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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歷史的拐點

2024-10-02 08:38:19 作者: 蒼山月
  所有人都覺得唐奕在說胡話。

  范相公要收唐奕做弟子?孫郎中是一點不信,馬伯是有點畫魂兒。

  一早的時候,馬伯親眼見到,那個老者與唐奕相談甚歡。雖然聽不得二人說的是什麼,但正因為聽不懂,所以才高端嘛。范公一時聊得高興,要收大郎做弟子,也是可能的。

  但是,唐奕說他不想給范相公當弟子,別說孫郎中不信,就連馬伯也不信。

  范相公是什麼人?那是大宋百姓心中的聖人。

  大宋朝除了天家威儀,再往下排就應該是范公了。在他們這些普通百姓看來,別說是范公的學生,就算是范相公家的小廝,也一定不是一般人吧?

  若范公真要收唐奕做弟子,唐奕要是還猶豫,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娃瘋了。

  在大夥看來,唐奕很可能是一時高興,胡亂吹牛,誰也沒把這事當真。

  再說,現在也沒人顧及唐奕的幾句胡話,因為馬大偉要娶張四娘這個事兒,成了!

  馬伯、馬嬸二人難掩激動,自家兒子二十四了才把親事定下來,老二口哪能不高興?而且,未來媳婦還不是別人,乃是鄧州有名的張四娘,多少人瞪著眼睛盯著,卻被自己的兒子拔了頭酬,馬伯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中午還和孫郎中小酌了幾杯。

  下午唐記不營業,馬伯、馬嬸上街採購彩禮去了。馬大偉在二老走後,也賊溜溜地出來去了。唐奕用腳後根想也知道這貨去幹嘛了。心說,這古人悶騷起來,一點不比現代人差事兒,愛情的力量當真是奇妙。

  上了排門,空蕩蕩的店堂除了唐奕,再沒別人,唐奕也是神遊太虛,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按說這兩日好事連連,他應該高興才是。但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唐奕滿腦子都是那個老人的名字,還有那個老人之後的種種遭遇。想著想著,一個大但的想法逐漸在他心裡成形。

  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歷史將在這一刻拐向一個不同的方向。

  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琢磨了一個下午,晚飯之後,唐奕提了一壇好酒出了唐記,轉臉進了孫郎中的醫館。

  醫館和唐記差不多,都是二層的鄰街鋪面,下層經營買賣,上層則當作住家之用。

  聽孫郎中自己說,他曾經育有兩女,但都不幸早夭了。前幾年家婦也是撒手人寰,現在就只剩下他老絕戶一個,倒也落得個省心。

  話雖說得輕鬆,但唐奕感覺得到,這裡面的故事並不輕鬆。

  孫老頭見唐奕拎著個酒罈子就來了,頗為意外。

  「哪陣妖風颳的不對,大郎也要以酒迷心了?」

  唐奕勉強一笑,「來找你聊一會兒,酒是給你的。」

  孫郎中接過酒罈,拍開封泥聞了聞,不禁露出滿意之色,「嗯,不錯,算是好酒!」

  拿出兩隻酒碗,急匆匆地斟滿一碗,仰頭倒進嘴裡,立馬通透的長出一口氣。

  唐奕笑著看他暢飲,也不說話。

  孫郎中把一個灑碗推到唐奕面前,探問道:「真不來點?」

  「我才十四。」

  孫郎中也不勉強,又給自己滿上,搖頭笑道:「說吧,想聊啥?」


  「也沒什麼,就是心裡憋得荒,想找人說說話。」

  「嘿!」孫郎中一聲輕笑,「大晚上的找人聊閒,當然是去青樓妓館,找我這糟老頭子做甚?」

  唐奕一頭的黑線,又強調了一次。「我才十四。」

  孫郎中收起玩笑之心,冷眼看著唐奕半晌方道:「范相公真要收你當弟子?」

  「嗯!」

  「那你為何又反悔了?你可知道,這天下間想拜入范公門下的,能從鄧州排到開封。」

  「哪有那麼誇張?」唐奕苦笑道。他又何常不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且不說我是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我就問你一句,你覺得以我的性格,在朝堂上能吃得開嗎?」

