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秦國的計劃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們在兩面夾擊的攻勢下成功奪取了平陽,也殲滅了五萬趙軍。但代價是桓齮的五萬秦軍同樣被李牧重創,就連大將桓齮都沒能走脫。
五萬換五萬,桓齮換平陽。
從這個結果來看,秦趙兩國算是平分秋色,甚至秦國還要更虧一點。
但是從長遠來看,既便跟秦國一換一,趙國也真的是耗不起。
當戰報傳回秦國的時候,對於這個戰損,嬴政沒有多說什麼。這本來就是弄險之計,失敗的後果他也早有預料。
倒是剛剛投資了桓齮的昌平君有些胸悶,好不容易有了插手軍隊的希望,卻被李牧快速掐滅,這一刻,昌平君心中對於李牧的恨意達到了巔峰。
但是恨也沒辦法,李牧還真就是秦國沒辦法正面擊敗的人。
伐趙受挫之後,膨脹的秦國君臣終於能夠靜下心來緩一緩。五萬人的損失雖然大,但是只要再等上一年,秦國隨時可以再拉起十萬乃至二十萬大軍。
不過在那之前,有一個在戰場上亂入的勢力引起了嬴政的注意。
「國師,寡人曾聽聞,陰陽家與墨家分屬敵對,不知可有此事?」
嬴政也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對這些百家之事雖不能算是熟稔,但耳聞的程度還是有的。
「確有此事。」
月神清冷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雖說五大長老齊齊出動都沒能殺掉墨家巨子的確是有些丟人。
「既然如此,想必國師對於墨家一定很是了解,可否為寡人詳細介紹一番?」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嬴政在真正出手對付墨家之前,還是想要更加全面地了解一下這個敵人。
而所謂「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論起對墨家的了解,又有誰能超過陰陽家呢?
「墨家被稱為當世顯學,主張兼愛、非攻,反對一切所謂『不義』的戰爭。」
月神檀口開合,娓娓道來。
「墨家首領被稱為『巨子』,其下分為機關和墨俠兩大派系。機關一系主要研究製造各類器械,與公輸家族針鋒相對。而墨俠們則是喜歡在江湖上『仗義行俠』,多管閒事。」
「哦,這麼說來,韓非所言的『俠以武犯禁』中的俠,指的就是墨俠了?」
嬴政突然想到韓非那幾篇讓他印象深刻的文章。
「不錯,那些墨俠行事並不會在意各國的律法。」月神點點頭,繼續說道,「墨家的大本營乃是一座修建在群山之中的機關城,號稱世外桃源,天外魔境。那裡神秘非常,即便是我們也沒有找到具體的位置。」
「這麼說,寡人想要對付墨家的話,首先需要找到他們這座機關城?國師可有什麼辦法?」嬴政問道。
「只要能抓到一名墨家核心弟子,我便可以從他心中讀出機關城的位置。」
月神淡淡說道。
對於擅長控心咒的陰陽家來說,只要他們願意,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就沒有秘密。
以前之所以不找機關城,是因為單憑陰陽家一派之力去進攻墨家老巢那是找死行為,可是如今加上秦國,形式就不一樣了。
有秦軍應對那些數之不盡的墨家弟子,陰陽家便只需要對付那些統領級以上墨家高手,這一次,勝算很大。
「好!」
嬴政立刻給蓋聶下令:「傳令羅網,以最快的速度捕獲一名墨家統領,送到寡人面前!」
......
