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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現成的羊毛 給他們面子

2024-10-02 15:57:04 作者: 風味飲品
  一早。

  天還未亮,雞也未鳴。

  應天城,還沉寂在睡夢之中。

  除了巡城衛士,歸家的更夫,早起的攤主,城中少有聲響。

  而在城中一角,東宮早已是燈火通明。

  如今大明朝最尊貴的女人,太子妃最喜愛的牌友,將要遠行。

  東宮上下,無不重視萬分。

  宮門外,朱瞻基身穿朝服,他要入宮參加,今天滿是大小九卿的小朝會。

  門前有馬車,早就備好。

  馬車後面,是一個百人隊的錦衣衛。

  這是按照太子妃的要求,讓羅向陽他們調來的,要護送唐賽兒南下的護衛。

  此時,唐賽兒正被三女圍著。

  孫若微抱著唐姐姐的胳膊,滿臉的不樂意。

  文想落落大方,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紅衣站在太孫身邊,對將要發生的離別,同樣有些傷感。

  太子妃沒有來,但一早就讓人搬了成箱的東西,放在了馬車上。

  大家都知道,這是太子妃心中還在埋怨,但是更多的是不舍,不忍看到離別的場景。

  「城門開了。」

  親衛朱秀,看著天色,在一旁小聲開口。

  「走吧,日後多的是相聚的時候。」朱瞻基點點頭,對還在依依不捨的女人們喊了一聲。

  往日裡,在太孫面前,極盡小心的孫若微,不由回頭,不滿的看了一樣皇太孫。

  唐賽兒拍拍若微丫頭的臉蛋:「晚了,可就趕不上休息的驛站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說著,唐賽兒帶著四名,太子妃安排的宮女,便往馬車前走去。

  孫若微一癟嘴,抱住旁邊的文想,不願看到離別場景。

  朱瞻基也從門前,走了下來。

  到了馬車前。

  「南疆兇險,多加注意。就算南疆一時拿不下來也沒事,我們還有機會,你不能有事。」

  說是不兒女情長,臨了了朱瞻基還是流露出了真情實感。

  唐賽兒卻顯得很是灑脫,登上馬車,揮揮手:「拿不下南疆,我就不回來了!」

  說著,也不管氣急的朱瞻基,人已經是鑽進了馬車裡。

  隊伍,緩緩起行,往城外而去。

  朱瞻基訕然一笑,接過孫安牽連的馬,翻身上馬,與馬車隊伍北向而行,往皇宮趕去。

  馬車內,四名宮女默默靜坐。

  唐賽兒背著身,趴在軟榻上,默不作聲。

  唯有不斷聳動著的肩膀,昭示著其真實心情。

  ……

  宮中。

  此時,天色剛剛放出一絲光亮,離天色大亮卻還有一段時間。

  但在宮殿內,卻已經站滿了人。

  皆是紫袍。

  現場很是安靜,靜靜的等待著,還未到來的兩人。


  皇太孫朱瞻基。

  新任監國,漢王朱高煦。

  少頃。

  殿門外走進一道身影。

  朱瞻基面無表情,靜靜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靜靜的看了一眼滿朝大員,微微點頭示意,然後便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站穩。

  今日是小朝會。

  在昨日,朱高煦便已經定了下來,需是大小九卿,五軍都督府都督,才能參與今天的朝會。

  國朝有度,大小九卿,說的是各個衙門的坐堂正官。

  大九卿,乃是六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

  這九個衙門,執掌著大明朝的軍政要務,司法律令。

  小九卿,則是指太常寺、太僕寺、光祿寺、鴻臚寺、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苑馬寺、尚寶寺九位主官。

  他們掌管著朝廷里,部分具體事務,是有著明確責任劃分的職能部門。

  除了被皇帝帶著北巡的部分人,還有十一位紫袍大員,在內閣楊士奇的帶領下,代表著整個大明朝的文官集團。

  而在另一旁,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共計十位,除了隨行北巡的五人,另有兩人身負軍務,遠在軍中。

