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安扛著椅子趕到關帝廟的時候,發現裡面已經擺滿了各種凳椅,從中央那個一米半高的戲台前一直延伸到了最後的關帝爺的塑像邊,密密麻麻,頗有讓人無從下腳之勢。
儘管此時距離晚上的電影開始還有幾個小時,但其中一些凳椅上已經坐了人,更有幾個小孩在那空蕩蕩的戲台上手舞足蹈地亂演著不知道什麼戲,底下還有一群在凳子縫隙間穿梭奔跑的,嘻嘻哈哈的歡笑聲在碩大的空間裡不停迴環蕩漾著。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不斷有人帶著椅子凳子走進廟裡,然後見縫插針地將它們放下,甚至於那廟中的兩個漏著雨的天井中也擺滿了凳子。
楊安掃了一眼廟內的情形,然後側著身子從一排排的凳子縫之間穿過,走到一處稍顯疏鬆的地方,將周圍的凳子們用力挪了挪,然後硬擠出了幾處空間,將手中的三條椅子塞了進去。
這三條椅子一條是小阿公的,一條是他和老爺子的。和小阿公一樣,老爺子也喜歡看電影,但凡村里放電影,他都要來看上一場。
慢慢地領著小阿公在他的椅子上坐下,叮囑了他幾句後,楊安朝著右後方的小廟門走去,準備從那裡出來。
正前方的兩扇大門處十分擁擠,不斷有人進出,門外的空地上已經有小販支起了攤子。來的左側小門已經堵了,兩個扛著大竹椅的大媽正在那裡擠成一團,進退不得。
走到門口,楊安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小阿公正安靜地坐在那裡,手上拿著一個舊舊的白色塑膠袋,裡面裝著許多炒焦了的南瓜子。他將塑膠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俯著身子慢慢地剝著,剝一粒就往嘴巴里塞一粒,慢慢地嚼著,而他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顯得怡然自得。
見此,楊安放下心來,然後走出了廟門。
出了這廟門後,一股與廟內的悶熱喧鬧截然不同的清涼寧靜撲面而來。
這門外是一片小竹林,林外就是太平橋下的那條小溪。往前走幾步然後往右轉,一間貼在廟牆邊的小小石房子出現在了楊安面前,這就是啞子的小黑屋。當楊安走到小黑屋前面時,發現啞子正搬了條凳子坐在門口,很是興奮地看著自家門前的人來人往。
他很喜歡這樣熱鬧的場景。
在看到楊安後,他更興奮了,直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跑到楊安面目不斷揮舞著雙手,嘴裡「阿巴阿巴」個不停,似乎想要告訴楊安,此刻他有多開心。
楊安笑呵呵地跟他比劃了兩下後,就朝他揮揮手,準備回趟家,然後和老爺子商量商量怎麼利用這次人群聚集的機會,把「天門」出現的消息以他們想要的方式傳遞出去。
既然已經決定要打草驚蛇,那麼這次電影放映隊的到來就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十里八鄉的人都趕到了寒山村,只要稍微透露點風聲,這消息就能很快傳遍這附近的所有村莊,然後再慢慢地擴散開去。
麻匪寶藏的傳說在這一帶流傳極廣,這次突然冒出跟天門有關的消息的話,肯定會熱傳好一陣子。那些真正關注著寶藏的有心人最終必定會得知這個消息,然後採取行動的。
而他們就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就好。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幕逐漸降臨了。在這樣烏雲滿天的日子裡,夜來得特別早。好早雲雖在,雨卻停了,這讓關帝廟附近又熱鬧了好幾分。
當楊安和老爺子出現在了關帝廟的左側小門時,一陣陣的招呼聲頓時響了起來,那在門口或坐或站的人群紛紛往後擠,硬是讓出一條道來。
「老爺子,您來啦。」
「阿公好!」
「楊阿公,走這邊,這邊空。」......
老爺子在村裡的威望這一刻體現無疑,不管男女老幼都在一旁熱情地打著招呼。
此時的老爺子也沒了平日裡的嚴肅,他嘴角掛著淡淡地微笑,不停地點頭朝四周致意。
因為凳子間的縫隙比較窄,所以拄拐的老爺子走得比較慢,不過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的不耐,他們都在等老爺子那高大筆挺的身子走過後才重新坐下。
最終老爺子在小阿公邊上坐了下來。
在看到小阿公張嘴笑著遞過來一把有些焦黑的南瓜子後,老爺子笑眯眯地接過,然後和小阿公一起剝起瓜子來。
而楊安則是對老爺子點點頭,在得到他的回應後走出了這已然十分熱鬧的關帝廟,現在是時候去傳播消息了。
他剛走出廟門,就聽到一陣喧囂聲遠遠傳來。
「來了!來了!電影隊的人來了!」
「今天晚上放成龍的電影啊!」
「快快快,快去廟裡!」
......
巨大的吵嚷聲中一大群人擁擠著從太平橋上涌過來,這條人龍前前後後足有幾十米長!而被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的則是幾個身穿統一白色制服,提著幾個銀白色大箱子的電影隊放映員。
等他們來到這關帝廟門口的時候,那熱鬧的氣氛達到了頂點。原本在廟前沙場上的攤位上閒逛聊天的人都圍了過來,再加上廟裡湧出來的人,各種歡呼聲、吶喊聲、吆喝聲如潮水般響徹不停,簡直要把那廟頂給掀了!
好在人們也知道,今晚能不能看到電影就全靠這幾個放映員了,所以都是竭盡所能地給他們讓路,讓他們順利到達放映點。
至於那幾個放映員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一個個都很淡定。反正只要到村里放電影,他們就會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們分成了兩批,一批人去到廟裡的戲台上掛電影幕布,另一批人則在中央靠後那專門留出來的空位上開始架設放映機器。
掛幕布的地方,早就有一堆人等在那裡,不用放映員喊,這些人就爭先恐後地來幫忙了,很快就將那所有人都心心念念的白色巨幕給掛了起來。
幕布掛完後,人群一下子又散了,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的位置,而一些小孩子則是興奮地在戲台上奔跑著,時不時地鑽到幕布的後方,還在那戲台後方那低矮的二層後台里上躥下跳,玩得不亦樂乎。
至於架設機器的地方,周圍的人都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幾個放映員放置投影機。
搭上架子,擺上儀器,安上兩盤圓形的膠捲,試著轉兩圈,那「噠噠噠」的聲音聽得他們心癢難耐。
不過這電影放映是有時間規定的,不到點不放,所以他們只能焦急而無奈地看著放映員們一遍又一遍地調試機器。
這種苦苦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而此時的楊安已經到了關帝廟的正門門口,這裡也是熱鬧非凡,各種拉起來的電燈將廟門以及前方的沙場照著亮如白晝個。
這熱鬧噪雜的環境正是他需要的。
他要找個機會,在不引人注意地情況下把葫蘆谷現天門的消息悄悄傳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