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萋萋。
燕七領著燕一、燕二和幾個手下騎在馬上,不時向著城門方向張望。
「大哥,他到底來不來啊?眼看就到巳時了。」燕二不滿地說道。
燕七眯縫著眼睛,沒有說話,他的心裡也很是不悅,說好的一早在這兒碰頭,一同前往肅州,他們已經在這兒等了足有一個時辰了。
就在這時,只見一輛馬車從應天府方向駛了過來,那馬車走得並不快,悠哉游哉的樣子。
「他該不會是坐這玩意來吧?」
燕七等人均是這樣的想法,此去肅州,路途遙遠,要真是坐這馬車的話就是一個月也未必能夠趕到。
雖然聖上並沒有說讓他們多長時間破案,但燕七卻知道聖上只給了錦衣衛那邊一個月的時間,燕七一直都很是自負,他相信他的「六扇門」能力在錦衣衛之上,錦衣衛若一個月便能破案的話,他們最多只會用半個月。
燕七說道:「肯定不會是他,他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緊迫性。」
可是燕七錯了。
那輛馬車來到燕七幾人身邊便停了下來,車簾揭起,陳誠露出頭來,他的臉上帶著微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恕罪恕罪。」
燕七先是一愣,接著便有些慍怒之意,再接著又是一驚。
那一愣是因為他沒想到馬車裡還真是坐著陳誠,慍怒是因為他認為陳誠並沒有一個查案的態度,否則也不會坐個破馬車姍姍來遲,而驚的則是他沒有想到陳誠一眼便認出了自己。
昨晚他可是一身的夜行者打扮,黑衣蒙面,並沒有以真面目示人,而現在自己和一眾兄弟均是江湖人的裝扮,陳誠怎麼會猜到的呢?
而長亭附近還有幾撥送別的人呢。
不過燕七也不細問,只是淡淡地說道:「陳大人,此去肅州可是千里之遙,你乘這馬車何時才能夠到達?」
陳誠輕咳一聲:「該到的時候自然就到了,再說了,誰說我們要去肅州啊?」
燕七皺起了眉頭,一雙眼睛盯住了陳誠那張並不英俊的臉:「不去肅州?」
陳誠點點頭:「我們經廬州到襄陽再去南陽。」
燕七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為什麼陳誠會提出繞這樣一個圈子去南陽,無論是他們「六扇門」得到的情報還是錦衣衛那邊傳來的消息,都說使團是在肅州的境內「消失」的,在他看來想要追查出使團的下落,必須遲早趕到肅州,那樣或許還能夠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是現在陳誠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陳大人,還是去肅州吧,聖上交代的差事可不能耽誤了。」在他看來陳誠欲往南陽肯定是為了私事,雖然他和兄弟們已經商定,在辦案的過程中一定不能得罪了陳誠,但見陳誠辦事這麼不靠譜,他忍不住還是頂撞道。
陳誠臉上的笑容依舊:「燕總領,你可別忘記了,現在我說了算。」
燕七的臉色很難看,他的心裡充滿了憤怒,握著刀的手也露出了青筋,他在強忍著胸中的怒火,在他看來此刻的陳誠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陳誠收起了笑容:「燕總領,上車說話。」
他瞟了一眼燕七的一眾手下,放下了車簾。
燕一和燕二都輕聲問燕七,現在該怎麼辦?