  但也有三人出席了今天的小朝會。

  現場,除了朱瞻基,合共十五人。

  皆是大明朝政壇精英,他們出身不同,背後所代表的利益亦是不同。

  今天要議的事情,大夥都知道。

  戶部沒錢,國庫空虛,南疆卻到了要緊時刻,索要錢糧,用於征伐南疆。

  今天要議的,就是怎樣替南疆,籌措到足夠的軍餉。

  所以在昨日,被推崇為生財有道的皇太孫,到場了。

  近來,東宮雖然被皇帝冷落,但大夥也看得清,東宮地位穩固。

  皇太孫回京之後,也是幹了不少的事情。

  那大明旬報,不管怎麼說,是否是為了表示順服於監國漢王,但說到底,還是皇太孫弄出來的。

  為此,連衍聖公孔彥縉,都被皇帝給弄到應天來了。

  現在,這十五人中,就有不少人,對此大有不滿。

  如翰林院祭酒,出自揚州士族的林守仁。

  翰林院清貴,多是學識淵博之人,而林守仁身為祭酒,如今亦有六十有餘,自覺為國朝儒學宗師人物。

  他對朝廷最近折騰的所謂白話,深感不滿。

  覺得這是有辱斯文,是對聖人的背叛。

  但是如今,因為皇太孫的緣故,皇帝去了一趟曲阜。年輕的衍聖公為了體面,為了朝廷的臉面,不得不南下京師,默許了白話大行其道。

  他身為聖人子弟,不能指摘聖人世家,但心中還是有著一份怨恨。

  殿內響起了一陣動靜。

  監國朱高煦,在一眾內侍的簇擁下,緩緩走到御座下的位子上。

  眾臣行禮。

  朱高煦隨意的擺擺手,他先是看向,就站在離著自己不遠處的大侄子朱瞻基。


  然後看向眾臣子:「你們都知道,南疆如今正值大舉用兵。收服南疆諸宣慰司這件事,我是贊同的。鄂宏大他們身為大明武將,統領兵馬,就該為大明開疆拓土。」

  這是在表明立場。

  漢王朱高煦,自小便追隨在皇帝身邊,征戰沙場。靖難之中,更是每每衝鋒在前,功績豐碩。

  他支持軍方,沒有任何問題。

  同樣也附和他的人設。

  眾臣沒有意見。

  如今征伐南疆,皇帝心中想要劃南疆諸宣慰司,為新的布政使司的想法,大家都清楚。

  朱高煦再次開口:「然而戶部無糧,國庫無錢,我們這些人身在中樞,不能上陣殺敵,但也要讓前線沒有後顧之憂。昨日,諸位有不少人,推舉瞻基,言稱有經濟之才,可解國庫之困,供給南疆征伐。

  我心裡是贊同的,畢竟如今,朝廷要以南疆為重。這筆錢,無論如何都要投進去,安安穩穩的送到前線將士的手上。

  但朝堂上,不能無的放矢,要有根有據。瞻基要是真有想法,須得說出來,說明白了。大家都覺得沒問題了,才能頒布法令,施行下去。」

  今天的朱高煦說話很有水平。

  就連心在東宮的內閣楊士奇,也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而隨著朱高煦拋出問題核心,眾人也將目光,投在了朱瞻基身上。

  朱瞻基微微一笑。

  站出身來,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似是早有腹稿。

  「回二叔的話,其實如今,若說單單只為了解南疆錢糧之困,辦法很是簡單。」

  「如今,就有一隻肥羊,可以讓朝廷薅上一番,充實國庫,供給前線。」

  朝堂上,頓時譁然。

  眾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昨日在朝堂上,還是萬難之事,在朱瞻基的嘴裡,竟然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

  竟然還說,現在就能將國庫給充實了。

  還特地點出,眼下就有一隻肥羊……

  雖然粗俗,但眾人都聽出了,皇太孫話里要搞事的潛台詞。

  朱高煦卻終於是目露光亮。

  他是監國,就算這件事情是朱瞻基辦成的。

  他身為監國,難道沒有知人善用的功勞?