在這種事情上,羅網的效率還是值得信賴的。
當然了,這也跟那些墨俠們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行蹤有關。
一個月後,墨俠統領趙奎就被五花大綁送到了咸陽。
他之前並沒有跟著六指黑俠去平陽幫忙守城,而是留在魏地負責管理那邊的墨家弟子。現如今魏國被秦國吞併了大量土地,趙奎也就明晃晃地暴露在的羅網的視線之中。
墨家統領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是在月神面前,他的大腦就像是一架完全不設防的播放器,守不住任何秘密。
月神不僅得知了機關城的位置,同時也對墨家的各方面的現狀有了以更加深入的了解。
如今的墨家在巨子以下擁有統領十人,除去四名墨俠統領常年在外率領趙、魏、燕、楚四國的墨家弟子之外,機關城中一般留有六名統領,其中四人分屬機關部,兩人是墨俠部。
而墨家雖然貴為當世顯學,但是弟子卻不想農家那樣號稱十萬,真正的墨家弟子不過兩萬餘,分散在七國之地,平時留守機關城的弟子約有三千人。
當然了,就像是海軍本部的士兵總比四海支部的要精銳一樣,留守機關城的弟子也是墨家最精銳的那一批,畢竟他們還要保護機關城中大量的家眷和典籍。
控心咒就是這麼霸道,在趙奎的配合下,機關城在月神眼裡幾乎沒有任何秘密,除非是趙奎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這一次秦國為了打擊墨家下了很大的本錢,除了請出陰陽家和墨家的高手之外,還派出了三千鐵甲禁軍。
可別小看這三千禁軍,雖然在人數上只是與機關城中留守的墨家弟子相當,但是如果雙方列陣對攻的話,墨家會立刻敗下陣來。
這就是軍隊集團作戰的可怕之處。
而在高手方面,這一次陰陽家算是傾巢而出了。
日、月兩位護法,除土部之外的四部長老,甚至連焰靈姬、驅屍魔這樣五靈玄同級別的弟子都帶上了。陰陽家這一次的目標的非常明確,那就是徹底剿滅墨家,不留後患。
比起以後去阻撓燕丹成為墨家巨子,那麼現在直接把墨家連根拔起不是痛快多了?
墨家都沒了,還哪來的巨子?
這就叫釜底抽薪。
而公輸家的想法就簡單多了,他們雖然一直與墨家敵對,但是身為當世機關術的兩大巔峰,也不乏一種惺惺相惜的意味。
「既然墨家註定要滅,那不如......就由我們來幫忙保管和傳承那些機關術典籍吧?」
公輸魯頗有些寂寞如雪地想道。
「從此以後,這機關術就以我公輸家族為尊了!」
......
趙國,邯鄲。
與秦一戰之後,趙國雖然與秦國看似拼了個五五開,但是五萬趙軍的損失還是讓趙國上下所有人心痛不已。
因此,他們決定從其他地方將這些損失找補回來。
這個其他地方,特指燕國。
說起燕國和趙國,在後世人們通常將他們合在一起評價,說「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但事實上,在戰國末期,燕趙兩國之間的關係是以敵對居多的。
因為......燕國實在是一個反覆無常,絲毫沒有信義可言的國家。
就拿長平之戰後來說,當時趙國四十萬兵丁盡喪,虛弱不堪。
燕國先是以結盟為名派出使者去探聽趙國的虛實,當發現了趙國羸弱不堪的真相之後,就果斷跳反,派出大將栗腹率領燕軍試圖趁火打劫。
只可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趙國剛剛敗於秦國,四十萬大軍覆沒,但是廉頗依然將燕國軍隊打得找不著北,不僅斬殺了栗腹,甚至還一路打到了燕國首都薊城。
最後燕國被迫割地求和,才得以保存國家社稷。
但是他們一點也不記打,當廉頗被趙王逼走之後,燕王又覺得天晴了,再次派出老將劇辛領兵伐趙。
這個時候趙國的大將軍叫做龐媛,他沿襲了廉頗的優良傳統,不僅打崩了燕軍,還直接幹掉了燕國大將劇辛。
於是這一次,趙國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李牧親自領兵,從北方的代地出發,直撲燕國的武陽。
雖然燕趙之間有一段長城擋著,但是又哪裡擋得住李牧呢?
沒過多久,燕國西境的狸城、陽城等地就已經被趙國攻破,李牧的兵鋒直指燕國都城薊城。
這一下,燕王坐不住了。
薊城,燕王宮。
燕王喜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詢問道:「李牧來勢洶洶,何人願意前往迎敵?」
下面的燕國將領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只恨不得能將自己埋到土裡以躲避燕王的視線。
開玩笑,李牧那是誰?
