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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儘快給我答覆

2024-10-03 07:01:59 作者: 飄蕩墨爾本
  「余導是導演系的,我是表演系的。」

  「所以,雖然我是電影學院的,但我沒有做過余導的學生。」

  「我考上電影學院兩年之後,才人生第三次見到導演。」

  「可能我上了大學之後,身高長相氣質都和初中那會兒不一樣了。」

  「再加上改了名字。」

  「所以,第三次見面,余導並沒有認出我。」

  「我當時還挺高興的。」

  「因為那次見面,是余導在為新片的男二號試戲。」

  「我不希望讓別人覺得,我拿下角色,是靠和導演的私人關係,尤其不希望導演這麼覺得。」

  「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一上電影學院就去找導演。」

  「我一直都希望導演能為我驕傲,覺得他當初幫助了一個值得幫助的人。」

  「那種脆弱並且過度的自尊心,是成長經歷留給我的烙印。」

  「我總是想要出人頭地,並且是憑藉自己的努力。」

  「那時候,我們學院差不多有二十五個男生,都去試了男二的角色,最後,是我成功拿下。」

  「這雖然算不得是什麼太大的成就,但在電影學院的一眾同學中脫穎而出,在我看來,至少不會丟了導演的臉。」

  「角色徹底定下來之後,我才和導演說起,我和他之間的淵源。」

  「導演看了我很久,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怪不得我就覺得你的眼裡有故事。』」

  「從那以後,導演對我的生活,就有了頗多的照顧。」

  「經常給我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好多好多。」

  「我那會兒已經不缺錢、不愁吃喝了。」

  「但導演總認為我還是那個在體校門口,為了幾十塊錢的學費和生活費哭天搶地的小孩子。」

  「我的室友當時也去試了那場戲,但是他沒有拿到角色。」

  「也許是出於嫉妒,也許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他就曲解了導演在我拿到角色之後對我表現出來的善意。」

  「我只好和他解釋了一下,我和導演的相識的過程。」

  「但室友覺得我在編故事。」

  「沒多久,我們學校開始有導演潛規則男學生的傳言。」

  「後來這件事情,被直接舉報到了學校領導那裡。」

  「舉報信裡面還有很多,余導摸我的頭,拍我的肩膀,單獨請我吃飯以及送我東西的照片。」

  「余導因此被叫去談話,一去就去了大半天。」

  「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當然是要為導演正名。」

  「可是,當我趕到學校領導那裡的時候,導演也已經辦完了離職手續。」

  「樓下還擠了一堆記者。」

  「很顯然,有人想把這件事情,做成一個大事件。」

  「我當然是要為導演鳴不平的。」

  「因為,在我拿到導演新片的男二號之前,我已經拍了六個GG,兩部片,我在同級的同學裡面,本來就很出挑。」


  「我不需要通過潛規則,去拿任何一個角色。」

  「我的第一反應是找領導理論,領導不講道理,我就去找記者,總歸不能讓導演因為我蒙受不白之冤。」

  「但很快就被導演給攔下了。」

  「我出道的時候,是頂著學霸的光環和富家公子的人設的。」

  「這是我拍完第一支GG之後,經紀公司給做的包裝。」

  「一開始,我也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磨練過演技,演的角色也都是霸道富二代和貴公子一類的角色。」