  於是,他趕忙開口。

  「瞻基,快快說來!」

  朱瞻基卻是不急。

  他默默的與楊士奇對視一眼,很隱蔽,兩人眼神交流,一閃而過。

  朱高煦等的急切,不由再次開口催促:「瞻基,軍國大事不是兒戲,快說了清楚。」

  朱瞻基這才收神,對著老二叔一禮,然後眉頭一沉,目光一緊。

  「好教二叔知曉,兩淮鹽商,皆是富可敵國之家,如今朝廷南疆用兵,為國為民,兩淮鹽商,想來皆是忠心朝廷,若是朝廷有意,他們必然會紛紛捐獻,收攏一二百萬兩銀子,想來不是件難事。」

  兩淮鹽商,自古有之。

  只不過,掌事人們,卻是隨著朝代更替,也在不不斷的變換著。


  兩淮之地,盛產食鹽。

  歷朝歷代,都是各自朝代,賦稅重地,財政主幹。

  又因為,鹽鐵自古都是天下要緊事務,幾乎皆是朝廷壟斷,無數種政策推行,都是為了這塊天大的肥肉,供給朝廷有度。

  到如今,大明復隨元制,在兩淮地界,推行開中制,設立都轉鹽運使司,主官兩淮鹽運使,管理兩淮鹽務。

  開中制,其實說的通俗點,就是總代總銷的模式。

  大抵和某圈裡,橫行霸道的各色所謂省代、國代、球代、宇宙代差不多。

  兩淮都轉鹽運使司,代替朝廷壟斷鹽務。

  但朝廷,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那些堂堂兩榜進士,也不可能親自去產鹽,更不可能自甘墮落,去行商賈之事。

  所以,就有了都轉鹽運使司這麼個衙門。

  將兩淮鹽場壟斷,然後劃片售出,開出相迎數目的鹽引,劃定相迎的銷售地區。

  而那些鹽商,則是相互競價,購買鹽引,賺取滔天利益。

  事情,起初是好的。

  朝廷省力,百姓也有鹽可吃。

  但,事情從來不會已人的意志為嚮導。

  上面人總會覺得,自己定下的體制規矩,是萬中無一的,是利國利民的。

  但是下面辦事的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會首先,將所有相關的條令政策拿來,仔仔細細的研磨,認認真真的分析。

  然後找出其中的漏洞。

  最後大行其道,從中牟利,賺取滔天利益。

  就如這開中制,明面上算是規範了朝廷鹽務。

  但暗地裡,那些個鹽商,卻往往與官府勾結,壟斷鹽價。

  這還不算完,大不了貴一點也沒事,大家本來就不是當飯吃的。

  但這些鹽商,卻往往在正鹽下面,藏著私鹽販賣。

  私鹽不用交稅,不用購買鹽引,賺的錢都是自己的,不關朝廷的事,黑著老百姓的錢。

  除了這些正經有著鹽引的鹽商,走私鹽。

  還有更多的人,販賣私鹽,他們利用漕運,夾帶私鹽販賣。

  也有膽子大的,挑著擔子,獨自走街串巷,販賣私鹽。

  到這裡,也能算了。

  但更可氣的是,那些個鹽商,往往會拖欠鹽稅。

  今年拖了三五萬,明年拖個一二十萬,就是不給。

  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下來。

  後面某朝,可不就爆發出了震驚天下的鹽務舞弊案。

  千萬兩白銀的稅賦拖欠。

  驚天駭地。

  ……

  隨著朱瞻基的一句話。

  朝堂上,再次喧譁起來。

  皇太孫的辦法,竟然是要動兩淮的那些鹽商!

  這就是他的辦法?

  雖然說,名義是朝廷用兵,要鹽商捐錢。

  但那些鹽商的錢。


  是大水衝來的?

  是大風颳來的?

  他們很辛苦的好不好……

  朝廷光正,怎麼能做這種摳摳搜搜的事情?

  找一幫子商人要錢?

  體統呢?

  臉面呢?

  朝廷還要不要臉了?

  更何況,兩淮鹽務,事關緊要,乃是國朝稅賦核心體系之一。

  不可擅動!

  動則出亂。

  亂則生變。

  變……

  變就沒有了大紅包!

