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寧已在僧房睡下。
燕赤霞也來到了這處僧舍,找了一間空僧房。
他進到這僧房後,頓感清淨。
在廟堂時,便身陷黨爭之中。
後來退到江湖,又被人排上了兵器譜,吃飯走路都有人要挑戰。
再後來去名山訪友修道,又被當時的好友叫去鬥劍……
他突然發現這蘭若寺是個極好的隱居之地,旁有兇惡非常的妖魔,應該無人想到他會在此處住下。
而且,這處地方連一棵樹都可以成精,必定靈氣充足,足以助他得道飛升。
……
睡至半夜,燕赤霞忽聽到劍匣顫動,發出劍鳴。
忽然,劍匣中一柄飛劍射出,穿過了門紙。
隨即,便是「啊」的一聲女子尖叫。
燕赤霞從草蓆上起來,掠出去一看,便見到了一個失去了頭顱的女子身體。
他感受到了這女子的妖氣,知道她是鬼,目光一凜,取了一張符籙,手一指,符籙如箭,射在了這女子的身上。
下一刻,這斷頭女鬼燃起火焰,轉瞬間被燒成虛無。
另一旁被飛劍斬下的頭顱,也化作了一道輕煙,隨風飄散了。
飛劍斬了鬼之後,自行回到劍匣,燕赤霞目光往周遭一掃,見沒有其他鬼怪妖物後,也回了僧房。
……
翌日,燕赤霞被已經起床的工人們吵醒。
他咂了咂嘴,起了身,推門出去一看。
便見到了李奉寧和另一個工人一起抬著一卷草蓆。
他聞到草蓆中的屍臭味,走上去問李奉寧:
「道友,這是什麼?」
道友……李奉寧呆了一下。
還未等李奉寧反應過來,與李奉寧一起抬屍的工人無精打采地道:
「死人啊,你要不要看看……」
工人正說著,一雙麻木的雙眼忽然瞪大,盯著燕赤霞:
「誒?你昨晚在這裡住?」
燕赤霞道:「是啊,又如何?」
工人驚道:「一般外來客在這裡活不過一晚的!」
其他工人,被這一番對話吸引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燕赤霞方知道他們這群工人住在這裡,已經有不少人死去。
「這裡如此危險,為何還做這活?」燕赤霞有些驚訝。
「我們都是強征過來的!」一個工人道。
燕赤霞瞪大了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強征百姓建寺廟的。
他知道,一旦被強征,逃走了之後便是通緝犯了。
「真是荒唐!」燕赤霞一聲怒喝。
當初他正是覺得朝廷荒唐,覺得自己無法改變,才退出廟堂。
「燕神捕!燕神捕!」
一個工人認出了燕赤霞。
他十幾年前曾見過燕赤霞,雖然時間過了頗久,但他還記得燕赤霞那一雙精光閃閃的小眼,以及一臉倒刺的鬍鬚。
他跑到了燕赤霞面前,跪了下來:
「燕神捕,你要救救我們!」
燕赤霞扶起了他:「別叫我神捕,我七年前便辭了這官了。」
「燕神捕」這萬兒七年前在江湖極為響亮,一些百姓雖不在江湖,但也聽過這名。
一些工人聽到了「燕神捕」三字,頓時便想起了傳言中的那個嫉惡如仇、武功高強的神捕,仿佛突然間抓到了救命稻草,紛紛上前跪下:
「燕神捕,你要救救我們啊!」
燕赤霞嘆了一口氣:「我都說我多年前已經辭官,早已不是朝廷的人了。」
一個工人道:「燕神捕在官場多年,必有要好的朋友,為何不讓他幫我們奔走一下,讓金華的官府勿再要我們重建蘭若寺。」
朋友……燕赤霞心中一沉,他在官場上的朋友,不是被當作奸臣斬了首,便是在壟畝間做了一名耕夫。
只有昔日的政敵,還在台上唱著戲。
想到此處,燕赤霞不禁心灰意冷,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工人,只是轉身走進了僧房中。
工人們見到燕赤霞無聲離去,都面面相覷,互相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希望之焰,漸漸冷卻。
「喂,走了!」
李奉寧搖了搖草蓆,叫了一聲。
不僅是與李奉寧搬屍的工人,連帶著其他工人,都一同回過神來,如往常一樣,各做各的事。
……
「鬼啊!」
五個雕塑匠,見了自己的雕像竟然被雕過,紛紛叫出聲來,身子顫抖著。
李奉寧若無其事地雕著佛像,並沒有理會他們。
……
燕赤霞在僧房中呆了一會兒,心中的陰翳漸漸消散。
他想自己既然影響不了朝堂,但卻可除了蘭若寺旁的樹妖!
想到這,他背起了劍匣與神弓,把凡劍系在腰間,往蘭若寺旁的樹林走去。
但他在樹林中,就如葉瀾雪等人一樣,逛了兩個時辰,什麼也沒見到。
他之前也見過不少妖魔,估計這樹妖應是造了一個幻境中,而入口應就在這片樹林的深處。一念至此,他咬破了手指,在手掌上畫了一個太極圖。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破!」
隨即,他出掌如飛,一處處地面接連爆開,泥土飛濺,沖天而上。
……
李奉寧等工人正幹著活,忽聽到樹林那邊傳來了轟炸之聲,林中的鳥兒紛紛四散飛走。
工人們自從那次見了山魈自林中蹦了出來,個個都成了驚弓之鳥,但凡那樹林中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驚顫不已,停了手中的工作,瞪著那片樹林。
那些妖魔鬼怪在放爆竹?他們在慶祝什麼……李奉寧邊想著,邊雕刻著持國天王手上拿著的琵琶。
衙差們也不知道樹林中發生什麼狀況,與工人們一起向那邊瞪著。
這轟炸聲,足足響了一頓飯時間方才停歇。
停歇之後,大約隔了數息,樹林中又有聲音響起。
「老妖精!你個縮頭烏龜,給我出來!」
竟是一把粗豪的男聲,聲浪悠悠擴散,把林中的樹木震得沙沙響。
李奉寧聽出是燕赤霞的聲音。
原來,燕赤霞在林中施法,竟是找不到幻境,只能換另一種方法,意圖引出妖魔。
「老妖精!囸你先……」燕赤霞忽然一滯,他想這老樹可沒有祖宗,一邊可惜許多精彩的言語無法用到這老妖精的身上,一邊改口罵道:「老妖精,你個陰陽人爛屁股……」
李奉寧聽了,為了忍住不笑,身子一顫抖,把雕像鑿出了一個小缺口。
他暗呼不好,心想不知道這持國天王雕出來後,還有沒有獎勵。
大概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他雕刻完了持國天王像,佛門諸般雜聲響起。
他的丹田之內,多了一個琵琶。
——【碧玉琵琶】
同時,信息流湧入腦海。
——【我佛弄琴弦,一曲斷肝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