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看上去很崇拜這個張莫邪,但沈秋卻感覺頗為神奇。
他一邊按照青青的指點,放鬆身體,感應胸腹丹田,一邊問到:
「張莫邪是魔教教主這個我是知道的,但天下第一,你前幾日不是說,太岳山純陽真人才是天下第一嗎?」
「不一樣啊。」
青青感覺師兄的離魂病越發嚴重了,她解釋到:
「純陽真人乃是前朝大楚國師,如今已有近百歲,一身武藝修為已非凡俗之境,很多人說純陽子其實是修仙中人,並不能以武者來論。」
「再者說,純陽子成就天下第一,乃是因為張莫邪在8年前就已經失蹤了。」
「張莫邪和純陽子在13年前,魔教攻打洛陽時做過一場,那會我還沒出生呢,聽師父說,兩人的手段已非凡人之力,那一場當真是龍爭虎鬥。」
小師妹眼裡無限神往。
她對師兄說:
「張莫邪號稱『北斗星御』,據說他修行的神功能引動星天之力,但如今江湖中已經無人得見。」
「大家叫他『奇人』,乃是因為他自正定2年現身江湖,13年間橫行武林,幾乎無人能敵。」
「他統一了魔教七宗,卻又對橫行無忌的魔教中人加以約束,又求取江湖諸家法門,編纂這江湖心法,加以傳播,恩惠蒼生。」
「所以儘管張莫邪是魔教教主,但其實大部分受他恩惠的人,都不認為他是邪道中人呢。」
青青看著師兄已經開始試圖運轉真氣,便不再說自己偶像的輝煌往事。
她用自己最喜歡的情節做了個結尾。
她說:
「不過後來,張莫邪愛妻重病,他帶著妻子拜訪太岳純陽宗,泰山玉皇宮,臨安涅槃寺,只求為妻子延命驅病。」
「可惜一代奇人武藝通天,卻最終還是沒能留住愛妻之命,至情之人頗受打擊,在妻子下葬那一天,他便飄然而去。」
「自此之後,便再無人得知那一代奇人的下落。」
「唉,多痴情的人啊。」
青青像是看多了青春酸臭文學的文學少女一樣,頗為唏噓的感嘆了一聲。
「不過也有人傳言說,張莫邪那麼厲害,是因為他在24年前,於太行山求得仙緣,才能在10年之內成就天下第一。」
小師妹看著眼前的莽莽太行山,她輕聲說:
「也許那奇人也曾來過我們今天所在之地呢。」
沈秋的眼睛動了動。
「太行」和「仙緣」兩個字讓他內心微微一動,下意識的握住了手腕上纏著的劍玉。
青青說張莫邪失蹤八年,也就是說,那奇人是在正定15年就於江湖消失了。
而按照原沈秋的記憶,他手裡這塊劍玉,是在正定19年,沈秋12歲的時候,被一個很神秘的傢伙送到他手裡的。
儘管已經記不住那個傢伙的長相,但時間是對得上的。
也就是說,送給沈秋這塊號稱「仙緣」劍玉的人,很可能就是當時已經失蹤了5年的天下奇人張莫邪。
但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仙緣拱手相贈,還說是「履約」?
是張莫邪和誰的約定?
謎團一個接一個,在沈秋腦海里浮現出來。
看來這身體的原主人身上有很大的秘密,只是按照那些零散的記憶來看,原主人似乎也並不知曉這些。
這些思考讓沈秋從之前那凝神靜氣的狀態里脫離出來,他放鬆的身體也變得緊繃,下一瞬,一根竹枝就打在了沈秋肩膀上。
他睜開眼睛,看到青青丫頭叉著腰,正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那丫頭很不滿的說:
「凝神靜氣啊,笨師兄,你這樣是沒辦法察覺到氣感的。」
「我試了呀。」
沈秋很無辜的指著自己的腹部,他說:
「我努力感知這裡,但別說氣感,這裡什麼都沒有。」
「哎呀,你真笨!」
青青丫頭用竹竿點在沈秋腹部,胸口和額頭,她像是念經一樣,對沈秋說:
「腦為髓海,乃上丹田。」
「心為絳火,中丹田。」
「臍下三寸為下丹田,所謂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主人之氣力,使體魄健壯。」
「中丹田,藏氣之府,主真氣流轉,經絡暢達,乃是百穴中樞。」
「上丹田,藏神之府,主人之神智,護人之靈光不散...既是修行內功,你為何要感應下丹田?明明是要感應心竅才對!」
青青的竹枝點在沈秋心臟,她耐心的解釋到:
「氣血,氣血,氣溶於血,自心竅而生,流遍軀體,真氣自心竅而出,向下流轉,沉於祖竅靈台,與氣力相融,而後貫連穴位。」
