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兩位天字級刺客一直在等待的時機。
就在六指黑俠爆發一擊揮退四人,氣力未復的時候,前有【真剛】攔路,後有【斷水】偷襲,可謂絕殺。
這就是羅網,天字一等的殺手可能在硬實力上與那些掌門級人物有些差別,但是他們往往能選擇最恰當的時機出手偷襲。
此刻的六指黑俠雖然只是被兩人偷襲,但是心中的危機感並不遜於當初被陰陽家五大長老圍攻之時。
危急關頭,他強提真氣一聲暴喝:「墨守成規!」
濃郁的墨色真氣猛然擴散開來,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仿佛一顆黑色的大繭。
這是墨家劍法的最強防禦招式,需要極其強大的內力修為才能使出,整個墨家也只有六指黑俠修成了這一招。
叮!叮!
真剛、斷水兩劍重重劈在墨繭之上,卻不能破,紛紛被彈開。
偷襲未成的兩人臉色有些陰鬱,看之前的表現,他們就明白自己兩人不是六指黑俠的對手,卻沒想到聯手發起的偷襲都沒能奈何對方。
不過這一番交手倒也不是全無收穫。
首先,因為六指黑俠被阻,那幾名墨家精英弟子沒能擋得住公輸魯的青銅機關獸,已經盡數喪命。
其次,從墨繭里出來的六指黑俠臉色頗為蒼白,一看就是內力損耗過大的模樣。
最後,作為秦軍營地中重要性排名前列的機關營地,這邊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士兵趕來支援。
見事不可為,六指黑俠也算是果斷,立刻帶著僅剩的兩位統領直接撤退了。
......
這一次無功而返的夜襲,讓墨家在平陽城中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
畢竟為了配合他們,扈輒派出的五千佯攻部隊都已經損失殆盡,可是卻沒有絲毫戰果。
最近扈輒對他們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冷淡了。
這就是墨家的尷尬之處。
他們為了自己心中的理念自願出來幫忙防守,可是他們畢竟跟守軍不是自己人。戰事順利時還好,一旦事有不諧,他們也就成了最大的背鍋俠。
比如最近在平陽城中開始流傳這樣的說法。
「要是墨家那些人不來,秦軍不就不會讓公輸家的人來前線,那就不會有投石機天天轟炸我們了!」
這話乍一聽還挺有道理,以為投石機真的是為了摧毀墨家的防禦機關才被派來的。
但仔細一想,就算沒有墨家,你們要是守得密不透風,那投石機這些攻城利器,人家該派還是得派啊!
反倒是戰爭前期因為有墨家的幫助,趙軍的損失降低了不少。
可是普通士兵想不到這些,那些被飛石砸塌了房屋的百姓也想不到,他們只知道,那投石機就是秦國專門派來對付墨家的,卻連累他們受到了牽連。
於是這小小的平陽城中,竟然還掀起了一場「反墨」熱潮。
「巨子,我們該怎麼辦?」
荊軻的表情有些抑鬱。
這種明明是好心來幫忙,也的確幫了不少忙,但卻被人詆毀的遭遇實在是格外的令人不快。
就連一向飛揚跳脫的荊軻最近都變得沉悶了不少,畢竟出門就被不少人罵並不是多麼美好的體驗。
這當然不是扈輒的策略,他還不至於這麼蠢,這些都是羅網的手筆。
「稍安勿躁,荊軻,不要中了敵人的離間之計。」
六指黑俠語氣平緩,「我們只要儘自己所能,幫助趙軍守城即可,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操心。」
他看得通透,墨家此行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踐行自己的道義而已,秦國也好,趙國也罷,只不過兩個代名詞,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
如果將在這個過程中對某一方產生了仇怨,那就本末倒置了。
可是人畢竟是人,七情六慾怎麼可能可治得了?
