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紙和白琉衣同時陷入震撼之中。
全是真的麼……
五千年前酆都城的百姓們,就這麼白白地,被當今酆都乃至於整個王朝的人所崇拜的天帝,所無辜獻祭了?
陰萬原來真的沒有騙自己們?
唐紙情緒稍微要寧靜一些,因為經受過大叔的教育,他對天神的看法沒有王朝人那麼盲目的循規蹈矩。
加上王朝皇室對自己和岳峰鄉百姓的所作所為,讓他更能夠接受很多高高在上的存在,並沒有那麼神聖的事實。
月伊兒則不同,她是王朝公主,是天帝最虔誠的信徒,雖然唐紙算得上是背叛天神和王朝的人,但也不代表天帝在她心中的地位能被污衊。
此刻聽到這樣的結論,小臉都要煞白了一些。
「其實這並不能怪誰,因為就像是王朝了著名的蟒車變軌問題一樣,一輛蟒車行駛過來,七個人被綁在軌道上,即將要被撞死,而另一條軌道上只綁著一個人,你擁有選擇讓蟒車改變軌道的權利,選擇犧牲那一個人來拯救七個,還是讓那七個人就這樣死去。
當年的情況,犧牲酆都城來換怨魂王被鎮壓,換成是我,我也一樣會做出這個選擇。」
小棍蟲從劍神的左肩爬到右肩膀。
「那,為什麼鎮魂界的第一層的鎮魂人,會說月伊兒沒有王族血脈?」
唐紙回頭看了月伊兒一眼,手輕輕拉住了她的小手,問出了這個困惑了兩人數月的問題。
小棍蟲一愣,兩隻大眼睛都頓時之間像是鑲嵌在了眼眶裡一樣,沒了活力。
誰都沒有看到,劍神那兩抹如王朝天山般沉重的眉毛,輕微地蹙了蹙。
「胡說八道。」小棍蟲揚起了自己的兩隻小腿,「不管陰萬那個王八蛋做了什麼,也不管鎮魂界鎮魂人做了些什麼事情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只能告訴你們,是在胡說八道。」
小棍蟲一躍而起,落在了月伊兒的手心當中。
「你是毫無疑問的月公主,這點不用多疑。」
月伊兒因為鎮魂人的結論而幾個月沒有真正舒展過的黛眉緩緩打開,一雙明媚的眼睛重新恢復了那輪明月該有的姿態。
唐紙也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還有什麼事情,會比自己確定了十六年的身份,被質疑更讓人覺得懷疑人生?
「謝謝。」唐紙真心感謝。
「不客氣。」小棍蟲揮了揮前爪。
「前輩還有一個問題,鎮魂界的第一層鎮魂人,也是著名的魂法師,天煞羅尊顧行西?」唐紙蹙緊眉頭。
小棍蟲乾枯枯的前足撓了撓頭,「嚴格上來說,是的。」
月伊兒著急道:「天煞羅尊這樣的大壞蛋,他怎麼可能是鎮魂人?為什麼您知道不說出來,讓王朝和天神去剿滅他?」
「這其實不算是很大的秘密,知道的人應該還是有一些。因為,有些情況比擬想像中要複雜一些。鎮魂人又不是什麼美差。」
唐紙和月伊兒對視一眼。
「他本來是天帝的兒子,但是因為內心充滿邪惡,所以被派遣到了鎮魂界做鎮魂人,表面上是神職,實際上是個懲罰。當年逃出鎮魂界做了不少壞事,但最後還是被抓回了鎮魂界。」
原來是這樣一回事,難怪鎮魂人可以是這樣一種情況,而還完全不擔心陰萬出來之後,將這件事吐露出去。
雖然背後的故事可能要複雜一些,但鎮魂人居然就是天煞羅尊的事情,確實還是能給人不小的震撼。
唐紙蹙緊了眉頭,問道:「您知道,王朝里去年五月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麼?」
「去年五月?」小棍蟲好奇地盯著唐紙。
「嗯。」
去年五月,是舅舅去世的日子,按照劉國言死前所說,是他去年五月派下屬執行命令,對舅舅動手,而他說這是現任國師柳碎夢的命令。
唐紙這幾個月來被陰萬擄走,根本沒有機會繼續對這些事情展開調查。
如果真的是柳碎夢做的事情,那麼柳碎夢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舅舅只是碼頭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既然會被選中,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成為了漁夫垂釣時,那條被釣走的不幸的魚。
但是漁夫要垂釣,也必定是有原因的,尤其是這位漁夫明明不應該是漁夫,而是魚群的保護者時,更有必要的原因。
「這……我不知道,我其實不太關心王朝近年發生的事情。」小棍蟲的尖嗓有些尷尬地回答道,為自己居然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感到抱歉。
「去年五月?」月伊兒反而蹙起了眉頭,「去年五月,是零山國師,去世的日子。」
唐紙豁然回頭。
……
零山國師去年五月去世的。
舅舅是去年五月被殺的。
劉國言臨死之前應該沒有撒謊,舅舅的死是柳碎夢的命令,柳碎夢又是零山國師的弟子……
這兩件事裡,應該有必然的聯繫。
唐紙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
雖然現在舅舅死去的真相還是沒有調查出來,可是似乎,已經快要水落石出了。
自己有過一面之緣,還幫自己化解過危機的柳國師,你為什麼,要讓我家破人亡?
