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玄當晚並沒有離開邯鄲城,邯鄲百姓盛情難卻,嬴玄也就順水推舟留了下來。
一碗白面飯,幾顆青菜,這已經是邯鄲百姓可以拿出來的最好食物了。
嬴玄默不作聲的吃完這碗白面飯,甚至學著那些百姓的樣子,將碗底舔的一乾二淨。
嬴玄吃過無數的山珍海味,但是從來沒有一頓飯吃的向今天這麼暢快這麼安心。
天下之事,無非興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離開邯鄲的時候,嬴玄悄悄的就給他們一些銀兩,全是一頓飯前。
嬴玄此刻已經不打算直接去臨淄郡,他繞道清河郡,而後穿過濟北郡,進入城陽郡,一路上風塵僕僕。
雖然只是走馬觀花的探查一番,但是嬴玄對於滿目瘡痍的秦國已經有了很大的了解。
不同於奏摺、密報上的文字,嬴玄親眼所見之後,心中的感觸就越多。
唯一讓嬴玄欣慰的就是秦國每個大郡都有大秦商會的門面,每個門面之前有支起兩三個大鍋,大鍋之中,米稠湯濃,是個好兆頭。
七天之後,嬴玄帶著太白子和王氏三兄弟出現在了臨淄郡,拜訪過孔聖族人之後,得知公子扶蘇已經出發前往膠東郡小聖賢莊之後,嬴玄就馬不停蹄的趕往了小聖賢莊。
終於在桑海城外數十里的地方追上了公子扶蘇。
在馬車中換過一身衣服,嬴玄略帶疲倦的小憩片刻,不多時就被寅虎叫醒,原來已經到了儒家小聖賢莊。
嬴玄起身走下馬車,小聖賢莊坐落於桑海城最東面,風景秀麗,厚重的學術氛圍撲面而來,空氣中隱隱有書墨的香味。果然是物寶天華之地,難怪可以孕育出三位絕世儒聖一般的人物。
公子扶蘇駕臨小聖賢莊,儒家三位先生已經帶領儒家弟子在門口等候多時。
伏念守禮,為人穩重,是儒家掌門,執掌名器泰阿,修習聖王功法,外聖內王,面對扶蘇不卑不亢,氣度不凡,讓嬴玄咂舌不已。
顏路隨和,不善言辭,修煉儒家坐忘心經,遇弱而弱,讓人看不出深淺,嬴玄覺得此人才是儒家最可怕的之人。
張良聰慧,有謀略,出身韓國貴族,為人謙虛謹慎,但是這位三先生,似乎對帝國頗有微詞。
「儒家伏念,帶領儒家弟子恭迎公子!」
「伏念先生客氣了,扶蘇前來只不過是學習儒家文化,三位先生都是大儒,如此這般,豈不是折煞扶蘇?」
扶蘇上前一步,親自扶起伏念,咸陽的儒生對他提起過伏念,他對伏念也是神往不已。
「公子裡請!」
伏念做出請的姿勢,接著就帶著扶蘇先進去了,其他人看來是準備讓其他人接待了。
「侯爺請!」
扶蘇進去了,地位最高的就是嬴玄了,他不動,還真沒有好敢越俎代庖。
「今日百家爭鳴,楚南公、公孫大家才是主角,我一個粗魯武人就不搶你們的風頭了。兩位先請!」
嬴玄推辭一番,就讓楚南公和公孫玲瓏先進去了,他們是扶蘇請來的貴客,加上楚南公顫顫巍巍,走一步路都顯得吃力,這裡是儒家,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他可不想這這裡惹人非議。
等到楚南公在顏路的帶領下走進了小聖賢莊,嬴玄、李斯、趙高等人才在張良的帶領下向儒家的大殿走去,太白子、六劍奴和王氏三兄弟地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十二天都眾因為殺氣太重,被嬴玄留在外面等候。
走在路上,嬴玄在打量張良,張靚穎也在觀察嬴玄。
這一次公子扶蘇拜訪小聖賢莊,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嬴玄才是真正的主事人,嬴玄對儒家的態度,就是帝國對儒家的態度。
「我聽說張良先生曾經認識韓非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嬴玄突然想問道。
「確有此事,韓非兄才智過人,良敬佩之至,可惜後來韓兄入秦,突然下獄,就死在了秦國大獄之中。」張良也沒有想到嬴玄居然會問這種問題,雖然疑惑,但是依舊回答了嬴玄得罪問題。
「那張良先生覺得韓非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嬴玄繼續問道。
