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春太高估了自己的存在,如果道衍和尚在沒有挖出道遠來的情況下他或許會在乎茅春,可是現在他已經將道遠挖了出來,所以茅春是不是活著就已經不重要了。
道遠也明白道衍的意思,道衍說將茅春送給他便是想讓他去皇太孫那邊邀功,讓他更好地獲得皇太孫的信任然後再為道衍和尚所用。
道遠沒有猶豫,他點了點頭,他是聰明人,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從這一次的交鋒來看道衍和尚是完勝,一來是皇太孫那邊根本就沒有占到任何的便宜,二來是道衍和尚成功的用茅春將自己等人給引了出來。
原本在道遠看來皇太孫派人來暗殺道衍,道衍一定會去燕王那兒告狀,讓燕王去找洪武皇帝評理,再借著洪武皇帝的手打壓皇太孫。
可是道衍和尚卻沒有這麼做,兩天多過去了燕王那邊根本就沒有什麼異動,他並不相信燕王真正能夠咽得下這口氣,唯一的解釋便是道衍和尚說服了燕王,只是到底是怎麼說服的他也說不上來,總之道衍和尚並沒有打算借這件事情去洪武皇帝那麼大鬧一場,這才是明智之舉。
如今自己被揪了出來,道衍和尚卻要放過自己,只是這放過也是有條件的,那便是要為他所用。
自己本來就欠了道衍和尚的情,這一回道衍和尚還這般大度地放了他,他當然也不會再有什麼想法。
「我明白該怎麼做了。」道遠和尚低下了頭。
道衍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有逼你,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就可以離開,不管你想去哪兒都行。」
道遠和尚苦笑了一下:「我能去哪兒?這天下之大怕是除了慶壽寺便再無我的容身之所了。」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相信這個選擇不會放你後悔。」
道遠望著臉上帶著自信的道衍他的心裡也不禁暗道莫非道衍和尚真有回天之術,能夠幫助燕王奪得王位麼?在很多人看來皇太孫繼位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可能再有什麼變故。燕王若是想要奪得王位最簡單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是舉兵,那可是謀反的罪名啊!難不成道衍和尚真會勸燕王起兵造反嗎?
他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明白道衍了,仔細想想,自己什麼時候看明白過自己的這個師兄,自己的這個師兄做事情所是出人意表,也正是這樣所以他才能夠每每遇到大事能夠逢凶化吉,扭轉大局。
這回他倒是真慶幸自己的選擇,他說道:「我出去一趟。」
道遠和尚沒有明說他去哪,道衍卻知道他應該要和對方聯繫把除掉了茅春的消息給傳出去,他點點頭:「好!」
道遠不再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就在距離慶壽寺不遠的一座農舍里,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正屋的八仙桌旁品著茶,他在等著道遠大師與蒼棋的好消息,他認為這一次的滅口行動應該是天衣無縫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原本跟著燕王去游香山的道衍和尚會突然回了寺里。
一個手下走了進來:「大人,道遠大師來了。」
中年男子的精神一振,臉上露出了笑容:「快,有請道遠大師!」
道遠被請了進來,中年男子幾步迎上前去,當他看到只有道遠一個人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不解之色:「蒼棋呢?」
道遠略帶感傷地說道:「蒼棋死了,死在了道衍的手裡。」
「啊,怎麼會這樣,道衍不是去了香山麼?」中年男子問道。
道遠嘆息道:「誰知道他竟又折回來了,若不是我機警或許就不能來見你了。」
「茅春呢?」對於道遠說的這些中年男子並不是很在乎,他關心的是任務是不是完成了。
道遠的心裡很是不爽,對於蒼棋與茅春以及善水的死人家根本就漠不關心,這倒也很正常,誰讓他們都是主子手上的一枚棋子呢,他們的死活影響不了大局,也不會有人關心。
「死了,是蒼棋殺的。」
「好,這麼看來蒼棋死得也值得了,你呢,你沒暴露吧?」
道遠搖了搖頭:「這倒沒有,不過我不能呆得太久,我得趕緊回去,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如果道衍找不到我的話很可能就會懷疑到我的身上來。」
「嗯,你不能暴露,你留在道衍的身邊,一定要設法將他們的動向給我打探清楚,特別是那個道衍,假如有機會我們一定要除掉他,他活著總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是!」道遠應了一聲這才退了下去。
望著道遠的背影,中年男子陷入了沉思。
對於道遠的話他不會全信,他覺得像道遠這樣的人太感性,也太重感情,這是他的弱點。中年男子有些不明白了,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得到主子的賞識。
