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守不住十天,大王也知道武寧守不住十天,所以根本沒有援軍對吧。」
「對。」
「那麼,大王說十天之後自有破敵之計,也是假的,是嗎?」
「不,這是真的,因為十天之後,宋軍就會進入南昌,從那一刻開始宋軍就敗了,趙宋就敗了。」
「為什麼?」
「因為趙宋不是在戰場上失敗,而是在戰場外失敗,那是趙宋承受不了的敗局。」
「呵呵。」
「侯將軍,請吧。」
「我在前面等你。」
······
寇凖的靴子踏進了武寧城,看到了遍地的屍骸,看到了面前雙雙自刎的侯秉忠、顧有志,身後是陸曉光哆里哆嗦的匯報。
「稟寇相,此戰我軍共斃敵一萬零七百人,俘降四千三百人。」
「傷亡呢。」
「我軍傷亡、傷亡。」
「說!」
「兩萬七千八百餘人陣亡,七千餘人負傷。」
說罷陸曉光便單膝跪地,垂首道:「末將無能,請寇相降罪。」
寇凖仰首長嘆一聲,嘆罷了還是轉身,扶起陸曉光勉勵道:「汝之勇猛,本相此番皆看在眼中,逆賊作戰勇猛、意志頑強,乃是駱逆精銳之軍,此戰汝非但無過,乃是大功一件。」
整個淮陽軍的編制被打散,半個興國軍又折了一半,寇凖想想心都在滴血。
大宋王朝在江南各地的禁軍啊,為了一個駱永勝的偽楚,折了四支!
不過好在,殲滅了這整整一萬五千人,駱逆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沒有什麼底牌後手了吧。
「哨騎前探,看看洪州防備如何。」
寇凖交代了一句,搖搖頭打算離開城牆,見陸曉光踟躕,當下不由皺眉:「汝還有何事?」
「寇相!」陸曉光復跪在地,兩眼含淚:「此戰,我軍折了如此多的手足兄弟啊,請寇相允末將,殺盡降卒!」
寇凖眼神冷了下來,剛想怒斥出聲卻又止住,因為眼前的陸曉光竟嚎啕大哭出來。
「此戰為破賊,末將一子一侄盡亡於戰陣之上了。」
未曾想這陸曉光不僅把自己的子侄帶上戰場,更為了鼓勵三軍士氣,帶領子侄親冒矢石衝殺。
寇凖緊咬腮幫,喉頭滾動,抬起的右手微微顫抖終還是無力垂下,嘆氣道。
「待進入洪州之後,全軍不可傷百姓一人。」
陸曉光大喜,磕頭頓首泣謝道:「末將多謝寇相。」
言罷站起身,兩眼斥滿血絲轉身便走。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為自己的子侄報仇了!
屠刀舉起,整整四千三百名討逆軍的降卒就這般血灑武寧,魄歸青冥。
處決掉降卒之後,寇凖帶著大軍在武寧城修整了一夜,便在第二天拔營繼續南下。
武寧離著洪州不過二十多里路,兩個時辰不到,寇凖便接到了哨騎的回報。
此刻的洪州已經是一座空城!
「駱逆欲行空城計?」
寇凖鎖緊眉關,片刻後又笑道:「還是說欲法效火燒分寧那般,想把本相燒死在洪州城中?哈哈哈哈,無知小兒矣,傳令前哨入城,把守城門,一部接管府衙、一部張榜安民。」
「諾!」
散出了哨騎軍,寇凖便勒馬駐足,謂眾將道:「諸位本相再次嚴令,汝等入城之後當嚴控部下不可擾民、害民,若觸犯軍紀,本相識得汝等,可軍中執紀刀鋒卻不識得汝等。」
眾皆肅然,拱手領命。
哨騎軍沒有讓寇凖久等,半個時辰後便有一騎分來稟報導:「啟稟寇相,洪州確實以為空城,除百姓外,再無一敵一賊,府庫中空空如也,想必已是被賊搬空落荒而逃了。」
「逃?」寇凖冷笑一聲:「駱逆若是據城死戰,引精壯數萬或許還有苟延殘喘的機會,逃能逃到哪裡去,幾萬人一起逃豈不是頃刻間土崩瓦解。」
嘲諷罷便引軍入城,只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納口數十萬之巨的洪州竟然宛如死城一般。
這個發現也讓寇凖蹙緊眉頭,長嘆一聲。
王師入城,百姓們竟然不簞食壺漿以來恭迎,反倒門窗緊閉畏朝廷如虎,如何令寇凖不寒心啊。
馬蹄輕叩街道,看著偶爾掛著的橫幅,寇凖的心情便更加惡劣了。
「鄉紳一體納糧,不設苛捐雜稅。」
「廢除主客、不分五戶,百姓人人平等。」
「萬眾一心謀發展,全力以赴奔小康。」
「南昌是我家、不分你我他。」
越看寇凖的心情便越糟糕,責令親兵將這些橫幅通通扯掉焚燒,而後帶隊直驅所謂的『大元帥府』。
這一下不用寇凖發令,秉著多幹活少說話原則的車競耀便站了出來,爬高上低的將這匾額摘下,又重重踩上幾腳將其踏了個粉粉碎。
總算是換來寇凖一個讚許的目光,激動的嘿嘿傻笑。
如空空如也的南昌府庫無二,此刻的大元帥府一樣蕭瑟寂寥,寇凖走進去的時候,除了偶爾看到幾隻逃竄的老鼠之外,便再也無法看到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跡了。
過園林入正堂,直入寇凖眼帘的,便是一桌子的文書、案卷,這個發現倒是讓寇凖為之一愣。
「呵呵。」
寇凖冷笑,謂眾將道:「駱逆留下這些是想要向本相展示他在洪州的文治之能嗎?論治國安邦,天下強駱逆者如過江之鯽,此舉太過可笑了。」
誰人能比他寇凖更懂治國?
嘲笑罷,寇凖便走上前去,當仁不讓坐到帥案后座,發現案牘之上的公文頂部留著一封信,寫著寇平仲親啟,落款是駱永勝。
拆看來看,寇凖更是冷笑。
「寇相神威,駱某自忖非公敵手,不敢抵擋只能狼狽逃竄,將南昌拱手讓予寇相。此番駱某出逃僅帶殘軍數百,意圖去西南邊疆謀一葬身之所,還望寇相高抬貴手放過駱某性命。
南昌百姓皆因駱某矇騙方才從逆,百姓無罪,請寇相勿傷百姓一人,駱某百拜。此案牘之上為洪州戶籍簿冊、田畝勘合,請君觀曉。」
「此刻淪為喪家之犬方知後悔,晚了。」
將信扔到一旁,寇凖抄起第一本戶籍冊來看,看著看著臉色開始急轉變幻,猛然。
「噗!」
眾將大驚上前。
「寇相!」
「寇相!」
「快把軍醫找來!」
大元帥府內,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