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子」之所以能成為「三怪人」人之一,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因為他是個啞巴,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怪事」。
據村里人說,啞子原來是個流浪漢,二十幾年前流浪到了這寒山村,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不走了,在這裡定居了下來。
作為一個外來人員,自然不可能會有房、地分給他。當時的老村長看他孤零零一個人挺可憐的,就把村中央那座關帝廟旁的一間小石屋分給他住。
就這樣啞子在寒山村紮下根來了。
說實話,他的那間石屋是全村最差的一座房子了,緊貼著那廟牆,又窄又矮,裡面甚至連扇窗子都沒有,不管外面陽光有多明媚,那屋子裡永遠都是黑沉沉的。而每到下雨的時候,那廟檐上的流下的雨水會先落到他的屋頂上,再從他的屋頂流到地上,所以他的這屋子就經常進水,十分潮濕。
但即便這樣,他在那裡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為了維持生計,無田可種的他只能靠出賣力氣幫村民幹活來換取點糧食和錢財。只是他這個人精神上似乎有點問題,做事很容易亢奮。一開始村民們還沒覺察到,只覺得這個人很熱情,熱情得有點過頭了,到後來就漸漸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慢慢的村里人就開始疏遠起他來,找他幹活的人也少了。結果他卻開始主動幫別人幹活,然後在幹完活後伸手問人討錢。
這樣一來,被迫付錢的人自然不樂意了,村里人對他的意見也逐漸大了起來。到了後來,大人不待見他不說,連小孩子見到他也起鬨,逃散,因為他們聽說這黑屋裡的啞巴會打小孩,還會把小孩抓進去關起來。
只是這啞子還是沒有意識到村民對他態度的變化,依然每天熱情地去幫別人的忙。
直到有一次,他搶著幹活的時候被人給打了,傷得還很重。
沒人帶他去看醫生,他自己更是沒錢去看醫生,他就這樣每天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小黑屋裡,一個人艱難地熬著。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黑屋裡的時候,他竟然奇蹟般地好回來了。
傷好後的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不再每天熱情地幫別人幹活然後要錢了。
活,他依然干,但錢他不討了。
這樣一來村民們跟他之間的關係就有所緩和了,有時候看他幹活幹得滿頭大汗的,還在那憨憨地笑著,心裡過意不去,就給他點食物、錢之類的。
這啞子就這樣生存了下來,到現在五十多歲了依然如此,住在小黑屋裡,每天在村邊轉悠,時不時地還到垃圾堆里翻點人們不要的東西帶回家。他身上穿的這些衣物鞋襪基本上就是這麼來的。
不過這啞子身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一件他堅持做了二十幾年的事情。
每年的大年初一,他就會穿著一身他最寶貝的衣服,然後帶上一個掉色的暗紅布包,挨家挨戶地給村里人拜年。
每到一家,他就會腆著笑臉,很熱情地在那家門口一邊不停地拱手,一邊嘴裡「阿巴阿巴」個不停。
在這個日子裡自然沒人會為難他,很多人看到他來了還會給他拿點水果、點心之類的,大方一點的人家還會給他塞幾塊錢。
拿到這些後,啞子就會把它們裝進那個紅布包里,然後一個勁兒地拱手彎腰對主人家表示感謝,接著就再去下一家。
等他走完整個村莊後,他的那個暗紅布包也就裝滿了東西,然後他就帶著它開開心心地回到小黑屋去。
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如此,到了後來這甚至成了一個習慣,每家每戶都會在這一天給這熱情的啞子準備點東西,等他上門來拜年。
也因此他的名氣就傳了出去,成了這十里八鄉「三怪人」中的啞子。
楊安小的時候曾經也被那個啞子會把小孩抓到黑屋裡關起來的傳言影響過,那個時候他還摩拳擦掌地想要去教訓這個抓小孩的大個子。
只是這種想法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啞巴升起的淡淡同情。
而每年初一啞子來家裡拜年的時候,他都會給他準備不少好吃的,塞到他的暗紅布包里去,而老爺子更是每次都會給他一張最大面值的紙幣。
楊安曾經好幾次問過老爺子為什麼他要給啞子這麼多錢,每次老爺子都只是凝視著啞子歡快離去的身影,沉默著不說話。但從他的眼神里,楊安還是看出了一種莫名的意味,雖然他到現在為止也不明白這種意味到底是什麼。
也因此,啞子對他和老爺子總是特別親熱,遇到了總會興奮地跑上來「阿巴阿巴」個不停。
看著眼前這個開心得像個小孩似的中年啞子,看他不停地伸過來想要接過他身上擔子的雙手,楊安只能無奈地說道:「啞子,我挑的動,不用你幫忙,真的。」
「阿巴阿巴。」啞子指了指楊安的額頭,然後做了個累倒後沮喪著臉的動作,接著臉色一正,舉起自己的兩條胳臂,擺在身前,使勁比了比,顯示自己很有力量。
「行了,我知道你力氣大。」楊安無奈地說道,「不過我的力氣可不比你小,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能扛回家。」
說著他也用手比划起來,示意啞子自己去忙。
「阿巴阿巴。」啞子不大樂意,還是想著要把楊安身上的兩擔筍給扛過去。而楊安又不想讓他抗,於是乎兩個人手腳並用的,遠看著就像在打架似的。
而一旁的將軍則是蹲在地上看起了好戲,它自然認識這個啞子,也知道這個人類對自家小主人沒有絲毫惡意。
「這樣,啞子,你真想要幫我的話,就往前走。」推搡了一番後,楊安想出了一個主意,「小阿公在後面,你幫我去看看他,他腿腳不方便,這裡的路又不好走,你在旁邊護著他點。」
「阿巴!」啞子眼睛一亮,然後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又衝著楊安豎了個大拇指,兩邊嘴角下撇,一副保證完成任務的樣子。然後他就抬腿沿著道路快速朝前走去,看這樣子是去找小阿公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啞子的楊安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一頓爭執可比挑百斤竹筍走上幾里路還累。
該加快腳步了,炊煙漸消,想必老爺子已經在等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