就算有六指黑俠的安撫,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平陽城中對於墨家的非議之聲也越來越大。
直到某一天,扈輒直接找到了六指黑俠。
「巨子先生,既然墨家的諸位對於那投石機並沒有什麼應對之策,不如......」
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如今的平陽已經不需要墨家了,相比於墨家帶來的那些幫助,扈輒覺得平息民怨更加重要一些。
「將軍可想清楚了,這乃是秦國之計。」
六指黑俠沒有露出什麼憤怒屈辱的表情,只是平平淡淡地反問道。
扈輒露出一絲苦笑:「雖然如此,可如今城中驅逐墨家的呼聲太高了,我如果做不理會的,軍心不穩。除非......」
「除非什麼......」
「墨家機關術與公輸家族齊名甚至更勝一籌,既然公輸家能夠製造出投石機那等利器,墨家沒理由不行。巨子,如果你們願意為趙國打造類似的利器......」
「將軍不必多言,我等馬上就離開!」
六指黑俠打斷了扈輒的話,一甩衣袖就離開了府邸。
「哼,墨守成規,果然不是虛言!」
扈輒看著六指黑俠離開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這些天來城中針對墨家的流言肆虐,也未嘗沒有他放任的結果。他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迫使墨家轉變思路,為他們也打造一些殺敵利器。
當然了,這是他在仔細權衡過,此時的平陽城就算離開了墨家也沒什麼損失之後做出的決定。
結果顯而易見,墨家的頑固並沒有因為區區流言而有所改變。
在乘坐機關朱雀離開平陽的路上,班大師問道:「巨子,我們真的就這麼離開了趙國嗎?」
班大師覺得六指黑俠應該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墨家之前幫別人守城的時候還遭遇過背刺呢!也沒見他們放棄這個傳統,更何況只是幾句詆毀的流言而已。
「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對於如今的平陽來說,我們的存在的確是可有可無,幫不上太大的忙。既然如此,與其將自己困在那裡,不如跳出來,我總覺得這一次秦國的攻勢不會這麼簡單。」六指黑俠捋著鬍鬚解釋道。
「簡單?」
班大師和荊軻等人面面相覷,這也叫簡單嗎?
六指黑俠說秦軍的攻擊簡單,這一點並沒有得到其他墨家弟子的認同。
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當他們撤離平陽沒多久,就得到了秦國大將桓齮從魏地揮軍北上的消息。
當扈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因為按照桓齮的行軍路線來看,他明顯是要向北攻占長平,而長平就在平陽背後,處於扈輒麾下十萬趙軍的糧草要道上。
如果被桓齮攻占了那裡,那麼自己這十萬大軍就變成了一支孤軍,會遭到秦軍的兩面夾擊。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郭開在戰前跟他說的那些「爭奪名望啊」,「打一場漂亮仗」之類的東西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向邯鄲發出了求援的信件,信上字裡行間都透露出同一句話——李牧救我!
沒辦法,哪怕他有十萬大軍,還有墨家巨子相助,也只能堪堪在蒙武的攻勢下守住平陽,這時候背後又來了一個桓齮,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
他扈輒可沒有那個左手擋蒙武,右手打桓齮的本事。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秦軍的威懾力,或者說是低估了趙王遷的懦弱。
在得知桓齮率軍從魏地北上之後,趙王第一時間擔心的不是扈輒手下那即將被包圍的十萬趙軍,而是萬一桓齮不是去攻打長平,反而東轉進攻鄴城該怎麼辦?
要知道,鄴城是趙國都城邯鄲之外的最後一道屏障。
這豈不是說,秦軍有可能直接打到邯鄲來?
這也太可怕了,扈輒,平陽別守了,趕緊回來勤王救駕啊!
幸虧有李牧勸阻,否則這命令真要發出來得笑死蒙武和桓齮。
因為如果扈輒不戰而退的話,那麼趙國將近二分之一的土地就毫無防守的直接暴露在了秦軍的面前。
什麼叫秦晉之好呀!就算晉國分裂成了韓趙魏三家,他們也沒忘了過去跟秦國的交情!