在廉頗已死的時代里,他就是戰國軍神!
更何況燕國前後已經有兩位大將軍死在趙國手裡了,誰也不想去當第三個。
等了半天都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燕王只好無能狂怒: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這個時候,身為太子的燕丹上前一步道:「父王,兒臣願意領兵出戰,抵禦趙軍!」
當然了,他並不是自信到認為自己可以比肩李牧,而是打算通過陳述利害,以嘴遁之術來說服李牧退兵。
畢竟在他看來,此時東方六國最大的威脅是秦國,他們彼此之間當以大局為重,不應該互生齷齪才對。
只可惜,這話由誰來說都可以,唯獨燕國沒有這個資格!
作為被秦國遠交近攻之策針對的唯二「遠交」國之一,燕國在秦國的蠱惑下干出了不少「背叛」六國聯盟的事情。
就他們也有臉提大局觀?
除此之外,燕丹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染指兵權。
別看他早早就被確立為燕國太子,但是燕國真正的權力他是一點邊兒也沒有摸到過。要不然他怎麼會「屈身」加入墨家這樣的江湖門派?
你看看昌平君平時是怎麼跟農家相處的?
嬴政又是怎麼跟陰陽家和公輸家相處的?
就算是韓非,他跟衛莊相處之時,也是以他為主,衛莊為輔。
再看看燕丹,你就能發現他的心酸之處了。
但是,作為此時燕國的相國,在燕國一人之下的雁春君當然不會讓燕丹的計策得逞。
雖然他並不認為燕丹有足以抵擋李牧的本事,但是穩妥起見,還是不讓燕丹有任何機會觸碰兵權更加保險。
「大王,太子所言差矣,他毫無領兵經驗,如何能在燕國存亡之際,將希望寄托在一個黃口小兒的身上?不如向秦國求援!」
「向秦國求援?」
燕王喜眼神一亮,心裡卻又有些忐忑,「可是秦國會派兵來救我們嗎?」
這個時候,雁春君不懷好意地看了燕丹一眼:「太子丹當年曾與秦王一同在趙國為質,彼此之間交情深厚,如果派他出使秦國,必能說服秦王出兵助燕!」
燕丹渾身劇震,不敢置信雁春君竟然想要趁機將自己送去秦國,連忙分辯道:
「並非如此,當年我與嬴政不過是點頭之交,根本......」
「竟然直呼秦王名諱,可見太子與秦王的交情果然非同一般吶!」
雁春君笑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
經過雁春君這麼一解讀,就連燕王也覺得燕丹是此時出使秦國的不二人選了,他立即拍板道:「好!太子,你就不要再推辭了,此去秦國,一定要好好勸說秦王。燕國,就靠你了!」
雖然燕丹很早就想從燕王口中聽到一句「燕國,就靠你了」這樣的話,但此時此刻,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出使秦國本身並沒有什麼,但是一想到那個當年跟他一樣慘兮兮在趙國當質子的人,如今已經是天下最強之國的君主,而自認為哪裡也不比對方差的他卻在燕國朝堂上都說不上話,現在更是要去懇求對方的救助。
這樣的雲泥之別,讓燕丹那顆敏感的自尊心倍感受傷。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明明我哪裡都不比他差,可是如今,他早已高居王座,我卻還在被雁春君這樣的人壓制,上天待我何其不公!」
燕丹緊握左手,指甲刺進掌心,甚至快要滴出血來。
但是面對雁春君與燕王的步步緊逼,卻不得不低頭應是,這讓他的內心更加妒火中燒。
「嬴政,嬴政!都是因為你!」
不得不說,因為童年時期一起為質的經歷,燕丹對於嬴政缺乏敬畏以及客觀的認知。在他眼裡,嬴政永遠都是當年那個可憐兮兮的質子模樣,所以向對方俯首在他看來是一種天大的屈辱。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不會以燕丹的個人意志為轉移,儘管再不滿,心裡再屈辱,但是當燕王與雁春君的意志一同壓下來的時候,燕丹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