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大唐這件事，果然在師門內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除了我們三個神經兮兮地整日討論，大家都不在意。
不過，蘇掌門還是把大家組織在一起問過，誰願意主動去趟這趟渾水？
師兄自然不必說，然後有一些年齡較大，自知無望修煉到金丹的師兄甚至師叔也表示要去，他們實力自五層到七層不等。
能修煉到八層的，往往在三十歲以前就修煉到八層了，他們都有潛力突破到金丹，自然不把時間浪費在世俗的事情上。
讓我意外的是，端午師兄也表示要去。
端午師兄才鍊氣五層，大約比一般普通人強一些，但很有限。他去能做什麼？
但師兄卻很興奮，他說有了端午師兄，幫二皇子拿下勝利把握就大了。
我奇怪地問：「為什麼？」
師兄說：「端午師兄不靠這個。」他攥攥拳頭，又指指腦袋：「他靠這個。」
但我還是不明白端午師兄為什麼想去。我的印象中，端午師兄有智慧，但也正因如此，他總是表現得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是想幫二皇子贏。
我問了端午師兄。他笑著回答我：「你還記得王婉兒嗎？」
我當然記得。我跟她約定過，一旦她當上了王家的家主，就給我送源源不斷的棉花糖來。但她現在還只是下一任家住，沒有已經當上家主，所以棉花糖也沒有送。我說：「我當然記得。」
端午師兄說：「她好看嗎？」
我想了想：「好看。」
端午師兄說：「我也覺得。」
我一怔，忽然心頭產生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呆呆地看著端午師兄：「難道……」
端午師兄輕輕笑了一聲，搖搖頭說：「師弟，我要再教你一件事。」
我問：「什麼？」
端午師兄說：「看破不說破。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大張旗鼓地宣傳。」
我愣了一陣，隨後興奮地笑起來，小聲說：「我真是沒想到啊。」
端午師兄說：「我自己也沒想到。」
我說：「但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因為你，嗯，那個她，而是因為你竟然願意為了她下山。」
端午師兄說：「人嘛，總要為了自己活一次。還有，你要好好珍惜清越，你跟她是很純很天才，你們兩個將來要一起修煉成仙，你們兩個一定會讓人羨慕的。」
我有些羞澀，以前無論別人怎麼說我和清越，我都不會有這種感覺，但現在反而變得朦朦朧朧，會因為他們的祝福臉上發熱。
師門決定了下山的人選，師兄他們沒過多久就走了。
幾天後，無極門和我們潛崀宗聯合發布了一項公告，是說給留在大唐的所有散修們的，內容是：大唐如今分為北唐和南唐，兩唐戰爭，除了兩宗，任何修真者不能插手，一旦被發現，將受到潛崀宗和無極門的聯合絞殺。
這場大唐的戰爭，只有潛崀宗和無極門的修真者參與其中。
待他們走後，我驀然惆悵起來。
潛崀宗，跟我關係熟的同輩人，除了清越，就只有端午師兄和師兄。而現在他們都走了。這場戰爭會持續很長時間，對世俗的人來說，這是無比重要的大事，他們當中很多人的命運也會因此而改變。
一場戰爭能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
但，對潛崀宗內部來說，毫無影響。
我和清越的生活重歸平淡。
我開始有選擇性地忘記一些事情，記憶再度濃縮，成了修煉、擔心結丹、又因為渴望飛翔而想要儘快結丹。
除了枯燥的修仙，那段時間剩下的記憶就只剩下跟清越待在一起的時光。
那段時間她總愛拉著我下棋。
我從來沒有贏過她，是從來！
清越對那些複雜的事情有特別的天賦。這種天賦是我不具備的，她下棋很厲害，畫符篆也很厲害，曲師叔說將來清越如果研究陣法，也會很厲害。
而如果陣法厲害，那麼煉丹、煉器也會很厲害。陣法是煉丹和煉器的基礎。
不過，我還是喜歡跟清越下棋。
她下棋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我永遠都能回憶起清越的每一個下棋的畫面：她用食指和中指捻起來一枚棋子，歪著脖子得意地笑，卻又不笑出聲，只是嘴角上揚，眼睛也是笑的，然後輕輕地放下棋子，說：「你又輸了哦。」
我覺得她落子的那畫面實在太美了。
我說：「你老是贏我，從來都不讓一下，你不怕我失去樂趣不跟你下棋了嗎？」
清越說：「不怕。」
我說：「為什麼不怕？」
清越想了想：「那你會不跟我下棋了嗎？」
我也想了想：「嗯，現在不會。」
清越高興起來：「是吧？」
我們兩個還要常常帶清武。
清武沒有我們兩個那麼好的修仙天賦。而且他也比我和清越笨，平時有些木訥，但清越很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們兩個有空也會帶著他下山逛逛。
但如今，下山已經沒什麼好逛的了，到處都在打仗，山賊和強盜比往常更多。我和清越一起料理過幾波強盜，但後來我們發現那些強盜中有很多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們只是懵懵懂懂地因為戰亂而隨波逐流。
後來，我們也懶得下山了。
二皇子的南唐和大皇子的北唐發生了兩次大戰役，雙方各有勝負，但總得來說還是南唐優勢更大，其中離不了師兄和端午師兄的功勞。現在雙方進入僵持階段，師兄說這場戰爭會持續很久，但總會結束。
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端午師兄一面幫南唐，一面跟王婉兒小姐姐在一起了。
曉芸雖然已經斬斷了對王婉兒小姐姐的牽掛，但她還是很高興曾經的小姐找到了端午師兄那麼好的相公。
我注意到，曉芸在說端午師兄的時候，眼睛裡有一種奇怪的情愫。
再後來，曉芸也下山了，這一次她不是為了王婉兒小姐姐，而是因為端午師兄。
她修仙天賦平平，才鍊氣二層，又有誰會在意她的下山呢？
日子照常繼續。
在我滿十五歲前的某一天，修煉時，丹田忽然一滯。
我一愣，隨後意識到，可以凝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