燕七猶豫了一下:「聽他的,就去南陽。」
「那燕四和燕五那邊呢?是不是通知他們一聲,讓他們也趕往南陽?」燕二問道。
燕七搖搖頭:「不用,讓他們直接去肅州吧,有燕五在,或許他們能夠查出些什麼。」
燕七說完便下了馬,上了陳誠的馬車,他示意大家都跟著馬車一道上路,他倒是要看看這個陳誠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如果陳誠真沒把使團案當一回事的話燕七也不介意在洪武皇帝的面前參他一本。
打心眼裡燕七是很輕視陳誠的,在他看來百無一用是書生。
馬車雖說不是很寬敞,但還是能夠容納三、四個人的,所以陳誠和燕七坐在車內並不覺得擁擠。
「燕總領,我知道你的心裡一定十分的疑惑,明明使團是在肅州出的事為什麼我要去南陽。你甚至一定在心裡怨我,罵我,怕我耽誤了你們的功勞吧?」陳誠的語氣很是平淡,也不看燕七。
燕七隻是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陳誠突然問道:「你看過晏無雙留下的那張地圖嗎?」
燕七的心裡咯噔一下,晏無雙留下了一張帶血的地圖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讓人從錦衣衛那邊臨摹了一份,可是他卻沒能夠看出地圖所繪的地方是何處。
他望向陳誠的目光滿是疑惑,陳誠又笑了,燕七有一種錯覺,仿佛陳誠一直都帶著這樣的微笑,從他見陳誠的第一面起,那笑容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昨晚你走後就有人把這張圖送來了,我研究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發現圖上所繪的地方應該是在南陽以西的漢水之畔。」
陳誠說著取出了一張大明疆域圖,又拿出臨摹晏無雙的那半張殘圖,接向地圖某處。
燕七湊了過去,他看得很仔細,慢慢地對照著這兩張圖,最後他不得不承認陳誠說得沒錯,晏無雙留下的那張用鮮血繪製的地圖與南陽漢水之畔的某個地方極為相像,那地方叫東來鎮。
「使團出事,只有晏無雙一個人跑了出來,他堅持到了應天才斷氣,只留下了一張帶血的殘圖,燕總領,你就不覺得這件事情很是蹊蹺嗎?」
燕七當然覺得蹊蹺,昨晚他也一直在想,晏無雙既然躲過了一劫,為什麼不向就近的府衛求救?從肅州到應天可是千里迢迢,他難道就不怕自己堅持不到應天嗎?
「那陳大人怎麼看?」燕七很謙虛地問道,這時他才開始收起了對陳誠的輕視,看來聖上讓陳誠來負責這個案子並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這小子確實有著過人的本事。
陳誠想了想說道:「按理說晏無雙經歷了使團的變故他應該第一時間向附近的府衛救援,從肅州出來,有涼州衛、西寧衛,我想他如果去這些府衛求援的話,憑著他的身份這些府衛都一定會全力協助的,可他沒有這麼做,為什麼呢?」
燕七不說話,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誠這才接著說:「或許是對方把他追得太緊,他根本就沒有去報信求援的機會,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已經不信任這些府衛了,他不求援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藏,讓他能夠留下一口氣去京師報訊。」
燕七輕聲問道:「可那地圖又是怎麼一回事?」
陳誠歪了歪頭:「這個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去南陽的原因,燕總領,若是想要查清楚晏無雙為什麼要留下那樣的張地圖的話就只能親自到南陽去看看了,這也是為什麼我說要去南陽的原因。至於說肅州那邊我想就算我們晚一點到也沒關係的,錦衣衛的人不是已經過去了嗎?另外我想你也應該張羅了人過去了吧?范不著全都擠到那兒去嘛。」
陳誠這麼一說,燕七是徹底的無語了。
他甚至隱隱對陳誠有了期待,他希望陳誠的判斷不會錯,那麼或許他們還能夠先查到些什麼。
陳誠又說道:「還有一點你不覺得奇怪麼?」
燕七隨口就問道:「什麼?」
陳誠拿起一個酒囊喝了一口,咂了下嘴:「晏無雙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應天府,一人一馬一路血跡地到了西華門外才被守城的衛兵發現,昨晚是中元節,街上那麼熱鬧,那些百姓就不說了,衙門裡的捕快,巡城的軍士居然一個都沒有留意到,你覺得正常嗎?」
燕七沒有說話,他的臉有些發燙,因為這一點他居然就沒有想到。
地圖他沒能研究出來也就算了,可是晏無雙的出現確實有些詭異,他竟然也沒有想到,這就是他的疏忽了。
這也不怪他,昨晚聖上的密旨擾亂了他的心,他根本就沒有心思細想別的事情。
燕七問道:「這麼說來應天府里我們也該好好查查。」
陳誠笑道:「我出城之前去見過燕六,已經交代他了。」
「你怎麼知道『六扇門』在什麼地方,又怎麼知道燕六的?」
陳誠再一次讓燕七感到吃驚。
「有心自然就能知道,『六扇門』雖然神秘,但既然聖上讓我與你們同查此案,你覺得『六扇門』對於我而言還會是什麼秘密嗎?」
燕七馬上就省悟了過來:「你見過聖上了?」
陳誠淡然地說道:「領了密旨我自然要去見聖上的。」
燕七不再說什麼,陳誠既然去面見了聖上,聖上將「六扇門」的事情告訴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對於陳誠的心計燕七還是十分的忌憚,他甚至已經在心裡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聖上讓陳誠負責查這個案子一定有著更深一層的意義,那就是對「六扇門」進行監視與督察。
「陳大人,那麼你想從何查起呢?」這回燕七的姿態放得很低,他是徹底拋開了對陳誠的輕視,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自己一定要小心相處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