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永夜

2024-10-03 18:54:35 作者: 瑰玉
  第217章 永夜

  與此同時,陸景明和陳晉正在樓梯間穿梭。

  進入大廈後,他們才發現電梯被人為破壞,想去樓頂,只能走步梯。

  陳晉來不及感嘆,就見陸景明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大步往樓上疾馳了。

  天台上,女人嗤笑著,眸光譏諷地看向魏清頌。

  「說得冠冕堂皇,難道你就沒有私心嗎,從你回到棠州,回到陸景明身邊開始,他就註定會被牽連進來,魏清頌,其實你和我一樣自私,只是你仗著有人愛你,所以肆無忌憚,因為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他們都會站在你身後,成為你的退路。」

  「可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退路,沒有可以依賴的人,也沒什麼可以失去的,就算是以生命為代,我也要把這個城市攪個天翻地覆,我不好過,那就所有人一起下地獄吧!」

  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恨意,魏清頌有些愕然。

  兩人的站位很微妙,女人背對著圍欄,魏清頌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斜對面,以她的視角,很輕易就能看到,原本在不遠處待命的白如霜等人,抬著救援的工具往樓底聚攏。

  現在女人的情緒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從天台一躍而下,魏清頌要做的,就是儘量穩住她。

  魏清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迅速整理思緒,敏銳地察覺出她話里透露的信息。

  她語速慢下來:「我聽懂了,你痛恨的,是整個城市,而不是某個具體的人。」

  「可這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你在乎、也在乎你的人了嗎,你改頭換面,隱姓埋名,想要報復這座城市,還有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這些都無可厚非,但你何至於連命都不要,去為和你不相干的人送命呢?」

  「如果你是被人蠱惑,受人指使,只要你配合我們的調查,至少還能爭取到活下來的機會,如果你就這樣跳下去,那這世上還在乎著你的人,就徹底沒有念想了。」

  女人眼中的光漸漸褪去,變得更加黯淡:「在乎的人麼……」

  良久,她才繼續喃喃自語:「在他眼裡,我應該早就是個已死之人了,他心軟,善良,如果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一定對我很失望。」

  「還好,世上最後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已經無法開口了,我在乎的人,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犯下的罪孽,就讓曾經那個純真無瑕的我,活在他心中,如此就足夠了。」

  魏清頌目光微凜,果然,周大虎是因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才被滅口的。

  女人抬頭看了眼灰沉沉的天,忽然釋然地笑了:「我的故事結束了。魏清頌,你也別再往下查了,沒用的,到此為止吧。」

  話落,女人就閉上眼往後仰去,沒有一絲留念,更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表情平靜安詳。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魏清頌來不及多想,奮力向前一撲,只能勘勘拽住她一隻手腕。

  女人的身體懸掛在半空,隨著她掙扎的動作來回晃動,她雖然瘦弱,但一個成年人的重量,仍舊不可小覷。

  魏清頌也探出了半個身子,腰腹發力卡在圍欄上,用力拉住她。

  女人往下看了一眼,魏清頌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白如霜指揮著所有人,把床單被套之類的東西連接在一起,往四面鋪開,再往底下墊上柔軟物。

  因為時間倉促,只能就地取材,需要的工具還遠遠不夠。

  恰好附近有個賣玩偶的商鋪,小宋帶著幾個人,抱著比人還大的草莓熊玩偶跑過來。

  警戒線已經拉上,圍觀看熱鬧的群眾被阻隔到警戒線外,仰頭對著她們指指點點。

  女人突然停止了掙扎,靜靜看了一會兒,而後自嘲地笑起來:「我曾經死過一次,那時候沒有一個人向我伸出援手,如今倒是有這麼多人想讓我活下去。」

  「何必呢魏顧問,到這裡結束不好嗎,我犯下那麼多罪,害了那麼多人,我這樣的人,罪大惡極,死不足惜,為什麼還要救我?」

  「案件能否結束,你說了不算。你該接受的是法律的審判,而不是以這種方式,像個懦夫一樣,逃避自己的錯誤。」魏清頌嗓音喑啞,費力地說著。

  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渾身緊繃,全身都在用力,腰腹緊緊抵在圍欄上,傳來陣陣鈍痛,仿佛五臟六腑都在被擠壓,臂膀也被拉扯下墜著,撕裂般地疼,血腥味上涌至喉頭,令她一陣頭暈目眩。

  到此為止、別再查了,這樣的話她這段時間聽到過太多次。

  只需放手,就不必繼續承受這些痛苦,無論是肉體上的疼痛,還是精神上的折磨,都會消失。

  可她不能放手。

  縱然眼前這個女人,如她自己所說那樣,罪大惡極,死不足惜。

  但她身上還有太多謎團沒有解開,她絕不是立陽酒店唯一的幕後,也絕不只是在棠州犯下罪行,讓她就這樣死掉,是對真相的褻瀆,對律法的挑釁,對無數受害者的辜負。

  她絕不放手!

  「真不愧是你能說出來的話。」

  女人眯著眼注視她,忽然想起,那個男人評價她的話:永夜裡的向日葵,愚蠢地等待著永遠不會到來的希望。

  可是現在看來,她和愚蠢這個詞完全不搭邊,她聰慧,敏銳,又有足夠的韌性。

  也許最後真的能得償所願。

  不會像她這樣,機關算計一場空,到頭來大仇得報,卻也失去了一切。

  永夜,真的永遠等不來光明嗎?恐怕未必,滄海桑田,未來的事,誰說得准呢。

  女人嘴角笑意輕鬆,似乎腳底下不是萬丈高空:「等你找到所有真相,替我帶一句話,告訴他,我不後悔我的選擇,只是對不起,又讓他失望了。」

  「你有病吧。」魏清頌頭暈腦脹,一時血氣越發上涌,「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打啞謎,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要是還有懺悔的話想說,就活下來,自己去說,我一個字都不會替你轉述!」

  「你會懂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找到了所有真相,你就會和我感同身受,明白我的苦衷。」女人仍舊自說自話,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緒。

  魏清頌徹底失去耐心,不想和她繼續掰扯下去,面前的人已經魔怔了,在這種情景下,也根本無法展開進一步溝通。

  她將全身的力氣集中,想將人拉上來。

  女人卻忽然抬起另一隻手,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

  魏清頌本就快要脫力,眼看快要抓不住她的手腕,她將身子探出去更多,想要往下抓緊她。

  不能在這裡結束,絕不能。

  可是女人抱著必死的決心,用力掙脫了桎梏。

  她心滿意足地笑了,緩緩閉上眼,身體在半空中墜出一道悽美的弧度。

  手中忽然卸力,再加上僵持太久,腦袋充血,魏清頌眼前一陣發黑,大半個身子懸在空中,直直向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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