  孫郎中緩緩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還真是,以你的性格,一但入了官場,可能連個渣都剩不下。」

  「你吧」孫郎中開始品評起唐奕。「說好聽點,是嘴大心直,思維跳脫。」

  「那說難聽點呢?」

  「頭生反骨,目無綱常!」

  「所以說啊」唐奕一拍桌子,「為了多活幾年,我也不能趟官場這淌渾水。」

  孫郎中一嘆,「可惜了,這樣的機會一錯過,這輩子你再也等不來了。」

  「大宋朝好官多的是,不缺我一個。」

  「但是,你唐家可能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光耀祖宗。」

  「不說這個,我問您個問題。」唐奕岔開話題。

  「問!」

  「如果我明知一個人的死期將近,又可以救之,應該救嗎?」

  孫郎中端著酒碗道:「醫者父母心,見死不救非我輩所為!」

  「可是一但救了,那會生出很多的變數,將來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

  這是唐奕最怕的,他怕他這隻小「蝴蝶」真的捲起什麼風暴,讓歷史走上不同的軌跡。

  「在老夫的眼裡,只有能不能救,沒有該不該救;只有病人,沒有好人與壞人。」

  「那如果我說范公命不久已,你信嗎?」

  「胡說!」孫郎中扔下酒碗直接就急了。

  「你個孩牙子平時瘋言瘋語也就算了,怎麼還編排起范相公了?」

  唐奕苦笑道:「您老別急,聽我給你說。」

  孫郎中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不說話。

  「去歲聖諭,貶抑之臣一率四年勘期。」唐奕怕他又急了,直接切入正題。「四年之期一後,范公何去何從?」

  「當然是復相位。」孫郎中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什麼?

  「可能嗎?」唐奕反問道。「范公是新政的領軍人物,是所謂的新黨黨魁,誰敢讓他回京?」

  「這這」孫郎中瞪圓雙目,駭然道:「照你這麼說,范公迴轉中樞,希望渺茫?」

  「不是渺茫,而是根本沒可能。像去歲那樣的朝堂大換血,一次就傷筋動骨,再有一次,必出亂子。只要范公回京,就代表著新黨再次得勢。那也意味著,東西兩府、三司各部又要換一批人。就算官家革新之意未死,就算官家有意范公回朝,他也不敢這麼做。」


  「那那范公一直留在鄧州也不錯。」

  「嗤!」唐奕一聲嗤笑。

  「范相公這樣的標杆人物,誰敢把他放在一地數年不動?四年勘期是迫不得已,等那些反對范公的權貴們在京城站住了腳,他們會怎麼折騰范相公,您應該猜得到。」

  孫郎中臉色陰沉說不出話了。他雖是一個市井郎中,但也知道,那個層面的鬥爭不是你死我活,也非常人所能想像的。一旦四年之期一過,范相公很可能被他們調來調去,生怕他在一地紮根。

  唐奕冷聲道:「一年知兩州,兩年知三州的事情,在大宋朝的貶官之中必不是沒有過。您是醫者,依您的眼力來看,范公的身體經得這種折騰嗎?」

  孫郎中唰的一下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現在終於明白,唐奕說范公命不久已並非狂言。「

  唐奕見孫郎中一臉駭然之色,又添了把火,「以范公的身體,要是他們做的再絕一點,挑個西北苦寒之地,恐怕一個冬天就夠范公受的了。」

  唐奕可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去年范仲淹剛剛被貶的時候,他們就那麼乾的。范公最早是被貶去那州,徹徹底底的西北苦寒之地,以的身體根本就熬不住。後來還是官家體恤,讓范仲淹改移鄧州。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孫郎中臉色煞白,說話的腔調都變了。對於這位老人,宋人愛到了極點,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遭罪。

  唐奕緊握著拳頭,泛白的骨結映襯著,他一臉的絕然之色,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所以這個官我不能做!」

  「不但我不做這個官,范公也不能再做這個官!」

  此時的唐奕收起了過往得過且過的遊戲之心。當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也意味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一條比做官更難走的路。

  去你的歷史不歷史,老子要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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