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羅亞的贈禮

  陳霄並不是那種一點都感覺不到別人對自己的觀感的遲鈍之人，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雖然說有，但大部分其實都存在於電視劇或者漫畫之中。

  他與羅亞一起接觸了這麼久，甚至在這段時間裡面，他與羅亞的來往比和自己父母妹妹之間的來往還要密切，他當然能夠隱約地感覺到這個女孩對自己的看法。

  羅亞對自己存有好感，這是肯定的，否則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與自己保持著這麼久的密切接觸，也不可能幫助自己提升能力，甚至是主動去夢魘那裡尋求關於他的預言。

  但長久下來，除了好感以外，陳霄還能夠感覺到的，卻是羅亞對自己的懷疑。

  她似乎一直防備著自己，猜疑著自己，在這一點上她自己好像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在那些關於夜晚的事情上，她經常說一半留一半，總是不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陳霄，把對他的懷疑表現得相當明顯。

  對於這一點，陳霄最開始也感到有些奇怪。

  他在經過王文成介紹以前，根本連聽都沒有聽說到過羅亞這麼一號人物，而在那之後，他本人也並沒有要加害對方的意思，甚至還對屢次幫助自己的羅亞升起了好感。

  不過在他後來捋清了這些事情以後，發現事情就很明顯了，既然羅亞的懷疑不是針對他的行為和想法，那麼想必就是針對他這個存在本身，也就是說，他身上的那些特殊之處引起了羅亞某些不好的聯想，才導致了羅亞對他的懷疑。

  羅亞本人對自己的這份懷疑估計也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一直無法確定她懷疑的對錯，所以她和陳霄才能一直保持密切接觸直到今日，但就在剛才，陳霄拋出的問題明顯觸及到了羅亞的敏感之處，她開始將陳霄的問題與之前她的懷疑串聯起來了。

  就在陳霄思考著自己這次要不要想個辦法糊弄過去的時候，卻又聽羅亞以無比認真的口吻對他說道：

  「陳霄，如果你還想繼續與我做朋友的話……就依你心中所想，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敷衍我。」

  好吧，看來這一次是沒辦法敷衍過去了。

  看著對面這個纖細少女那無比認真的表情，陳霄默默地在心裡想到。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後坐直了身子，對羅亞說道：

  「關於你這個問題，我的答案當然是『否』，看那些夢魘的樣子，我並不確定自己在變成那種東西以後，還能維持自我的意識。」

  「是嗎？」

  羅亞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

  「那如果我說，我知道有可以讓人保持自己的意識，成為夢魘的方法呢？」

  陳霄聞言沉默了下來，羅亞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也不再繼續說話，兩人隔著一張桌子沉默以對，許久之後，陳霄才帶著些感慨地說道：

  「你這個問題，可真是難倒我了，實話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一方面來說，按我目前的這種狀況，在我變成夢魘後，我的生存機率肯定是會大大上升，但在另外一方面，我也無法完全想像自己如果真的變成了夢魘，又會有哪些變化……所以，你如果真的要我回答，我只能說如果有朝一日我因為形勢而不得不選擇變成夢魘了，到了那個時候，我不會猶豫。」

  「我還以為你會毫不猶豫地選變成夢魘呢。」羅亞說道：「你現在不是為了對抗夜晚，連死都不怕嗎？」

  「廢話，如果當真變成夢魘了，我的不眠症就不再是一個問題了。」

  陳霄的身體稍稍後仰，看著天花板說道：

  「就算再怎麼做好了覺悟，也改變不了我如今才二十歲出頭的事實，而且我還有家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去拼命？在變成夢魘之前，我總得想一想，到那時我的身體還會不會有如今的這些感觸，我的想法會不會有改變，我還能不能夠享受到我未能享受到的正常人的生活……這是人之常情吧？」

  他的這番話說得相當泄氣，甚至可以說是廢物，不過在聽到他的這些話以後，羅亞卻露出了微笑。

  「你說得對。」她點頭道：「這是人之常情，但凡是正常的人類，都會如你一般思考。」

  看到她的心情好轉，陳霄問道：「所以我這算是終於能得到你的信任了？」

  「不完全是。」羅亞卻又搖了搖頭：「我說過了，你身上的狀態到底如何，要等你到光輝，甚至更高層次以後，我才能夠完全看得清楚。現在，我只是確認了你有足以作為『堤』的思想而已，至於大浪襲來，你的『堤』能不能夠抵擋得住風浪，也只有等那時候才能見分曉。」

  「好吧。」陳霄將雙手放在了桌上，看著羅亞：「你又開始講謎語了。」

  「我剛剛的話並非是有意要隱瞞，你沒見我特意用了比喻的修辭嗎？這是為了把那些本就晦澀難言的東西儘量講解給你而已。」

  羅亞反駁了陳霄的話，接著又以無比認真的口吻，對他說道：

  「陳霄，要好好地珍惜你的家人和朋友，如果說你的能力是你深入夜晚的『錨』，那麼他們就是你在現實世界中的船墩，一旦失去船墩，你就會像是漂泊的小船一樣，被那邊的事物吞沒，只有牢牢地抓緊這些牽絆，你才能夠在更加深邃的混沌之中保持住自己的人性。」

  「我一向如此。」聽到羅亞的話以後，陳霄目露思索，點頭道。

  在說完以後，羅亞忽然又推動著自己的輪椅，離開了餐桌片刻。

  陳霄看到她進入到了自己的臥室當中，然後又拿著一個小小的錦囊回到了餐桌旁。

  「給你。」

  她拉著陳霄的手，將那個錦囊放在了他的手心裡。

  「這是什麼？」陳霄捏了捏手上的錦囊，問道：「你莫非是在效仿諸葛武侯？」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羅亞無視了陳霄話語裡的調侃，繼續說道：

  「這個錦囊是前些天一個擺地攤的阿婆路過時，我從她的手上買的，重要的不是它，而是這裡面裝著的東西。你就貼身帶著它吧，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無可奈何中要向夢魘轉變了，這裡面的東西可以幫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