唐紙下意識死死地攥緊了拳頭,怒火隨著指尖嵌入手心。
月伊兒的小手輕輕落在了他的肩膀,柔荑傳遞來這位十六歲的女孩兒越發煙火氣的溫柔。
迎著女孩關切的視線,唐紙輕輕點了點頭,道:「我沒事。」
所有的問題都詢問結束。
一段時間的休憩之後,他們再一起吃了一頓魚湯,告別的時間便漸漸來臨。
「我們就此別過吧,不過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伊兒。伊兒,我們能單獨聊聊麼?」
唐紙放下手裡被自己喝得乾乾淨淨的石碗。
正在放下自己捲起來的褲腳的月伊兒抬起頭,忽閃著大眼睛,依依不捨地看著唐紙,輕輕地頷首。
……
兩人來到了池塘邊。
劍神就在背後百來米處的地方看著自己二人。唐紙收回看向劍神的視線,落在了面前的水塘。
水塘清澈,蓮葉在前,露出他們兩人面前的一片如鏡的水面。水面里是少男少女青春的身影,少年俊俏,少女可愛迷人。
水中兩人錯開的身高,似乎也在詮釋著普天之下無數男男女女,都這般以呵護和被呵護的關係,所聯結的愛情。
「他是要表白麼?」小棍蟲撐著腦袋,一臉吃了糖後的甜膩的表情,「大劍神,他要表白,你怎麼辦?」
李夕陽視線平靜,沒有回話。
他上個月就表明過自己的態度了,年輕人的事情,年輕人說了算。
雖然世間人要是知道了劍神的想法,可能都弄不明白,劍神雖然了不起,但是要決定公主的感情事的,理應是作為父親的皇帝才對,怎麼會輪到劍神?但對劍神和小棍蟲來說,這個情緒的出現就那麼的理直氣壯。
「我博學多才小棍蟲,什麼破事不知道?我聽說,第一次表白的時候,男的通常會起生理反應。」
劍神的眉頭驟然一挑。
身側放著的鐵劍轟然一抖,半截劍身便剎那出鞘!
他所在的這面土坡紋絲不動,但是小棍蟲知道,這座山坡其實已經被恐怖的劍氣切割了數萬片。
小棍蟲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擔憂地看向唐紙的背影,「小子,保佑你千萬別有反應……」
……
有些情話,的確是要背著長輩說才行。
看著水中的倒影,月伊兒有些害羞的低下了腦袋。這一低頭,和水中蓮花一樣,儘是不受涼風的嬌羞。期待和不安的感覺,就像小鹿在心頭亂撞。
少年凝視著月伊兒的眼睛,後者耳根越發緋紅。
唐紙深吸口氣,緩聲道:
「二皇子殿下,在密謀謀反。他在策動天竺佛國三大佛寺之一的懸空寺,以及精靈國的某些力量助力自己。具體牽扯到哪些人我不知道,他怎麼在做構畫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個事情,應該**不離十。」
月伊兒微微一愣,先是愕然,然後是尷尬,然後是震驚。
「你回皇宮之後,自己思考好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你最好自己調查清楚。這是劉國言死前告訴我的,之前沒時間處理這件事,我也忘記告訴你。」
月伊兒震驚著,半響之後才緩緩點頭。
「太子殿下想讓二皇子殿下處死我,用來當做他對二皇子殿下明面對決的導火索,現在太子殿下應該也暴怒地想要處死我,我被放到明面了,他們的鬥爭可能也要放到明面了。雖然我不怎麼關心王朝皇位的鬥爭,但是五千年的和平得來不容易,我不希望因為他們而毀滅掉。伊兒,你好好思考怎麼處理。」
月伊兒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消化掉這件事。
她難以想像,自己二皇兄,居然會做出這樣欺師滅祖的事情,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
足足五六分鐘之後,她才對著唐紙使勁地點了點頭。
「我回去會先查清楚這件事……雖然我還是不太相信。」
「好。」
唐紙長呼口氣,微笑道:「謝謝你伊兒,這些天,連累你了。就此別過了。」
「你……沒有別的,什麼要說了麼?」這句話的聲音小的像是蚊鳴,月伊兒看著唐紙也分外不舍的雙眼,再次嬌羞的低下頭。
唐紙愣了愣,又露出了笑容,道:「哦還有。」
月伊兒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幫我照顧好唐糖。我希望,我還能活著,見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