「韓兄非常人,良也說不出個個所以然來。」張良面不改色的說道。
「看來先生是不願意和我討論韓非得事情,我也就不為難先生了。」
但是嬴玄豈是個易於之人,果不其然他接下來的問題就變得尖銳起來。
「我聽說張良先生出身韓國貴族,祖上五代為相,個個賢德,怎麼到了張良先生這裡卻在桑海城無所事事,難道就沒有想過入朝為官嗎?」嬴玄知道張良的本事,若是可以為他所用,自然是在好不過了。
「良才疏學淺,不及歷代先祖萬一,不堪重任,所以也就沒了這心思。」張良不知道嬴玄意欲何為,開口婉言拒絕了嬴玄。
「有本事的人都說自己才疏學淺,沒本事的才誇耀自己學富五車,先生的才情本侯是知道的。」
嬴玄繼續說道:「有句話說的很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小聖賢莊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不要咸陽的那些儒生,沒有半點真才實學,只會胡說八道,非得要本侯拿起屠刀他們才肯乖下來。」
「小聖賢莊一心只讀聖賢書,咸陽之事,我小聖賢莊並不知知情,望侯爺明查!」
張良停下腳步,對著嬴玄深鞠一躬,開口替小聖賢莊辯解。焚書坑儒之事,一日不解釋清楚,儒家就一日不得安寧。
嬴玄已經祭起了屠刀,落到了有些人身上,雖然焚書坑儒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嬴玄手裡的屠刀並沒有入鞘,它始終是懸在儒家頭上的一把利劍。
「小聖賢莊的品行本侯自然是信得過的,今天之所以提起這個,就是本侯覺得張良先生是個人才,而帝國最需要的就是人才。」
「今日張良先生不願入仕,本侯也不勉強,若是有一日先生想通了,大可來咸陽找我。我親自向陛下舉薦先生,以先生之才,又得韓非指點,治理一郡之地,不在話下,假以時日,封侯拜相,也不是沒有可能。」
嬴玄話說的很漂亮,不但幫小聖賢莊從咸陽儒生案中全身而退,甚至給了張良一條平步青雲之路,一郡之地,可以說是封疆大吏了,況且張良才是小聖賢莊第三號人物。
一時之間,不論是李斯還是章邯,都好奇的打量這張良,此人究竟有何種本事,盡然讓嬴玄親自拉攏。
「帝國新立不過數十年,百廢待興。來膠東郡的路上,本侯抽空去了清河郡、趙郡等數個郡縣,百姓衣衫襤褸,度日如年。」
嬴玄看到張良不為所動,可是打感情牌。
「好在秦國新法《大秦律》已經頒布,從內史地率先實行,繼而向整個秦國推行,這個時候,朝廷就需要先生你這樣的人才啊!」
果然說道《大秦律》,張良微微意動,荀況已經評價過了,他們師兄弟三人也在荀況的監督下讀過了這本書,是本利國利民的律法。
「為何先從內史地推行,而不是整個秦國推行呢?」張良不解的問道,既然是利國利民之法,為何不能一蹴而就,豈不美哉?
「那不行,六國餘孽時時刻刻想著復國大業,《大秦律》提高了商人的地位,減免了普通百姓的負擔,但是也變相的減去了世家門閥的力量。」
「雖然現在有經商的利益掩蓋著,但是等到普通百姓富裕的時候,就會和世家爭利。世家百年底蘊,況且在帝國根深蒂固,豈是那麼好代替的?」
「良還是不明白候爺的意思。」張良不解釋的說道。
「那就換個說法,如今有一張大餅,有士農工商四個人要分這張餅。當你給農、工、商三個人分的多的時候,那麼留給士的餅就少了。」
「而這個士恰巧是最強大的那個人,當他們的利益無法得到滿的時候,保不齊就會有人劍走偏鋒,而秦國正好有六國餘孽心懷不軌,兩人一拍即合,就揭竿而起,殺向咸陽城了。」
「在沒有足夠的備用人才之前,秦法的推行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確保萬無一失。」嬴玄言簡意賅的說道。
「良受教了!」張良有些意動了,如果為了天下蒼生,他即便不願意入朝為官,但是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好了,我們也該快點了,不然扶蘇公子該等著急了。」
李斯適時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