在最想的。
李洛回到荒院,剛好看見崔秀寧倚門縮回的臉。
進到屋子,看到火堆,崔秀寧,甚至那隻賴著不走的母狐,李洛頓時感覺有了力氣。
「怎麼去了一天?」崔秀寧臉色淡淡的,雖說她心裡排斥甚至厭惡李洛,但一天下來的擔憂卻也是真。畢竟李洛是她現在唯一的依賴。
李洛沒有回答,他第一時間掏出大襖里的直刀,嚇的母狐站起要逃,可看到李洛將刀埋進牆下藏好,就又放心的趴下打呵欠。
崔秀寧沒問哪來的刀,她知道李洛一定會說。
「麥子呢?有水嗎?」李洛藏好刀坐下來,指指肚子,「這太難受。」
崔秀寧當然早就準備好了一份麥子,水也備好了。但她看見李洛將一大把麥子胡亂咽下,喝水時還嗆著了。
很快,李洛就將最後幾粒麥子舔了,樣子卻有點發呆,「再來一把?」
崔秀寧明顯猶豫了一下。不過,她的手還是伸入身邊的袋子,慢慢抓出一把麥子。那袋子幾乎已經完全癟了。
李洛接過去兩口吞下,咕咚咕咚的喝完一竹筒熱水,這才舒服了很多。
「李洛,我要向你道個歉。」崔秀寧的聲音顯然有點發虛。
「警察向逃犯道歉,稀罕。你為什麼道歉?」
「麥子的事,麥子……」
「你送麥子給狐狸吃了是嗎?」
「你怎麼知道?」
「簡單。我看它現在的精神比早上好,應該是吃東西了。」
「她懷著崽子,我實在看不過。」
「好吧。它吃了多少?」
「大概半升吧,想不到它真吃麥子。」
「犬科動物吃麥子不奇怪。我們還有多少麥子?我看袋子已經癟了啊。」
「總共三升麥子。昨天我們吃了一升,今天你用餌花了半升,你回來吃了大半升,我吃了小半升,狐狸吃了半升。就是……已經沒有麥子了。」
「就是已經斷糧了啊。」
崔秀寧拿起癟癟的袋子,打開看看,「還有一小把麥粒,夠吃一口的。」
她好看的眉毛皺起來,「就算不給狐狸吃那半升,也沒啥意義。明天怎麼辦?」崔秀寧真慌了。今天想了一天,她也沒想出立刻有錢有糧的主意,都是遠水解不了近火的慢點子。
李洛倒是不慌。因為他有戰利品:四個大銅錢。
「走一步看一步吧,放心,不會真餓死。」李洛說。他心裡有底。
「逃犯,要不明天我們去看看顏鐸老爹?」
「警察,別想了,估計他家也沒肉了。」
「你下的弓卡子,明天會有收穫嗎?」
「不會。今天出了不少事,獵物不能再下了。」
「我就知道你今天做下不小的事。說吧。」
李洛站起來,走出房門看看外面有沒有人,再重新回來。
接著李洛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崔秀寧沒有插話,只是靜靜的聽。連那隻狐狸,似乎也在靜靜的聽。
崔秀寧真是捏了把汗,「難怪你的衣服破成這樣。也就是說,你今天受了一次辱,冒了一次險,又殺了一個人。」
「我受刺激了。我一定要當官,一定要有權。」
「你殺人了,不要留下心理後遺症。」
「沒事兒,第二次殺人。」
「這個曹兵長,應是殺過人的。你殺他是正當防衛。也虧你狡詐,不然死的就是你。」
「如果死的是我,你會怎麼辦?」
「能怎麼辦?難道還要給你報仇嗎?當然是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好吧,你牛逼。可惜那條狗這幾天不能去取,柳家人肯定封住了那個地方。」
「你不是說在曹兵長身上得到四個大銅錢嗎?」崔秀寧最關心的現在反而是這個。
李洛掏出四個大銅錢,立馬被崔秀寧接過去。
「淳祐重寶,東國當百。」崔秀寧念著上面的字,「一個當一百文用?」
李洛道:「理論上是這樣,但能不能真的一枚兌換一百文還不清楚。淳祐重寶是南宋理宗朝發行的當百大銅錢,但只能兌換三五十文。」
「一枚只能兌換三五十文?那也多少錢。」崔秀寧不懂這些。
李洛搖頭,「那倒也未必。」他取過一枚大錢,「這上面的字雖然是淳祐重寶,但其實並不是南宋的錢,而是高麗仿造的南宋銅錢。高麗流通的錢很雜,有自己鑄造的,也有唐宋,遼金,渤海國,以及元朝的的。還有仿造中原的。」
崔秀寧有點失望:「既然仿造的,那應該還不如真的南宋淳祐重寶,估計連三五十文都兌換不到。這四枚大錢,可能就值百八十文。」
李洛笑了,「你不懂。高麗人有點死腦筋,仿造的反而做工更好,含銅量更高。這錢明顯比真正的南宋淳祐重寶質量更佳,後世都沒有存量發現。」
崔秀寧眼睛亮了一下,「就是說更值錢,不知道能換多少糧食。」
「明天我去老宋店裡,看看能買多少糧食。」
「對。沒有糧食我心裡發慌。」
「這點錢也只能解決暫時的口糧。還是要想法子賺大錢。」
「原始資本就是賣腰帶,但這個急不來。你先說說你的打算。」
