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無字
永遠……都是靈的奴隸了嗎?
方羽雖沒再說話,但神色卻肉眼可見的暗淡了幾分。
他看向潛孤星,明明是相同的人,相同的外貌,卻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原來是這種心情嗎……
發現認識的人,被妖魔奪舍附體後,原來是這種心情嗎……
方羽慢慢握緊拳頭。
他忽然,理解了曾經二姐面對自己的那種感受,理解了為什麼人們會對妖魔,如此恨之入骨。
相通的,都是相通的。
現在靈奴化的潛孤星,就像是那些被妖魔附體的人,甚至更糟糕。
沒有記憶,沒有認知,沒有靈魂,只有一具執行命令的軀殼……
「走吧。」
方羽說道。
如果實力允許,他會找到黑凝雨,將其殺死,幫潛孤星報仇。
但也僅限於此,他對此能做的事情,相當有限。
丁惠小跑跟上。
她要在這關卡待到方羽回來,對潛孤星的研究,不急於一時。
「兩位,上去後會有人帶著兩位到客房休息,我便不送了。我們明早再見。」
陳芸芸似乎還有別的事要做,沒有再送。
不過也是,明日就是出發的日子了,陳芸芸作為守關人,乃至整個活動的策劃者,發起人,要做的準備工作,可不少呢。
時間短,任務重,她能抽空一直陪著自己,也算忙裡抽閒了。
方羽和丁惠一起並肩踏上向上的台階。
丁惠一路上,頻頻側頭看向沉默的方羽。
「幹嘛?」
方羽斜眼看她。
「相公似乎心情不太好啊,不如等回房了,我來安慰安慰相公?」
丁惠狡獪的笑著,像只小狐狸似的,讓方羽竟感到有點心跳加快。
壓下躁動的心,方羽壓低聲音道。
「咱們真要參合這事?最開始不是想跑路的嗎?」
「相公,現在我們是已經身在局中,不說守關人如何,那清雁道長,就不可能放我們走。那老道士……不簡單,守關人應該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聽他擺布而已。相公等到了外面,你對這傢伙多留點心,別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丁惠的聲音,在方羽腦海中響起,手也很自然的搭在了方羽的手腕,微微發力,就緊緊挽住了。
「你覺得清雁道長有問題?」
「不知道,只是讓你小心而已。」
方羽回想了下清雁道人的表現,給人的觀感,屬於相當正派的感覺。
不過狠話也是真的敢放,說滅商會就滅商會……
「既然真正的守關人和清雁道人是故交,那他應該奔著救人來的,應該不會下套什麼的吧。」
「誰知道呢,防人之心不可無。」
兩人說到這的時候,也已經重回關卡大廳。
不同於之前亂糟糟的一堆人馬堆積在一起。
此刻的關卡大廳,已經變得相當空曠。
那些之前和他們一起排隊的車隊,商隊,都早已通過了關卡,離開了此地。
舊人已去,新人再來,關卡的人流,持續不斷,但因為此刻天色暗了下來,流通的人馬明顯稀少了下來。
能在夜間趕路的,只有兩種人——強者,和不要命的。
大部分人,在入夜前,就會紮營休息。
畢竟夜晚的野外,更加兇險。
而且關卡,隨著外面光線昏暗暗淡下來,也已經重新關閉,不再開放流通。
這時候再有人來,就只能在關外等候,等天亮了,大門開啟了,才能通過。
「刁公子。」
【白器:8000/8000。】
看著帶隊朝這邊走來的傢伙,方羽有點印象。
當時和陳芸芸一起朝自己攻來的傢伙之一。
八千血,在這看大門……
放別的地方,那都是長老級的戰力。
不過即使在這,他這個水平,也屬於管理層那一類了,不是普通的小頭目那麼簡單。
「白大人。」
方羽客氣道。
「刁公子客氣了,芸大人之前就派人吩咐過了,讓我來給兩位帶路。」
說罷,白器回頭和身邊的人吩咐兩句,便笑著對方羽兩位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羽和丁惠對視一眼,抬腳往前走的同時,開口問道。
「申姑娘……她還好吧?」
申屠夢……
白器神色一僵,乾笑道:「自然是沒有大礙,不過得多修養些時日才能康復。多謝刁公子手下留情了,我聽芸大人說了,若刁公子真下死手,申屠夢早就沒命了。」
那是自然。
雖然是有點小棘手,但申屠夢,方羽還真沒怎麼放在眼裡,哪怕對方妖化成那樣,方羽都還算遊刃有餘。
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說出來。
擺擺手,方羽停止了這個話題。
人沒死就行,至於什麼時候能恢復傷勢,說實話,方羽不太看好。
不同於他恐怖的恢復能力,大部分武者,受傷後都只能靠珍貴的藥品,技術高超的醫師來救命吊命,花上幾個月,乃至數年的時間來養傷都是常態。
像申屠夢那種情況,如果她的妖魔血脈沒有什麼特殊的體質,特殊的恢復能力的話,一晚上的時間,哪怕神丹不要錢的砸下去,回個幾十點血,幾百點血,那都是效果拔群了。
房間在二樓,方羽在走廊還看到了晃晃悠悠路過的東方傲天,顯然團隊的人都是被安排在一個區域裡的。
東方傲天瞥了這邊一眼,連招呼都沒打,方羽自然也沒和他客氣。
奇怪的是,東方傲天對陳芸芸痴迷的很,但對其他女人,似乎反應非常平淡。
方羽偷偷看了眼丁惠,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的原因,他是覺得丁惠哪哪都好,一點都不比陳芸芸差,怎麼東方傲天一點反應都沒?
