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的邊緣,一艘巨大的灰白骨船,正緩緩駛離岸邊。
用白骨搭成的跳板被白骨們收回,一具具白骨在移動著,將物資搬運上船。
並不是吃喝的東西,他們也並不需要吃喝。
兩個黑袍人,正望著這群白骨動作移動著。
而另一位,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位「裂顱」,正在仿佛某種巨獸顱骨一般的船艙內,在那牙齒形成的桌台上,用尖銳的骨筆在一塊骨板上刻字。
[給我敬重的黑指三女士:]
[請原諒我沒有按時抵達,我遭遇了灰海的無聲者,我的船被摧毀,船員也已經損失大半,只剩下兩個船員。]
[因為船壞了,我不得不重新找了一艘。]
[請放心,黑海和灰海的邊界上其他的不多,但海獸的骸骨的確多,稍微打磨一下就可以作為船隻使用。]
[但是,船員並沒有那麼好補充,我這邊剩下的兩個船員,都已經跌落到初階段。]
[一個是清道夫,叫做黑腕,一個是屍骸詩人,叫做黑臂。]
[他們因為無聲者的攻擊,丟失了心聲。]
[我現在是屍骸詩人第三階段的『告死鳥』,雖然我能夠幫助黑臂在進入第三階段時減少一些錯誤,但對於清道夫的路線就無能為力了。]
[如果可以,請您給我一些可用的情報。]
[還有是關於我自身的事情,我們黑海的遠航者,清道夫和屍骸詩人的路線走到第三階段後,再找回一部分心聲,就會走向『死海女妖』的定位。]
[請問,從不同路線走向死海女妖的定位,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還有,我雖然明白我們黑海人,目標都是追逐回歸生前的世界,但是,這和心聲有什麼具體的關係嗎?]
[灰海人為什麼從來不說話,不進行任何表達?]
[他們之間有交流嗎?如果沒有交流,那麼為什麼會行動如此一致?]
[他們又為什麼會一直堅守在灰海之上,我幾乎被擊潰,逃離灰海時他們為什麼不追擊?]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
[如果順利,我將會在十天後抵達。]
[被您從海中撈起的白骨——裂顱。]
黑袍人刻完字後,摸了摸自己顱骨上的黑色裂痕,然後身上的淡黑色力量泛動。
黑色力量泛動,仿佛歌聲一般激盪起來。
咔噠咔噠——
巨獸牙齒形成的桌台上,一塊塊白骨兀地漂浮聚合在一起,組合成了一隻白骨怪鳥。
怪鳥的體腔幾乎完全中空,就連翅膀也是中空的。
扇動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聲樂音般的異響,悠長而悽厲。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張刻滿了字的骨板。
那張骨板,成了怪鳥的一部分。
在他的注視之下,白骨怪鳥飛出了獸骨船,快速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只有悠長而悽厲的,宛如骨哨的音聲在海面之上響起。
看著骨鳥消失,他也走出了船艙。
一具具白骨或在搬運物資,或是在船弦兩側通過手動的方式推拉船槳,使船前進。
看著這一幕,裂顱點了點頭,就要走向自己的兩個船員,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視線忽地落在一隻白骨上。
這隻白骨的身上,黑色的、半透明的力量涌動著,在它的身上逐漸編織成了一件黑袍。
在它的黑袍編織完成之前,裂顱找到了它身上不同於其他骨骼顏色的那一塊。
在眼眶周圍。
黑色的眼眶。
......
堯言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立刻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站著的三個黑袍人。
黑袍人的臉上,都佩戴著白色的面具。
面具幾乎完全一致,但是有一抹黑色的痕跡。
痕跡的位置有微妙的區別,並不在同一個位置。
面具之上只有兩個眼部的開口,開口之中,可以看到接近幽藍色浮現。
眼睛?
不,那是某種半透明的力量。
只是,這三個黑袍人中的左右兩個,正在無視他而交談著。
「竟然真的有白骨能在這種情況下聽到找回心聲?」
「所以說你這個屍骸詩人的很失敗吧?黑臂。」
「可惡,黑腕,你這傢伙——」
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文字,只是聽到聲音,堯言就能夠明白他們在表達什麼。
他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正前方那個黑袍人出聲道:
「我知道你可能搞不清狀況,但是的確,現在的你,已經死了。」
「這裡,是死後的世界。」
聽到這些話,堯言思緒微動。
而對方並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停止表述,而是繼續道:
「你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嗎?」
對方詢問道。
堯言沒有回答,依舊以沉默的方式應對。
而對方在他的沉默持續了片刻之後,才道:
「想不起來對吧?」
「想要找回自己的名字,沒有那麼簡單。」
「死者的世界,只有海洋。」
「這片海洋,是所有死者的心聲組成的。」
「有的死者放棄、排斥自己的心聲,要留在這死者的世界,有的死者甚至主動摧毀自己的心聲,而我們的目標是返回生前的世界。」
「我們被稱為遠航者、黑海人,但無論哪個稱呼,我們的目標都是找全自己的心聲,從黑海、灰海、穢海的每個角落,將自己的心聲找回。」
「這是復活,是回到生前世界的必然選擇。」
「但是,我們想要找全自己的心聲,其他海域的死者,和我們的意見不一致。」
「穢海的死者拒絕了自己的心聲,甚至破壞自己的心聲,然後變成了怪物。」
「灰海的死者抗拒心聲,保持緘默,但拒絕其他海域的任何人進入灰海。」
「黑海的死者想要找回自己的心聲,就需要團結起來。」
「我是『裂顱』。」
黑袍人說著,取下了自己臉上的白色面具,露出了額頭上的黑色裂痕:
「我們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時,就用自己的身體特徵作為稱呼。」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稱呼你為『黑眼』。」
說完,他將面具戴回了臉上。
而堯言也能夠確認,他臉上,白色面具上的黑色痕跡,與顱骨上的裂痕形狀和大小大、位置都大體一致。
他沒有多說什麼——
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言多必失,他只是選擇沉默地點了點頭。
先收集情報再說。
而且.....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似乎在遠方呼喚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