「師父說,修煉真氣內功,就要先打通周身穴位,讓氣息流通再無阻礙。」
「而我們所修行的江湖心法,只能打通人體周身大穴,讓真氣流轉暢通,以此溫養體魄,消融暗傷。」
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說:
「至於那些要害穴位,江湖心法是沒辦法顧及的,強行沖穴,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只有那些上等功法,以經仙門吐納的秘傳方式,才能沖開要害穴位,使真氣形成更堅韌,更長足的循環。」
沈秋點了點頭。
這些東西和中醫的理論很相似,他聽起來並不費勁,也大概理解了真氣運轉的方法。
他思考了片刻,對青青說:
「那麼,江湖中的所謂上等功法,就是根據它們能沖開的穴位來判斷的嗎?」
「倒也不是。」
青青皺著眉頭回答說:
「我也曾問過師父,師父說,雖說能沖開越多穴位,便能讓真氣越加磅礴,但判斷功法優劣,也不只是按沖穴的數量算的。」
「下等功法效果平平,聚集的後天之氣也無神光,只有一團鬆散氣勁。」
小師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說:
「別說外發傷人,就連溫養軀體都效果有限,江湖心法比這些下等功法好一些,但其產生的真氣也不足以外放,只能用於溫養體魄。」
「而上等功法,不但可以更好的溫養體魄,清除體內暗傷,還能以神合氣,讓真氣產生源源不斷。」
「外放傷人,內收禦敵,諸般變化,諸般神妙。」
青青想了想,她舉了個例子,對沈秋說:
「就比如查寶,那位師叔的內功心法便比江湖心法更好一些,能讓他擅長的風雷指威力更甚,而且查寶天資上乘。」
「我聽師父說,查寶甚至修出了一縷護身罡氣,這種罡氣修到高深處,能擋暗器兵刃,亦能御世間百毒。」
沈秋點了點頭。
這個他深有感悟。
在劍玉夢間,他手持劈柴斧和查寶對抗,那傢伙皮膚之外,確實有層不可見的氣盾,應該就是青青說的護身罡氣。
但那東西也不甚堅固,沈秋偶爾運氣好,用斧頭大力劈砍,也能劈開。
不過這罡氣雖然弱小,也能抵禦沈秋用石頭丟出去的力量。
也算是頗有神妙了。
「江湖正派五大宗門,還有魔道七宗,皆有各自所藏的絕等功法呢。」
青青這碎嘴丫頭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了。
她乾脆蹲在師兄身邊,用手中的竹枝,摁住沈秋的心臟,沿著身體一路向下,為沈秋引導氣感的方向。
她喋喋不休的說:
「那些宗門所藏絕等功法,因真氣流轉方式千變萬化,又能沖開九成的穴位,不僅真氣磅礴,如海潮拍打,還能化腐朽為神奇,能常人所不能。」
「就比如,我聽師父說,高門大宗的弟子,在真氣外放時往往能有種種神異效果。」
「北朝通巫教便能使寒冰傷人,魔道明教中人,內功修到深處,便能引烈焰灼身。」
「純陽內功能使百穴歸一,真氣源源不斷。涅槃寺的高僧們,能愈傷避死,長久龜息。」
「魔教七絕門能提縱身法,使人進退猶如鬼魅。」
「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五行門,則能隱匿聲息,潛行於萬物之間。」
「奇妙內功甚至能強化五感,飼養蠱蟲,以指斷石,日行百里,不一而足。」
「這要說起來就沒邊了,師兄要是喜歡聽,我改天專門給你講,但現在,你得趕緊悟出氣感...哎呀,你好笨啊!」
青青啪啦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沈秋就像是聽小說故事一樣,也是興致勃勃。
從小師妹的描述里,他感覺這些絕等內功,就如西幻小說里的魔法一樣神奇,而且還千變萬化,頗有種百花齊放的感覺。
看來這個世界的修仙中人眼看天門截斷,升仙無望,便把一身精力都用在了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開發出了這麼多神奇的玄門內功。
並且還流傳下來,組成了各種各樣的體系,讓這凡俗之人的江湖,也顯得如此奇妙。
「好啦,你去看書吧,或者去烤土豆吃。」
