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普通,但實際上不同尋常的黑蝴蝶翩翩而落,落向了皇城以南五十里外的一片名為血黑澤的沼澤地。
如今王朝各地萬丈高樓平地起,電路連接千萬家,人們享受著全新時代的全新生活,而這片沼澤地,卻沒有一點現代的氣息,也沒有一丁點人類的氣息。
這片沼澤地名為大血澤,是當年曠世戰爭的戰場之一,妖帝與王朝軍大戰連連告捷,海連關大捷後,妖帝火速北退,人類將領古月因為盲目自信,沒有聽從李始皇帝的調令,擅自進軍,想要直搗黃龍,突襲當年正在撤軍的妖族大軍,再給予妖族一記重創。
然而妖帝洞悉人心,知道古月雖然強大,但是急功近利,所以乃是故意設下了後防空虛的圈套。大血澤之戰當天,面對妖帝重重包圍,天階上品的巔峰戰師古月當場戰死,十萬騎兵被俘虜,而後活埋在了這片沼澤地。
因為太過慘烈,據傳當年,此地經常看到士兵們的怨魂飄蕩,李始帝當年也派人為戰士們收屍厚葬,並請神官們為他們平怨,召靈魂下地府,但是此地的空氣之中還是飄散著濃郁的血腥味道,而此地的流水,更是一片猩紅。
此地的血腥之氣和怨氣因為太過濃郁而多年未消,即便幾千年來已經有無數國師來此試圖扭轉此間的風水,但是都沒有成功,久而久之,代表著厄運和不詳的大血澤也便被徹底廢棄。
對絕大部分人而言這裡代表著死亡,代表著厄運,但是對於魂法師而言,濃郁的怨氣還有天然充斥的魂氣,讓這裡成為他們修行的天堂。
王朝當然也意識得到這一點,很多年前就安排王朝的隊伍來此定期掃蕩,清除潛藏在此修煉的魂法師,但是這些年因為魂法師數量越來越稀少,出現的概率已經越來越低,連續數年沒有任何蹤跡,仿佛修煉魂法的都在世上滅絕了一樣,王朝也便漸漸放寬了對這裡的搜索。
這樣的放寬便能讓人得利,一位對王朝絕大部分人而言都很是陌生,但是境界卻足夠整個王朝安全機構都為之緊張的地階魂法師,此刻,就在這裡修煉。
一股股猩紅色的血氣從他面前的小溪中升騰而起,水流變成了烏黑色,而血氣則湧入了他的肌膚之中,上身表面一層血紅色的紋理變得越發明顯,而後隨著他一道呼吸地收納,而消隱在了皮膚。
他雙腿沒有血肉,只有兩根光禿禿的骨頭,即便有著褲管的遮擋,但是那種森然和纖細感,仍然十分強烈。
他的臉也過分的瘦長,好像是一匹馬的面孔,而正是因為長相的醜陋所給他帶來的痛苦,一件件事情的累積,才讓他當年逐漸自暴自棄,毅然選擇修煉魂法。
如今的他乃是強大的地階魂法師,王朝絕大部分強者都只能做他的手下敗將,強大如此他也和孤苦脫離不了關係,作為魂法師註定只能苟活於王朝視野之外。也因為醜陋如妖,從出生開始就遭到家族人的唾棄,這一生都不曾有幾位親近的人,修煉魂法之後,更沒有人能於他親密接觸,唯一和他之間有著密切情感的,便是他的徒弟。
而他的徒弟卻已經死去,此刻最後的一縷意識,變成了一隻蝴蝶。
睜開血紅色的雙目,望著朝他飛來的蝴蝶,他這張瘦長如馬臉的臉龐上,頓時浮現出一股震怒。
別人不知這黑蝴蝶是什麼手段,作為創造者,他如何會不知,這代表著自己的學生已經死亡?