  ……

  朝堂議論紛紛。

  現場十五個人,並不是一條心。

  朱瞻基看得清楚,聽得明白。

  他臉色一沉,一抖袍子:「生為明人,當為大明!」

  「大明維護萬民,穩固江山社稷。大明百萬將士,在邊疆戍守,在敵方征伐,為的是他們能夠享受太平,為的是他們能夠養上七八九十房的小妾。」

  「找他們募捐要錢,是給他們臉,給他們面子!」

  「從大明賺著錢,要是屁股還不在大明,淨想著自己的蠅營狗苟,這樣的人就該砍了!」

  朱瞻基的態度很強硬。

  不留一絲餘地。

  忍無可忍的國子監祭酒,林守仁終於爆發,出班反駁:「兩淮鹽務,事關社稷,如何能輕舉妄動?若是兩淮出事,惹出民變,天子震怒,太孫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早就等著開噴的金純,當即也站了出來。

  他最近和楊內閣走動的很是頻繁。

  只聽他說:「敢問林祭酒,如何是妄動了?只不過是要鹽商捐錢,供給前線用度。怎麼就能讓兩淮出事,惹出民變?難道兩淮的百姓,不是大明的百姓了?兩淮的鹽商,不是大明的商人了?」

  林守仁面色一沉,兩眼陰沉。

  他覺得金純亦是文官叛徒。

  身為堂堂禮部尚書,如今卻只知道獻媚於上,是為讀書人之恥。

  他猛的一揮手:「兩淮鹽務,賦稅重地,鹽商勤懇,若是募捐,則斷其根本,無本難以為繼,往後朝廷鹽引,誰來分擔?」

  局面有些焦灼。

  兩人都似乎很是有理有據。

  余者,無論心思如何,皆在看戲。

  如今朝臣的意見,只是意見。

  決定權,永遠在皇帝,在監國,在宗室手上。

  朱瞻基淡淡的看了林守仁一眼。

  心中查找著,這個國子監祭酒,似乎酒喝得有些多了啊。

  「林祭酒,好像老家揚州?」

  揚州,兩淮都轉鹽運使司衙門所在。

  亦是兩淮鹽商聚集之地。

  徽商、晉商、蘇杭商賈雲集。

  豪商、士紳、士族,滿城皆是。

  林守仁當即面色漲紅,嘴唇哆嗦。

  他看了又看,最後無可奈何的退回班列。

  他是揚州人氏,若是再多說,難免就要被扣上一個包庇同鄉的罪名。

  雖然太孫動輒用家鄉出身說事,有些過分,不合朝堂規矩,但很有用。

  朱高煦穩坐如山,見爭吵歇下,終是慶生開口:「瞻基,二叔問你,若是要你去揚州募捐,你能帶回多少錢糧?」

  漢王已經偏向於,去揚州,找兩淮鹽商,募捐錢糧了。

  但他需要知道,募捐能達到什麼程度。

  來了!

  楊士奇心中一緊。

  朱瞻基抱手抬拳:「侄兒請二叔,法令賜專辦兩淮都轉鹽運使司之權,於兩淮募捐錢糧,供給南疆軍務,充實國庫。若有二叔支持,則至少可得兩百萬兩白銀。」

  兩百萬兩!

  國朝如今一年的賦稅收成,能有多少?

  兩千萬兩左右。

  這便是十分之一了!

  朝堂三震。

  剛剛退回的林守仁,真要再次出班反對。

  朱高煦已經站起身來:「若是瞻基能募捐兩百萬兩,便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的位子,我也能給了你!」

  這是誇大。

  兩淮鹽務,真的事關社稷。

  沒有皇帝的聖旨,其他人,誰也動不了兩淮鹽運使的位子。

  朱瞻基再下承諾:「若有兩淮鹽務專辦之權,侄兒定能帶回足數錢糧,若有缺,侄兒典當售賣,也要湊足,且時候自請罪責!」

  他下了軍令狀。

  朱高煦發出豪邁的笑聲。

  不論大侄子能不能成,他都能滿意。

  成,南疆軍餉充足。

  不成,大侄子罪責難逃。

  本監國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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