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狂書寫美人
「雲想衣裳花想容。」
一句,白嫡只是開口念了一句。
所有人的神色便都頓在了臉上。
好絕句,好開頭,有名篇之姿。
哪怕是再看不起青樓女子的書生,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只是短短的七個字,花光滿眼,人面迷離,便躍然其中。
讓人好像是,突兀地來到了一片雲海與繁花之間。
讓人好像是,突兀地見到了一位傾壓著雲霞與花紅的美人。
就仿佛,是那雲,那花,都忍不住地想要去貪纏對方一樣。
柳濟的嘴巴微張著,羊山先生的鬍鬚抖了抖。
薛鷓鴣的筆墨頓在了紙上,李鳳心的眼眸變亮了幾分。
下一刻,一眾的人,便都看向了白嫡手中的那張字帖。
他們有些等不及了,他們想要知道下一句話是什麼,甚至都等不及讓白嫡來念了。
然後,字帖上面的字跡,便又讓他們的心頭顫了一下。
天吶,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字啊,硬得簡直就像是用刀劍刻出來的一樣。
水墨縱橫,鋒芒畢露,力透紙背,矯若驚龍。
毫無疑問的是,這幅字寫得絕好,甚至都足以開宗立派了。
但是像這樣的字,為什麼會出現在一篇敘述美人的詩里啊!
但是像這樣的字,為什麼會源於一名商女之手啊!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目睹著如此鐵骨錚錚的狂書。
又看了看那個眉點硃砂,改扮男裝,英姿勃發的女伶。
他們居然又不覺得突兀了。
仿佛像那樣氣質複雜且難以捉摸的女子。
就應該做出像這樣,黑白顛倒且難以捉摸的事情來。
仿佛她本人,就是一個用狂書勾寫出來的美人一般。
「春風拂檻露華濃。」
直到白嫡開口,以男子的鏗然念出了第二句詩。
眾人才算是,從文與字的反差之中回過了神來。
漂亮,漂亮啊。
春風滿紙,句句濃艷。
光是這兩句話,在意境之上,就已然堪比柳濟的整首詩詞了。
王戊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淺抿著茶水。
那副玉樹臨風,暗藏嫵媚的模樣。
惹得人不自覺地就會去想,她應該便是那文中的絕艷。
所以說,如果這首詩能夠由她自己來念,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可惜王戊,就是不願意把事情做滿。
就是要讓人的心中,留下一絲遺憾。
當然了,這其中最最根本的原因,可能便只是因為她懶得去做而已。
於是白嫡,就在人群的恍惚之中,不緊不慢地,念出了全詩的後兩句話。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哄!」
幾乎就是在一瞬間,人群便像是遇見了涼水的油鍋一般,滾滾地沸騰了起來。
「妙!太妙了!」
「傑作!盛作!」
「實乃美文之絕唱矣!」
「深宵春夢不過如此!」
誰能想到,誰敢想到。
僅僅是又多出了兩句話,便讓一個美人,化作了一位仙子。
生是讓人憑空地牽住了一縷,白日飛天,夢見神女的感覺。
全文不含一個美字,卻把美給寫到了極致。
通篇不見一個人字,卻把人給寫到了絕世。
處處留情,又不顯痕跡。
天馬行空,又不偏不倚。
濃艷之中帶著月涼與風清。
春深之下藏著豪放與不羈。
所謂美人,所謂傾慕,如此這般,或許便是窮盡之筆。
「哈哈哈哈!好!好啊!」
聽完了整首詩的李鳳心直接就站了起來,拍著手地讚嘆道。
「我當真是萬萬也沒有想到,玉姑娘你除了歌舞和音律之外,居然在詩詞的方面,也有如此深刻的造詣。好一個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玉姑娘,我見你,可真是如見玉山和瑤台了啊!」
「王爺謬讚了。」
知道見好就收的王戊,客套地起身拱了拱手,然後又對著四下抱了抱拳。
「諸位也是,小女子初來乍到,若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地方,還請多多見諒。」
「怎麼謬讚,如何謬讚?」
聽著王戊自謙的言語,李鳳心當即就揮了揮衣袖。
「僅憑剛剛的那一首詩,我就敢說你是這揚州城裡的第一才女,我就敢把這美人一題的詩魁封加給你。不信的話你就問問旁人,看看他們有誰不服?」
說著,李鳳心落在王戊身上的目光,也變得愈加灼灼了起來。
因為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眼前這個既英姿颯爽,又天生嫵媚的女子了。
因為他是真的有些開始期待,對方還能夠做出什麼讓他刮目相看的事情了。
因為他是真的有些渴望知曉,其人的身世和過去了。
是啊,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夠塑造出這樣的一個人呢。
很明顯,李鳳心已然對王戊產生了極為強烈的好奇。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就連對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都尚不清楚。
因為王戊的氣質實在是太多變了,因為這個神秘的女子,實在是太會牽動人心了。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純的美人。
時不時地,還會顯露出一些才子,離人,狂徒,墨客,和豪俠的影子。
勾得人魂牽夢繞,遂難以逃脫。
「我沒有意見。」
耳聞著李鳳心的定奪,手撫鬍鬚的羊山先生笑著搖了搖頭。
「白玉姑娘的詩文的確超絕,書法更是掃蕩風雷,羞殺男兒,此篇此作,可稱第一。」
「我也無意見。」
尚未寫完詩作的薛鷓鴣也放下了筆,苦笑著,自覺是沒有再寫下去的必要了。
正當大部分的人,都認同了讓王戊來做這個詩魁的時候。
柳濟卻是突然地舉起了一隻手來,緩緩地問了一句。
「我有一事不明。玉姑娘,你說這當下的時節分明是夏日,可你卻寫了一篇春風書,這是不是,有一些不合時宜啊。」
問出這話的柳濟,紅著一張臉。
因為他也有些害臊自己的強詞奪理。
畢竟,李鳳心給出的題目只是紅粉佳人,並沒有要求眾人結合當下的情景。
可即便這樣是,柳濟也還是選擇了提問。
因為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動情了。
在王戊表現出來的才情之下。
所以,如果他不能主動地把對方給推開一點的話,那麼以後的他,恐怕就沒法再做一個多情的浪子了。
誰知,面對著柳濟的刁難。
王戊只是淡然地擺了擺手,跟著便侃侃地答道。
「非也非也,這位兄台,此春非彼春,春情非春深,若有花容在,何日不似春?」
一邊說著,王戊一邊抿著嘴角地笑了一下。
然後這場炎炎的夏日,便恍若是驀地化作了一陣春風,吹入了人心的江河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