蝴蝶落在了他因為心情激盪而顫抖的肩膀,筋疲力盡地化為了一股黑灰,鑽入了他的眼中,在他腦海內鋪展開成了連貫的畫面。
這位魂法師的臉色變得更加憤怒,憤怒得呼吸都變得短促,呼出的氣體變成了烏黑之色,周圍的空氣成了一顆顆沙石般的顆粒嘩啦啦地滾動。
畫面很短,幾乎只有一瞬,而這一瞬里的信息便已經足以傳遞出事實,他看到了自己數年養育的心血在成功之際被破壞,更看到了,一個弱小得他都覺得孱弱的少年,居然投擲出了噬魂匕,殺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你居然這麼廢物?!被一個少年殺死?!你要氣死本座?!」
「這破壞我屍王的人又是誰?!莫非鎮安司或是太子已經發覺?!」
「為什麼命運總是捉弄本座?!」
魂法師的雙手都為之顫抖,仇恨和憤怒令他兩腿的白骨都浮現出了一抹抹黑色。
整件事情所牽扯到的利益,根本不只與他一個人有關,所以這內里還涉及著他都無法承受的重大責任,這黑蝴蝶所帶來的信息,已經把原本平靜的生活推到了深淵。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撐著兩股站立起來,吹了一聲口哨之後,一頭烏黑色,好像是存在於水墨畫一般的烈馬從毒瘴之中奔馳而來。
烈馬沒有四腿,身軀懸浮在地面,身上披掛著的極其古老的神紋鎧甲,更是訴說著它的身份——它乃是族界之戰時的烈馬,而今,只是幽靈。
他騎上這頭幽靈馬,朝著北方趕去,人和馬不斷地變得透明,蒸發一般消失在視野中。
屍田已經被毀,他需要前去將這裡曾養育屍群的痕跡抹除,與某些人之間,也需要重新接洽。
某些事情要查清楚。
某些仇,無論如何,也必須報。
……
……
唐紙成功成為神術師的事情,讓姬大媽和唐糖無比興奮,當天晚上姬大媽還特意辦了一桌屬於他們三人的晚宴,本來想順便犒勞犒勞大叔,但是想到大叔還欠她面前,姬大媽便就此作罷,打消了請客的念頭。
成為神術師意味著什麼?王朝里其實還是有不少的神術師,這能給唐紙帶來身份地位上的改變與否,尚且未知,但是對唐紙來說,至少人生是翻開了新的篇章。
大媽和唐糖有高興的地方,但對唐紙來說,就有更讓他動容,更讓他關注的問題,那就是病情和身體。
唐紙現在所能夠接觸到的資源有限,關於神術大多都來自於大叔,而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都來自於舅舅家裡的那數目不多的藏書,所以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自己面對那位魂法師時,自己爆發出來的力量,還有身體的自愈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靈死病所造成的,唐紙一無所知。
唐紙覺得很奇怪,他是靈死病患者,和靈死病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因為靈死病給身體造成了什麼奇怪的變化。可是現實確是如此,自己身體爆發出來奇異的力量,不禁治癒了自己,還讓自己重傷了那位魂法師,然後自己多年沒有變化的病況便加重了,雖然沒有症狀,但是死亡已經逼近了自己,那麼這兩者之間到底是怎麼一種關係,又是如何的一種原理?
唐紙對此一無所知。
既然不可告人,他也無法質詢大叔,所以只能自行查找。
唐紙翻閱舅舅的藏書,可無論是暢銷全國的《我的時代》,還是那本《漢唐奇異錄》,都沒有記載半點和自己狀況所吻合的內容。只是在舅舅的一本名為《妖傳》的妖族圖譜書上,看到了一些妖的身體可以自行治癒。
難道我是一隻妖?