是我眼光有問題不成?
不對!
應該是東方傲天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甚至更可能東方傲天另有所謀,饞的就不是陳芸芸的身子,而是陳芸芸其他方面的東西。
方羽正想著呢,丁惠已經推開門,朝他說道。
「進屋啊,在門口發什麼呆?」
方羽撇撇嘴,放下心思,進屋而去。
既然決定留下來入伙了,那就得好好思考一下對策,以及接下來可能要面臨的風險了。
方羽這邊才剛把門關上,丁惠的聲音,就直接從方羽腦海中響起。
「相公,我們直接逃跑吧。」
什……麼?
方羽直接懵了。
他都在思考怎麼跟著團隊救人了,丁惠卻冒出這麼一句話。
「你剛才在路上不還……」
「那是為了讓你別露出破綻,免得被人提前發現端倪。」
丁惠直言不諱。
「相公了解熔心窟嗎?集煞之地的兇險,非比尋常。哪怕有強者帶領,生還歸來的機會依舊渺茫。」
熔心窟,方羽確實不了解。
至於集煞之地,方羽也只是知道個概念,知道這是個煞氣凝重的兇險之地。
具體如何,還得等清雁道長他們講解才能清楚。
至於逃跑……
似乎看方羽不吱聲,丁惠繼續道。
「我已經確認過了,讓潛孤星變會原來樣子的可能性相當之低,那黑無絕,你也殺了,算幫她報了半個仇了。」
「碎崇關的情況,我們也基本了解了。」
「守關人不敢殺你,她需要你的幫忙,哪怕我們現在跑了,她不敢用白天那種狂轟亂炸的手段攻擊我們。」
「除了守關人,關卡內強者有限,只有那個營救團隊的人,都深不可測。但他們有幾個是和守關人一條心的,團隊每少一個人,他們平分的收益就多一成!巴不得我們離開呢。」
「所以真正能出來追擊的,只有清雁道長。但團隊出發在即,清雁道長能追殺我們多久,追殺我們多遠距離?要知道,每過一天,困在集煞之地的真正守關人,就多一分危險。」
方羽皺眉。
丁惠說的,其實有道理。
而且分析,沒毛病。
但不道德,太不道德了啊。
而且……風險,太高了。
丁惠的身體忽然湊近,吹動方羽的耳垂。
「相公也拿到了妖劍,只此一劍,就價值非凡!拿到京城去,必能賣出個好價,哪怕不賣,相公留著自己也是一柄神兵利器了。」
「而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知道了寶庫的位置。」
「相公想不想,做票大的?」
大膽。
丁惠總是很大膽,且激進。
有時候,方羽都懷疑丁惠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仔細思考了下,方羽搖了搖頭。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敢拼,敢偷,敢搶,敢跑,敢逃。
但不是的,他身邊是有人在的,他哪裡敢亂來。
他自己當然有概率能逃走了,問題丁惠絕對是死定了的。
「不走,我要去和他們一起去救人。」
「因為我嗎?」
方羽一愣。
錯愕的扭頭看向丁惠。
只見丁惠狡獪的笑著,像是某種小伎倆得逞的小女人姿態,散著一種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方羽感到有些燥熱,咕嚕的吞口唾沫。
「相公,說出來啊,是不是因為我,所以你才不願意冒險?」
「……該睡覺了。」
方羽大步走向床。
「相公~」
丁惠這一聲,魅的方羽心頭一顫一顫的。
方羽才剛上床,丁惠就直接像平日一樣,絲滑鑽進被窩來,手還開始不安分了起來,給方羽當場眼睛都瞪直了。
「相公,事情還沒聊完呢,睡什麼睡啊?」
眼看丁惠攻勢猛烈,方羽當場,就是入睡。
一秒閉眼,均勻的呼吸聲了傳出去。
「相公?相公???」
呼嚕聲傳出,丁惠才停下動作,瞪大眼睛。
「別以為你睡著了就沒事,你就是睡死了,我也一樣能……」
丁惠雖這麼說著,卻只是重重錘了一下方羽的胸口。
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什麼,心情又好了起來。