  「也不說演得有多好,反正人氣一直都還行,算是第一代的偶像劇男主。」

  「導演說,他離開了學校,還是華語圈首屈一指的導演。」

  「我要是才剛剛開始做演員,就爆出被男導演潛規則的新聞,以後就會被打上烙印。」

  「這當然沒有辦法說服我,我才不要管這三七二十一。」

  「導演又說,他早就不想在學校教書了,影響他創作。」

  「導演是個藝術家,他這一輩子,都獻給了電影,也沒有娶妻、也沒有生子,我想他是拿我當兒子的。」

  「我知道導演這麼做,是希望幫我保下人設和剛剛起步的演藝事業。」

  「我也知道,要說清楚我和導演的故事,就得把我改名字之前的那段人生給挖出來。」

  「最後說服我的,是導演說他都已經離職了,我要是再鬧,那他做的這些就白費了。」

  「他還說,如果我繼續去找媒體鬧的話,那他也會被打上烙印,他想乾乾淨淨地走。」

  「這件事情鬧到最後。」

  「導演離開了電影學院繼續拍電影。」

  「我的舍友頂替我,拿到了那個原本就是我自己憑實力爭取到的角色。」

  「有些諷刺。」

  「但好在,這件事情也算按照導演的意願,到此為止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和誰說過,我和導演之間的故事,但我和導演一直都還是有聯繫的。」

  「我一直都想上余導的戲,這一點,和絕大多數想要拿獎的演員,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余導每次都說,他沒興趣培養新人,等我先拿了影帝再去找他。」

  「這一等就又等了好多年。」

  「我大概是在導演離開電影學院之後的第六年,才知道導演當年離開,除了想保下我的人設,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生病了。」

  「我看到導演的時候,他已經非常虛弱了,身邊也沒有人照顧。」

  「導演拍了那麼多年的戲,他的收入肯定是非常可觀的。」

  「但導演是個天生的藝術家,他可能也從來沒有窮過,對金錢完全沒有概念。」

  「一有錢,就各種捐款和幫助像我一樣,沒錢上學的人。」

  「以至於,別人都以為很有錢的余導,其實並沒有什麼積蓄。」

  「醫生說,導演沒有太大的求生的欲望,已經出現多器官衰竭,隨時都有可能會撒手人寰。」

  「那一天,我又哭了,可能和當年在體校門口哭的差不多悽慘。」


  「但導演始終都沒有任何反應。」

  「然後我就開始一邊哭一邊抱怨導演。」

  「我抱怨他把我從小山村裡面弄出來。」

  「我抱怨他鼓勵我參加中考。」

  「我抱怨他的存在讓我考了電影學院。」

  「我更抱怨他拍出了那麼多的影帝影后,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帶帶我。」

  「可能是我抱怨得比較徹底。」

  「那一次,導演就緩過來了。」

  「我就和導演說,我賴定他了,他要是不讓我拿遍華語影帝,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我給導演換了一個病房,三個月之後,導演出院了。」

  「然後就有了我和導演的第一次合作。」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部片能同時拿下華語電影的三大獎項。」

  「別人都說我創造了歷史,我卻覺得,我再也沒有了繼續逼導演和病魔做鬥爭的籌碼。」

  「那之後,導演又一病不起了,那也是我拿獎之後就隱退的原因。」

  「這麼些年,導演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時間在住院。」

  「所謂的十年磨一劍,其實也就只是身體不濟。」

  「我拿自己要拿影帝當藉口,逼著導演一次次和病魔做抗爭,這個理由不能用了,我就換一個。」

  「我開始不說我自己,我嘲笑導演,我說你算什麼大滿貫導演,你都還沒有拿過奧斯卡。」

  「過去的十二年,導演只拍過一部片,只拿過一個獎,但就剛剛好是奧斯卡。」

  「兩年前,導演的病又復發了,醫生說,就算這次能治好,下次再復發,就肯定是現代醫學無法解決的事情了。」

  「在我的心裡,我一直還有一個遺憾,就是當年導演為了我,離開了電影學院,並且還是帶著污點離開的。」

  「我想要為導演正名,我想要把我的故事說出來。」

  「現在的我,功成名就,早就不在乎自己當年是從一個貧窮的山村裡面出來的。」

  「導演大概也不覺得這些有問題了,他覺得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

  「在你們那個選秀開始之前,導演剛剛完成了第三次器官移植手術。」

  「沒有和病魔抗爭過的人,大概不知道,一次次在死亡的邊緣徘徊,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經受多大的痛苦。」