這樣的想法被唐紙自己給扼殺,他怎麼可能是一隻妖,自己是妖,大叔這麼強大的人會看不出來?而且自己的身體不只是自愈的問題,還牽扯上了靈死病這種只有人會患上,以及那莫名其妙的戰鬥力量從何而來的問題。
幾番查找和思索都並沒有結果。
他心中只能暫且先保留著秘密,密切觀察著只身體的狀況,走一步算一步的慢慢探尋。
作為一位患病多年的病號,天生具有的膽量,讓他面對這麼古怪和恐怖的自身溫問題,都保持著足夠的冷靜和耐心。
修行,修行是最好的選擇,變得更強大,就有解決一切無論好問題還是壞問題的本錢。
唐紙陷入了困境,大叔也陷入了困境。
距離殺死屍王兩天過去,他因為擔心撞見鎮安司或者其餘強者,沒有去過幾公里外的事發地,但是他也能夠確認,鎮安司的人至今都沒有去發現那片土地的異常,否則部隊應該到達才對。不過他也沒有急於去查探武怡或者嘗試揭發,任何事情在沒有揭開迷霧之前,都不該輕舉妄動。
關於屍王的事情似乎就這麼暫且告一段落,漸漸都沉寂在了一大一小二人的心底,不過唐紙的修行,還必須維持。
水井灣後方一公里的後山生滿了灌木,也滿是蚊蟲,並不宜人,加上現在信息技術的發展,小孩子們都已經不再喜歡在荒野奔跑,更喜歡玩耍自己爸媽的手機,所以這充滿了生機的山林,已經罕有人光顧。
陽光明媚,本有些熾熱的光線經過葉層的遮擋變得和煦,灑在水塘內里便成了一片波光粼粼。
唐紙站在這碧波蕩漾的水塘邊沿的石台上,只穿著一隻褲衩,手臂上仍然套著護腕,護腕所遮擋著的那朵黑色牡丹花,似比起他身體本身的某些隱私器官更讓他在意,此刻,他正按照大叔的指示練習著玄參十三殺,動作已經完美無瑕,看起來賞心悅目。
而做到最後一個動作之後,唐紙立馬開始感受天地之間的昊氣,比起之前每次做完都氣喘吁吁,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再消耗太大的體力。而他的感知世界裡,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而所有的白,都是神明賜予的那神術師揮手間山崩地裂的強大本源。
結束完感悟,唐紙便按照大叔剛才的吩咐,脫得只剩下褲衩。
「唐紙,你小子人雖然看著老實,沒想到心裡比你大叔我一樣的悶騷,居然穿這麼性感的紅色內褲?」大叔一邊坐在對面的石台上摳腳,一邊漫不經心地打笑道,「太沒男子氣概了!男人如何能穿紅色內褲?」
大叔站起身來解開自己的褲子,要給這個稚嫩的少年展示一下什麼才是有男人氣息的護襠品,而褲子褪下之後,一條粉色的內褲蘊含的風騷之氣立馬奔馳這片山林。
大叔一驚,連忙重新提上褲子,看見唐紙並沒注意到,這才鬆了口氣,嘀咕道:「穿錯了……我怎麼記得是藍色的,還好這小子沒看見,差點人設都崩了,」
「大叔,您就別笑我了。」唐紙看著自己的褲衩,抬起頭來看著已經提上了褲子的大叔,窘迫地說道。
大叔癟癟嘴,露出一口黃牙道:「行吧,趕快開始,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看著你小子的身體真是沒意思。」
唐紙點點頭,深吸口氣之後站到了石台的邊沿,這裡距離水面只有三米,但是站著看起來疊加上身高,還有人類這種陸地生物畏水的本能,這已經是有些駭人的高度。
唐紙在幾個深呼吸之後,調整好自己的心境,朝著水塘一躍而下。
他屏住了呼吸,失重感立馬充滿了整個身體,所有的臟器似乎都懸空了起來,他始終注視著和自己越來越近的水面,丹田內的昊氣,則朝著自己的四肢百骸飛快地擴散而去。
十多歲才成為神術師,其實算是罕見的事情,但是罕見不代表就有意義,畢竟成為神術師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重大事件,成為神術師和成為強大的神術師是兩回事,王朝有多少黃階下品的低階神術師?