這一次郭開沒弄什麼么蛾子,因為他也知道,趙國完了對他沒什麼好處。
李牧從邯鄲來了五萬人出征,第一目標就是桓齮這支深入趙國腹地的孤軍。
同時他也給扈輒下了命令,讓他原地堅守,只要等到桓齮兵敗,就跟他合兵一處共擊蒙武。
趙國有趙國的計策,秦國自然也有秦國的想法。
雖然桓齮很想去挑戰一下李牧這座兵家高峰,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耽誤秦國的大事。
率領著五萬百戰穿甲兵的桓齮不但沒有去找李牧單挑,反而是一路躲著李牧的追擊,以最快的速度向平陽方向靠攏。
表達出來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夾擊扈輒麾下的十萬趙軍。
要知道,當年長平一戰後,全國縞素的趙國如今總共也就只有二十多萬可戰之兵。要是扈輒手下的十萬人折了,那麼就算李牧真的是天神下凡,也無法挽救挽救趙國的國運了。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下打著打著沒有人了,李牧還能怎麼辦?
所以秦國的這次的戰略目標不是要占領趙國多少土地,而是要儘可能多的殺傷趙國士兵。
這樣一來,如今的趙國戰場上就形成了一個十分有趣的局面。
扈輒的十萬趙軍和桓齮的五萬秦軍都處在即將被夾擊的狀態下,但是一個慌得要死不停地向李牧求援。另一個卻是主動為之,為即將到手的戰功興奮不已。
將乃兵之魂。
且不說趙國士兵與秦國士兵的差異,只看扈輒與桓齮的差距就足以定下這一場戰爭的勝負了。
殘陽如血,旌旗獵獵。
平陽城外剛剛經歷了一場殘酷的血戰。
因為距離原因,桓齮的兵馬比李牧要早一步抵達平陽,趁著這個時間差,他和蒙武聯手一東一西對平陽發起了猛攻。
這一戰秦軍幾乎是不顧損失的不斷狂攻,就好像是想趕在李牧到達之前拿下平陽似的。
這一戰扈輒雖然守住了城池,但是卻直接被打出心理陰影。
導致的結果就是,一天之後李牧率軍到來,想讓他從平陽出兵兩面夾擊桓齮的時候,扈輒說什麼都不敢出兵。
氣的李牧火冒三丈,但卻暫時沒什麼辦法。
「將軍,看來扈輒是已經被秦軍打怕了。」
司馬尚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秦軍兩路加起來一共只有十五萬兵馬,他有十萬人守城,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李牧實在是不能理解。
作為這個時代的第一的名將,1:1.5的兵力對比在他看來就是勢均力敵,再加上守城方天然的優勢,這明顯就是扈輒手下的兵力占優啊!
就這竟然被打的只敢龜縮,李牧已經不想評價扈輒這個人了。
「算了,桓齮也只有五萬人,與我們相當,沒有扈輒配合也可以解決。」
他決定拋開扈輒自己干。
不得不說,李牧是真的強。明明雙方兵力相當,桓齮也不是什麼草包將軍,可就是被李牧打得抬不起頭來。
不過沒關係,桓齮的目標並不是李牧。他一邊頂著跟李牧作戰的巨大傷亡,另一邊還在跟蒙武配合圍攻平陽。
不得不說,桓齮也是個狠人。
他就是在賭,自己徹底敗給李牧的時間要晚於扈輒城破的時間。
而賭注就是他自己的生命以及麾下的五萬秦軍。
一天,兩天,三天。
扈輒和桓齮承受的壓力與日俱增,而在這場心性與意志的比拼中,是桓齮笑到了最後。
就在李牧抵達平陽城外的第三天,平陽城被秦軍攻破了。
扈輒被攻入城中的蒙武殺死,殘存的趙軍四散潰逃。
不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巧妙。
如果平陽城不破,東城門外的桓齮大軍隊列齊整,李牧也只能一步步蠶食。可是當城破的那一刻,殘餘的數萬趙軍一股腦就從東城門全部沖了出來。
雖然他們已經沒有了領軍主將,但是別忘了,李牧可就在不遠處呢,這支趙軍的士氣奇蹟般的並沒有完全崩潰。反倒是在奔向李牧的過程中,無意識地打出了夾擊桓齮的效果。
而李牧又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他一馬當先就沖入了已經被趙國殘軍衝擊得有些慌亂的秦軍陣地,向著帥旗下的桓齮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