「其實我是想干老本行,盜盜墓,販販古董啥的。可是盜墓現在是死罪,一旦被抓砍頭還是痛快的,腰斬凌遲也不是沒可能。而且古墓中的東西在古代不太值錢,又不好變現,我不想冒這個大險。」
「哼,你知道就好。還有,你別打中國後世考古成果的主意。」
「那鐵木真的呢?聽說這屠夫陪葬的黃金海了。」
「哼,別以為我對歷史一無所知。成吉思汗的墓一直找不到,就憑你?」
「萬一被我找到了呢?」
「萬一你找到了,我可以不管。」
「好吧,說正經的。這幾天我一直想。做肥皂,燒玻璃,造香水,制白糖,這些發明我全都不會。可能很簡單,但竅門和步驟根本不知道。你受過高等教育,這些你會嗎?」
「警校又不是理工科,我怎麼知道玻璃怎麼燒,肥皂怎麼做?那些小說里的穿越者,難道都是學化學的嗎?」
「火藥怎麼做你們刑警該會嗎?」
「這個倒是知道具體配方。因為社會上很多暴力犯罪團伙都會自製火藥獵槍,帶來很大的社會隱患,是堅決查處管制的危險品。所以警校有相關教學內容讓我們了解。」
「黃火藥我們肯定沒辦法,黑火藥你能了解到什麼程度?」
「知道現代黑火藥製作方法,也許能做成十九世紀後期的黑火藥。問題是火藥現在已經發明了,我們造它有何意義呢?造反的武器?」
「一個私兵都能壓我,我拿什麼造反?也就想想罷了。還是為了搞錢。」
「火藥不適合搞錢,風險也太大。不過我知道珍珠怎麼養,我舅舅就是養珍珠的,我以前暑假經常給他幫忙。可惜這法子雖然能來大錢,見效卻太慢。」
「我養父是燒骨瓷的,小時候我也沒少當童工被剝削,知道整個燒制方法。這個也是能來大錢的,而且見效也快,造一座瓷窯也不需要花多少錢。但是然並卵,我們不能大幹。你那養珍珠的法子,也不能大幹。」
「你的意思是只能儘量限制產量,不然會招災,會被搶?」
「那是一定的。我們是什麼?今天我的遭遇你也知道,我們是權貴眼裡的田奴,是豬狗。沒有身份勢力為盾,養珍珠燒骨瓷就是找死,他們會讓我們吐出秘方,然後滅口。」
「你真受刺激了,想必有了打算吧。」
「回國暫時不用想,那是蒙古人的天下。目前只能認準高麗,先取得仁州李氏的認可,坐實世家出身,這樣就有了做官的資格。我們先花錢獲取仁州李氏的情報,找到李氏幾十年前去中原的子弟資料。」
「接下來是要釣魚,願者上鉤?」
「警察英明。就是要釣魚。我們燒制少量骨瓷賣出去,上面印上『仁州李氏』的字樣,李氏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
「接下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計劃不如變化。這次遭遇警告我,一定要拼出身份地位,不然就是任人欺辱的田奴。元朝後年就要第二次東征日本,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如果抓住這次機會……」
「我知道你有野心,很不安分,更不老實。追求功名富貴是好事,但都要以好好活著為核心。就算你有一天想造反,也要時機成熟才行。」
「好,這個我可以答應。」
「逃犯,我們現在面臨三大難題。一是口糧,四大銅錢可吃不了多久。二是過年,咱們總要有點年味兒?三是那一貫錢的賦稅,很快就要交了。怎麼辦啊?你藏的刀和甲又不敢賣。」
「警察,乾脆我們用四大銅錢當盤纏,去江華山城賣腰帶?」
「不行。因為我們沒有好衣服,到城裡像個叫花子。要去城裡,總要先找點錢買些好衣服吧。」
「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李洛,我們穿的這麼無產,卻拿著『彩金腰帶』叫賣,城裡人怎麼想?根據犯罪心理學,一定會引起注意,製造別人的犯罪動機,降低犯罪心理門檻。說不定被當賊抓起來,被誣陷,被黑,被搶。」
「哎呀,我倒是忘了這點,燈下黑了。」
「逃犯,轉過年我想置點家具,修修房子。就這麼住著,實在太荒涼。」
「警察別急,慢慢來,都會有的。」
「還有,柴快燒完了,明天麻煩你砍些柴吧。」
「我不能砍柴,只能買柴。」
「你怕露餡?」
「這還用說?世家子弟就是貧困潦倒,也該五體不勤才對。附近不少村民聽說我們是世家子,就是窮也應該和他們不一樣。」
「你就買柴吧李公子,反正你有四大銅錢。」
「不會花多少的。」
「它在看袋子。」
「還想吃麥子。我咋覺得你上了它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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