茅春的死訊傳到了京城皇太孫長長地鬆了口氣。
這幾天來他的一顆心一直懸著,生怕茅春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讓他陷入危險的境地。
至於那個蒼棋的死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像蒼棋那樣的人原本就只是他的一條狗,死了也就死了,況且他的狗也不只蒼棋那一條。
「我就知道道遠是個會辦事的人。」皇太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端起茶杯望向齊泰。
齊泰點點頭:「好在這次道遠並沒有暴露,就算他們能夠猜到這事情是我們幹的只要拿不出證據也不可能將我們怎麼樣。」
正說話間便見一個侍衛來到了房門口:「啟稟殿下,燕王差人送來一封信。」
皇太孫一怔,用一種詢問的眼神望向齊泰,在他看來這件事情已經了結了,怎麼燕王會差人送信來?齊泰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雖然也猜不出燕王那信上的內容可是卻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接過了侍衛手裡的信,打開來便看,半晌他才抬起頭來將信遞給了皇太孫。
皇太孫只看了開頭「供狀」二字便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接著往下看時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這哪是什麼信,根本就是茅春的一份供詞,裡面承認了是皇太孫指使自己刺殺道衍和尚的罪行。
只是這供狀只是個贗品,燕王說茅春簽字畫押的那份狀紙在自己的手上。
「這個道遠,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為什麼不提早稟報?」皇太孫氣得一拍桌子。
齊泰則是小聲說道:「殿下以為燕王為什麼要將這東西送來?」
皇太孫冷聲說道:「自然是想要向我示威。」
「非也,燕王不會這麼無聊,他之所以將這東西送過來依我看來他是訛上殿下了。」
皇太孫愣了愣,他不知道齊泰說的是什麼意思,怎麼燕王就訛上自己了。
齊泰苦笑道:「他沒有將茅春的供狀呈遞給聖上,而是送了份摹本到東宮來便是想向殿下開價,他告訴我們他手裡握著證據,想讓他不說話就只能許以他些好處。」
皇太孫想想果然是這麼一個道理,這也讓他稍稍心安,假如燕王真把這供狀呈給了洪武皇帝的話那麼自己在洪武皇帝的心裡肯定會受失分,畢竟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對待一個重臣是不恰當的。
道衍雖然是個和尚,可他卻是受了皇命輔佐於燕王的,自己派人去殺他無論是從朝廷的法紀還是從皇家的禮法來說都是不應該的。
皇太孫拿起那供狀又看了一遍:「師傅,你覺得燕王的手裡真有這麼一份供狀嗎?會不會這只是他的一個試探,我相信道遠,如果茅春真的已經招供了的話道遠不可能不知道。」
齊泰望著皇太孫不置可否的問道:「殿下敢賭麼?」
「啊?」皇太孫一時沒明白齊泰所指的是什麼。
齊泰說道:「賭他的手裡是不是真有這麼一份東西。」
皇太孫猶豫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他不敢賭,眼看著他應該要不了太長的時間就有可能繼承大統,他不能在這期間出什麼紕漏,所以他也不能賭。
齊泰嘆了口氣:「一步錯步步錯,殿下一開始就不應該去招惹那道衍,道衍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只怕我們沒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一旦讓他抓住我們的小辮子那麼他就能夠用這件事情從我們身上撈取到足夠的利益!」
皇太孫沉默了片刻,才說道:「都怪我,只是事已至此我們當如何?」
齊泰想了想:「估計他還會有進一步的動作,這樣吧,殿下留心近日從北平送來的奏摺,我想燕王必然會向朝廷提出什麼要求的。殿下現在奉旨監國,燕王向朝廷提要求便是向殿下提要求,只要不是很過分的話殿下只管答應他便是了。」
皇太孫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他恨恨地說道:「我要問問道遠到底是怎麼做事的,如果早知道茅春已經招供我也不必再費這麼多的周章讓人去殺他滅口了,人是殺死了,可事情卻並沒有如我們所想的那樣,甚至還搭上了蒼棋的性命。」
齊泰說道:「此事怪不得道遠,那道衍和尚是個謀局的高手,其實他早就算計好了的,包括茅春去刺殺他,抓住茅春以要挾殿下,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雖說道遠算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是他也不見得就真正的信任道遠,像他這樣的人除了他自己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所以這件事情他瞞著道遠也很正常,我聽說他就連自己親傳的弟子都不是特別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