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又名聞聲聽雨閣,地處江南,側鄰四山,做的是尋人探物的買賣,辦的是留人性命的生意。
可若是要用一些儘量簡單方式來描述他們的話,那他們就是家開黑店的。
江湖上有一句俗語,叫做黃河以北君在側,長江以南聽雨閣。
意思是從黃河向北,皇家的耳目無處不在,可自長江往南,卻還是聽雨閣尋門問路的手段更加高明。
聽雨閣的手中,有無數家酒樓客棧,你在江南隨便找個地方落腳,說不定都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這其中便包括了過馬坊的小酒家,也包括了鄱陽城的汾江樓。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猜測,聽雨閣是一個幫皇上辦事的地方。
可他們都沒能想到,聽雨閣本身其實的確是一方獨立的勢力。
但聽雨閣的閣主江嫪,卻已然是皇家暗中招攬的秘衛。
聽龍這兩個字,知道的人不多。
然聽說過的人,卻都覺得如哏在喉,寢食難安。
可惜於當今這個天下,大多數的人都沒得選擇。
一個個聽龍人監視著整個江湖,好似一張蜘蛛網,上面被人強行投入了一隻只蜘蛛。
他們捕食「昆蟲」,又相互警惕,甚至為了不暴露身份,在動用勢力,扯動蛛絲的時候都極其小心。
生怕被別的蜘蛛察覺些許,使自己陷入困境。
皇家利用人與人之間的猜忌,玩了一手鬼捉人的遊戲。
區別在於鬼不止一個,而鬼也能吃鬼。
所以聽龍之間基本互不往來。
他們大多,都僅與其他人有過幾面之緣。
就這麼幾面,還都是一張冷冰冰的鐵面,或者是一個黑洞洞的影子。
又由於他們的裝束從未有活著的外人見過。
因此他們在見到對方的時候,除非是有任務規定,不然基本上都不會上前確認身份。
而是遠遠地躲開,繼續獨自行動。
歷來的習慣,讓他們連自己臨時使用的代號都不想告訴對方,生怕露出什麼破綻,被人抓住利用。
這也是聽龍在動手時,通常都會穿著特定服飾的原因。
蜘蛛見到蜘蛛就會躲開,這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可以讓他們不用相互出示刻有代稱的令牌。
雖然令牌上面僅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但是他們也想以防萬一。
那張鐵面具,能夠讓他們儘可能的保持一個距離,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江嫪在聽說聽龍這個名字的時候。
他手頭上的勢力已經不小了。
所以等他正式成立了聞聲聽雨閣之後,他特地把聽雨閣的主閣選在了一處深山老林之中。
本人又躲在他處,平日裡深居簡出。
他要讓聽龍都找不到他。
可惜他最後還是被找到了。
當一個不可能出現在荒丘上的孩子,拿著一塊聽龍五爪的令牌,與一封信走到他的面前時。
江嫪便知道,一切休矣。
他將要失去自在,失去一切抉擇的權利。
他這一輩子,往後都會活在別人的掌控之下。
他甘心嗎,他不甘心。
然而最後,他還是按照信中的要求,一掌斃命了男孩,沒讓他受半點的折磨,接著前往了與聽龍相約的地方。
在見過了聽龍之後,江嫪很慶幸自己的決定。
因為他確實沒有能力明著違抗對方。
所幸他覺得自己還能在暗中動些手腳。
他決定先虛以委蛇,然後再伺機待發。
因為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可惜,抱著這般心思的聽龍,不止江嫪一個。
而他作為一名「新人」,顯然還是太嫩了一些。
給江嫪上完了藥之後,三鱗便用銀針封住了他的穴道。
接著便離開了小屋。
他要去哪,江嫪甚至沒法開口詢問。
因為三鱗的封穴手法似乎異常高明。
使得他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覺,根本沒法動彈一點半點。
……
李憐詞是在申時的後半個時辰回到家中的。
他到家後,便進了自己的小院看起了書。
可他的心思卻完全沒有放在書上,而是在想一些別的事情。
我剛才,為何會被那寧缺兒刺激,甚至心生怒意……
以至於對王姑娘都說了幾句慪氣的話。
所幸我沒有猜錯她的性子,否則這件事,就真說不準會變成什麼樣了。
將書本合攏放在了腿上,李憐詞獨自坐在庭院中。
回想著先前,自己將摺扇拍在了桌子上的那一幕。
眼下的他終於撤去了那副風淡雲輕的神情,而是微皺著眉頭,閉目不語。
他在自省,也在反思。
雖然他在拍了扇子之後立刻就調整好了神態,又收斂了分寸,但是有的話卻已經說出口了。
他本該不是一個衝動的人。
此番出發之前,也早就打好了腹稿。
想好了等見面時應該說什麼,做什麼,進幾步,退幾步。
可今天在見到了那位王姑娘之後。
在與那個寧缺兒的對峙過程中。
他居然還是犯了就事論事的忌諱,動了自己個人的心思。
為何會這樣呢,李憐詞想不明白,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犯糊塗的,李憐詞亦說不清楚。
他只能慶幸王戊還算冷靜,所以沒讓雙方的關係隨之惡化。
但是現在,結果也已經偏離了預期。
哎,希望日後還能有機會彌補吧。
就在李憐詞搖頭準備繼續翻書時。
他突然向著身後射出了一把飛刀。
下一刻,一柄匕首便如同毒蛇一般地出現在了他的脖頸左側。
幸而被他再次用一把飛刀架住。
「鐺!」
金鐵交擊之聲錚鳴又隱去。
「不近公子,呵呵,似乎也不過如此。」
一個陰冷的聲音出現在李憐詞的耳邊,語氣裡帶著幾分輕蔑與藐視。
李憐詞的頸部,皮膚被劃破了些許,一絲絲血液滲出。
「你是什麼人?」天邊的斜陽半掛,照得地上人影傾斜。
再過半個時辰,天應該就要黑了。
「我建議你別回頭。」站在李憐詞身後的人這般說道。
「我的臉上帶著一張面具,若是被你看到了,我就只能替皇上殺了你了。」
「聽……」李憐詞的瞳孔微微收縮,緊接著,就被一根手指壓住了嘴巴。
「噓……」
仍站在他背影中的人,輕聲細語地調笑道。
「你可別忘了,四品以下的官兒,是不能提這個名字的,何況你還不是官兒。」
說著,人影緩慢地移開了手指。
那把細長的匕首也無聲地退了回去。
這次李憐詞沒再急著開口。
而是默默地看著身前的地面,凝神深思。
良久,才面色難看地沉聲問道。
「你們有什麼事嗎,希望你帶了足夠讓我聽命的東西。」
「嘿,你這不是挺懂的嘛。」
來人聲音扭曲地將一卷黃布丟到了李憐詞的手邊。
「這是皇上的手諭,他要你們配合我等誅殺叛黨。」
低下頭,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手諭,李憐詞的目光明暗不定,繼而眉心深鎖地微微頷首。
「好,告訴我叛黨的名字。」
「呵呵,他叫,寧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