「剛才那反應,他果然已經對我……」
……
現實里,重組身體的方羽,呼吸急促,好一會,才緩過來。
丁惠最近,是越來越積極了……
雖然清楚內心的情感,可隔著兩個世界,隔著世界末日,隔著那麼多未知和不確定性,方羽一直很遲疑。
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
是齊哥。
方羽最近很少見到旗勝伯父了,都是齊哥代為轉達消息和情報的。
也不知道旗勝伯父最近在忙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齊哥,什麼事?」
「之前提過的幾個有特殊傳聞的地方,我們派了幾個人過去調查,現在……那些調查的人手,都失蹤了。」
方羽心中一動。
「失蹤了幾個人?」
「五個人。」
「一起失蹤的?」
「一起失蹤的。」
「……在什麼地方失蹤的?具體是調查什麼事?」
齊哥沒說話,只是遞過來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資料。
方羽接過來一下,頓時皺眉起來。
像,但不完全像。
會是妖魔嗎……
不管如何,旗勝伯父這邊的調查員都失蹤了,自己怎麼也得過去看一眼情況。
「我親自去一趟。」
「我開車送你。」
嗡嗡。
在這時,方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下。
方羽拿起來一看……
「喂喂喂!在不在啊!說好幫我找和尚鴿鴿的呢?」
「資料發你了,看一下看一下看一下!」
「想念和尚鴿鴿的第一千零八天~」
「騙子騙子,快回我消息!」
「電話也打不通,你人呢?」
毫不客氣啊……
果玉信這傢伙。
想全恆和尚想瘋了吧,十幾個電話,上百條信息……
方羽先是給她回了個消息,讓她安心等著。
然後快速掃過果玉信給他發的角色信息內容,略一思考。
「齊哥,幫我聯繫一下伯父,我有事拜託他。」
……
陰暗的下水道里。
「吱吱!」
「吱吱吱!」
成群的老鼠們,在啃食著鮮血淋淋的骨頭。
那是人類的手骨關節。
那點殘留在骨頭上的些許肉渣,引得老鼠們互相爭搶,吱吱作響。
而在這群老鼠的後方,有著一隻如人類般癱坐在地,氣喘吁吁的肥胖大老鼠。
這隻大老鼠,足足有半個人大小,如輻射後異變出來的異常怪鼠。
而此刻的它,正非常人性化的,低頭看著地上的那張被糞水浸濕了的空白羊皮紙。
「吱吱……吱吱?」
它發出聲音,似乎在困惑著什麼。
而那張空白的羊皮紙上,也開始……緩緩浮現出文字。
【我是大腹鼠妖,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是這幅樣子,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連記憶都不存在……】
【我唯一知道的,只有……我想吃人!】
【那是基於本能的衝動,那是內心深處的渴望。】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不夠!我要吃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只要我吃人,就會變得不一樣!】
【但已經吃人的我……為何……什麼都沒有變化?】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
【究竟……是哪裡出錯了?】
【或許,吃掉更多的人,我會得到答案吧……】
羊皮紙上的文字,在一個個消去,茫然的肥胖大老鼠,仿佛有了目標,眼神逐漸變得兇狠。
但那未消化的肚子,讓它現在,還無法動彈。
唯有陰暗而深邃的吱吱聲響,迴蕩在錯綜複雜的下水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