沈秋將有些暴躁的小師妹趕走。
這丫頭也是好心,但沈秋躺了快半個時辰,都沒感應到所謂「氣感」,這讓青青也快失去耐心了。
青青瞪了沈秋一眼,便站起身,自言自語的走入了廚房裡。
大概是在說笨蛋師兄沒救了之類的,讓沈秋啞然失笑。
確實,這具軀體天資平平,按照青青的說法,她當時在路不羈的提點下初學內功,只用了一刻鐘就感應到了氣感呢。
而且青青只是天資聰慧,但氣力弱小,並不算是那種習武的天才。
「呋...」
沈秋長出了一口氣。
他抓過青青經常坐的那瘸腿椅子,躺在上面,手握劍玉,閉上眼睛。
溫暖的陽光照在沈秋身上,還有山間的風吹拂,這感覺好極了,很快,沈秋就進入了夢境之中。
在劍玉的夢境裡,因為有公孫愚的幻影,所以查寶並沒有第一時間攻上來。
沈秋在這無比安靜的夢境中盤坐,他不斷的深呼吸,讓自己重新進入凝神靜氣的狀態里。
他在感知心臟的跳動。
他能用現代醫學知識,去解釋心臟與血液流動的關係,但要修行現代世界並不存在的內功真氣,還是按照這個時代的解釋更好一些。
模糊的,更具概念意義的解釋。
「心臟在每一次跳動時,通過臟器壓力,將鮮血壓入血管,實現鮮血在體內的流動。」
沈秋伸手摸著心口,他說:
「青青說,氣溶於血,血液就是真氣的載體,如果我還沒記錯,鮮血應該是這樣流動的。」
他的手指順著心臟處向下滑動。
在這非常安靜,沒有笨丫頭打擾的環境裡,每一次心跳都能被清晰的感知到,那種胸口迸濺的力量,就如鐵錘敲打。
血液在血管中奔騰。
那神秘的氣...
氣就在其中。
沈秋這具軀體只有16歲,未至弱冠,先天之炁還尚未消散,它就存在軀體之中,就像是一種意志層面的力量。
任何一樣事物,你要理解它,就得先相信它存在。
「有了!」
過了好久,沈秋在感知心跳的過程中,似有似無的感知到了微弱的熱流,就像是鮮血具備的溫度一般。
這應該就是青青所說的氣感。
它不被控制,只能以最本能的形態,被動的跟隨鮮血流動全身。
沈秋順延著鮮血流淌的方向,他嘗試著操縱那股熱流。
他以為這很困難,但實際上,卻分外簡單。
那股熱流在沈秋的推動下,在血管中開始加速崩騰,就像是一輛沿著固定鐵軌行駛的火車,不能改變方向,但卻可以被人為加速。
「砰」
一聲似有似無的輕響,在沈秋體內響起。
腰間的一個穴位被沖開,並不困難,就好像是新婚之夜那一擊,甚至沒有太多感覺...總之,自行想像吧。
沈秋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他推動那股熱流一路向下,從心竅沉入下丹田,所謂藏精之府,主人之氣力,使體魄健壯的區域中。
他沒有繼續去推動熱流沖穴,而是耐心等待,一股又一股的熱流從心竅流入此地,在沈秋的控制下不斷積累。
等它形成新的規模後,沈秋推動它離開下丹田。
就像是火車再次駛入軌道,這一次,不管是體積,還是力量都大了很多。
沿著血液流淌的方向,一個又一個周身大穴被沖開,沈秋的體內就像是暴豆子一樣,啪啪作響。
那熱流沿著下丹田進入雙腿,又從雙腿一路直上,沿著腰腹進入手臂,最後沖入肩膀與脖頸。
這疾馳的火車不斷的前進,在它後方,被沖開的穴位就像是被打開的閘門,鮮血在血管中流淌的更具力量感。
血液總量不變,但奔行的速度和氣勢都變快了。
道路被拓寬,讓血中能承載的氣更多,這種內在的變化,讓沈秋的五感都變得清晰,心跳也變的快了一些。
就像是引擎!
一台開始擺脫最低節奏,進入高節奏運轉的引擎!
伴隨著更磅礴的血液流動,更多的力量被激發出來,充盈到四肢百骸中,源源不斷的熱流在沈秋體內流淌,讓他感覺就像是浸泡溫泉。
終於,那一路開疆拓土的熱流完成了一個循環,流過心竅,又回到了下丹田處。
再不需要沈秋去操縱,推動。
它開始本能的積蓄力量,開始沿著固定的循環,在沈秋體內流動。
沈秋在夢中握緊拳頭。
他能感覺到,除了自身的力量之外,這拳頭攥緊的力量里,還多了一絲微不可見,但真實存在的力量。
真氣所賦予的力量。
它還很弱小,但只要持之以恆,伴隨著真氣數量增多,這股力量的加持也會越來越強。
這後天真氣!
終於,他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