現在的唐紙,堪堪邁過黃階下品的門檻,距離強大一詞,還有著莫大的距離,然而他現在卻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天賦。
在距離水面還有半米的時候,唐紙丹田中的昊氣精準無誤地勾勒成了一隻魚兒的形狀,在要落入水中的剎那,身軀已經隨著年齡逐漸高大起來的少年變成了一隻金色的鯉魚,噗通入水,濺起一尾細浪。
大叔的眼中毫無波瀾,望著水面,唐紙這隻魚兒已經消失在蕩漾的波紋之中,在片刻的寧靜之後,一隻魚兒又猛然出水,如要躍龍門一般,朝著大叔所在的距離水面有五米之高的石台衝來。
小鯉魚的後勁並不足夠,距離石台還有半米時,便停止下來,看著立馬要朝墜落之際,鯉魚的體表接著發出一道淺色的金光,魚兒又忽然變成了一隻黃鸝,震動著帶著水露的翅膀,飛向了上方的天空。
大叔平靜的臉上勾起了一絲微笑,隨著黃鸝的沖天而揚起頭顱,雙瞳中儘是滿意和驕傲。
這樣完美的變幻銜接,並且還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個臭小子,還真是有著強大的天賦,恰好是碰上了自己,所以命運這種東西,還是琢磨不清……
黃鸝在樹冠之間飛舞,自由自在,唐紙穩定而靈活的在樹枝之間鑽來鑽去,一隻只鳥兒注意到了這隻美麗的黃鸝,紛紛嘰嘰喳喳的啼叫起來,甚至有幾隻擺起翅膀,跟隨著唐紙一起飛舞起來。
樹林之中,好不快活,大叔都翹起了二郎腿躺在石面上,嘴裡哼著曲子。
天空之中有一隻雄鷹的雙眸驟然凌厲,身軀發生偏轉,頭顱朝下,化為一道極速下墜的黑線,對著這群不知死活的鳥兒飛舞而來。
林中另外一些沒有加入這飛行隊伍的鳥兒紛紛驚恐地啼叫起來,鳥兒們便也紛紛注意到危險的靠近,不再跟著唐紙飛舞,一鬨而散,而這隻鷹隼的目標也逐漸清晰。
它,就是衝著唐紙而來。
銳利的鷹爪只要抓上唐紙的身軀,就能將他變成嘴中的食物。
唐紙丹田中的昊氣再一轉化,而他所化的這隻弱小黃鸝,猛然變成了一隻猛虎,巨大的爪子對著這隻老鷹一把拍去。
鷹隼驚恐的慘叫起來,根本無法明白怎麼一隻小黃鸝突然就變成了猛虎,而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爪它也毫無還手之力,被一把拍飛到了樹立之中,驚奇嘩嘩葉浪,而後急忙振翅朝天飛去,逃離這片古怪的樹林。
沒有翅膀的老虎墜落向了池塘,在將要落水之際,重新變成了魚兒,輕盈落水,在水裡兩圈遨遊之後,噗通躍出水面,回到了之前的石台上。
滿身都是水珠的唐紙,樂呵呵地恢復了原形。
大叔臉上重新嚴肅起來,故意要做出一副嚴師的姿態,根本沒有任何環保意識的點上了香菸,此刻的畫面要是被王朝環境保護機構以及森林防火局的看到,大叔將要面臨三百塊錢的罰款,不過大叔根本不在意有沒有違背王朝某些狗屁機構的律令,心滿意足的嘬著香菸內里美妙的味道。
「這麼快就已經能夠這麼完美的運用幻形術,你比我預想中的還要聰明那麼一點,當然,肯定是沒有我聰明的。」
唐紙耐心聽著大叔的教導。
「已經基本能夠幻化形態,並且所幻化的生物外形都有了九分相像,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所用的時間還這麼短,這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不過這不等同於完美,所以幻形術你還是需要多加磨練,玄神十三殺也是,必須每天練習至少五遍以上,多多益善。」
「好的大叔。」唐紙點點頭,聽話的他絕對遵循大叔的教誨。
「幻形術不具備直接的戰鬥力量,只是有些時候可以保命,比如你被人追殺,你就可以置身在樹林之中,變成樹木或者鳥兒,如果你幻形術足夠精通,對手又不是太過強大的存在,就能幫助你躲過一劫。」大叔生吸口煙,語重心長。
唐紙對於保命這一點也深有感觸,活下來這件事,本身便比絕大多數的事情都要重要。
「現在修行勉強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今天你有兩個任務,一個是我會教你一套神術,然後,我還要學習一下戰鬥。」大叔緩聲道,「身體才是一切的本錢,學再多神術,不會戰鬥,那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麼快?唐紙完全沒有想過,大叔教導自己的進程如此迅速,這就要學習戰鬥了?
茫然錯愕之餘,男兒好戰的本性下,熱血和緊張感立馬充滿了自己血管。
「大叔,我的對手是誰?」
大叔打了個響指,池塘水面中一道水浪緩緩升起,一個純粹由水所形成的沒有五官,只有四肢和腦袋的水傀儡,便挺立在了池塘表面。
大叔二指夾煙,輕描淡寫地一指,「他。」
PS:五千字大章,算兩更不?
這本書大家可以多給建議,好還是不好都可以說說。很快一個大情節就要出現,嗯,是的,我最擅長大情節,保障夠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