  「在全世界等待器官移植的供體,做隨時都有可能死在手術台上的手術,還要面對手術之後的排異反應。」

  「年復一年,如果不是我生拉硬拽著,導演早就不想再堅持了。」

  「所以,這一次,我打算放導演走。」

  「我讓導演答應我,拍最後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我的故事。」

  「這是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那個選秀,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選擇你。」

  「我看你,就像當年導演看我一樣,我覺得你的眼睛裡面有故事。」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種超越親情、友情和愛情的感情。」

  尤鋆的這個故事,聽得韋哲禮滿心的震撼。


  說實話,現在的他,的確還理解不了,有什麼感情,是超越親情、友情和愛情的。

  但這並不影響他理解尤鋆的來意。

  只不過,韋哲禮真心覺得,自己勝任不了這樣的角色:

  「我完全沒有演戲的經驗,如果我來演年輕時候的您,肯定和最後您自己演的,不是一個層面的,我覺得您應該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來演年輕時候的您。」

  「你不是要演年輕時候的我,你是要演我,從少年,到中年。」尤鋆說了一個韋哲禮更加不可能接受的事實。

  「啊?這……」韋哲禮確實是感動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是想要答應的,但他確實不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對的人。

  本尊都還在這兒,而且以尤鋆的保養狀態來看,就算從少年的自己開始演,也是完全不會有違和感的。

  班門弄斧?

  關公門前耍大刀?

  別說韋哲禮是個根本就還沒有出過道的、兩年前的、已經快要被人遺忘的選秀冠軍。

  就算他現在已經是個資深的演員,哪怕還拿了一個影帝。

  也不敢說自己能把尤鋆演得比尤鋆本尊還要好。

  這擺明了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尤鋆看了看韋哲禮,像是看穿了他心裡想什麼似的,解釋了一下:「這部片,我演余導,你演我。」

  「啊?」韋哲禮又要變成只會【啊啊啊】的AI機器人了。

  尤鋆演余銞,他演尤鋆?

  怎麼想,都覺得有哪裡不對。

  「這兩年,我一邊陪導演在瑞士治病,一邊也有在找演員。我也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更能讓我眼前一亮的演員,但確實沒有找到比你更合適的人。」尤鋆的神情很篤定。

  從表情到眼神,不由得韋哲禮不相信。

  「我本來是希望,最後這部片,可以等到你畢業再拍。」

  「這樣就代表,導演還可以陪我四年。」

  「但是這一次,導演的器官,才剛剛完成移植,就出現了嚴重的排異反應。」

  「導演已經等不到兩年之後了。」

  「所以,不出現奇蹟的話,這就將會是導演的最後一部片,而且很有可能是遺作。」

  「如果你同意接下這個角色,我們兩個就會在同一個劇組。」

  「我會引導你,怎麼展現我的心路歷程。」

  「怎麼演我,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我要的就是天然去雕飾的一步步成長。」

  「我有信心演好余導,也有信心讓你演好我。」

  「你需要擔心的,是另外一個層面的事情。」

  尤鋆又一次看向韋哲禮,雖然貴為三料影帝,眼神里卻沒有太多的壓迫感,而是充滿了期待。

  「哪一個層面?」韋哲禮這個半隻腳都沒有真正踏進過娛樂圈的、嶄新新的小透明,確實不覺得還有什麼,是比他的演技更需要擔心的。

  「接下來要拍的這部片有太多不確定。」

  「能不能拍完。」

  「什麼時候能拍完。」

  「拍完之後能不能播。」

  「能播的話會不會拿獎。」

  「這些都是未知數。」

  「想上余導的戲的演員,基本都是奔著拿獎去的。」

  「當時參加選秀的選手,應該也是奔著有影后帶你們出道,並且可以拿最佳新人獎這個前提去的。」

  「所以,我要在你做決定之前,和你講清楚,這一切可能都不會有。」

  「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儘快給我答覆。」

  韋哲禮連一秒都還沒有來得及考慮,他的電話就又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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