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金殿之爭
大宋的朝堂就是個巨大的朋友圈。
這話不是誇張,而是事實。
只是有的朋友互相拉黑,有的朋友貌合神離。
比如章懷和蘇軾,又比如門下侍郎安燾和章等等。
安燾和章懷是布衣之交,早年間章不斷被貶謫,安燾對章幫助甚多,朝堂上每每為章仗言。
然而去年章懷拜相後,這位已經黑化的宰相的所作所為引起了安燾的不滿,
朋友已經開上了路虎,安燾反而對章漸漸疏遠,近來更是互相有了嫌隙。
有嫌隙的主要原因倒也不完全是章懷的心狠手辣,更重要的是,安燾其實並不認同章驚的新政主張。
大宋朝堂除了新黨和舊黨外,還有中立的逍遙派,安燾就是典型的逍遙派。
他的政治主張是大宋確實應該變革,但新政的弊端甚多,改了個寂寞。
改革,不是這麼改滴!
安燾主張的是將新法和舊法進行融合,取長補短,去粕存精,如此一來,新法才是真正能利惠於民的善法。
這一點上,安燾自然與章驚產生了矛盾衝突,而且是根本性衝突,無法調和的。
今日安燾出班直言,請旨讓趙孝騫入殿陳情,話里話外明顯有些偏趙孝騫,其實也是為了給章懷添堵。
既然朋友圈已拉黑,那就不必顧及對方的面子和心情了。
能讓你不爽,就是我最大的爽。
果然,安燾進言後,朝班中章懷的臉色黑如鍋炭,確實已經很不爽了。
讓趙孝騫入殿陳情沒什麼,這是必走的程序。
但安燾出來攪渾水,就令章很鬧心了。
趙煦下旨後,金殿內大家也沒了心情商議別的國事,君臣都在靜靜地等著趙孝騫的到來。
小半個時辰後,趙孝騫身著官服,不慌不忙地入了大慶殿。
入殿行禮,趙孝騫站在大殿中央,面對群臣責難的眼神,他卻神情自若,從容淡定,情緒絲毫不被眾人的眼神所影響。
老子連三品御史中丞都拿了,你們能怎樣?拿眼神殺死我?
坐在殿內的趙煦環視群臣一圈,緩緩道:「子安,御史台參劾你無故拿問御史中丞黃履等三人,今日召爾入殿,將此事給大家說個清楚。」
趙孝騫躬身一禮後,道:「陛下,皇城司拿問黃履,是因三人有不法之罪,
皇城司見不法而究,何錯之有?」
一言出,滿殿皆怒。
「黃中丞何來不法之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城司分明是濫用公器!」
「構陷朝臣,殘害忠良,真正不法的是你們皇城司!」
面對滿殿指責痛斥,趙孝騫面色淡然,眉然不動。
我龍傲天行事,何須與你們解釋太多。
這時刑部侍郎邢恕站了出來,NPC的出現,當然是為了推進劇情。
「趙孝騫,昨日你拿問黃履三人,本官也在場,所謂不法之罪簡直是笑話,
御史台和刑部拿問蘇軾時,被皇城司橫加阻攔,你是為了包庇罪臣蘇軾,才將黃履三人拿下的,是也不是?」
趙孝騫扭頭,笑吟吟地看著他:「御史台和刑部拿問蘇軾,與皇城司何干?」
邢恕被他這句話搞懵了:「既然與你無關,你為何阻攔我們拿問蘇軾?」
「我阻攔了什麼?你們拿問蘇軾是你們的事,皇城司沒打算參與,但黃履三人的不法之罪卻早在皇城司的掌握中,昨日正是收網之時,恰好得知黃履三人赴蘇府,皇城司便在蘇府設伏,將三人拿下。」
趙孝騫無辜地眨眨眼:「從頭到尾,皇城司的目標就是黃履三人,你們拿不拿蘇軾,皇城司過問了嗎?」
不僅是邢恕,就連章都驚呆了。
這解釋··.簡直讓人無法反駁。
邢恕回想昨日種種,趙孝騫和皇城司確實從頭到尾沒攔著眾人拿問蘇軾,他們甚至在門外讓開了一條道,讓御史台和刑部的人進去。
至於魏節後來威脅他們的那句話,是拿不上檯面的,「踏進這道門,後果自負」,這話怎麼理解都成。
邢恕呆半響,見殿內群臣一片寂靜,目光紛紛集中在他身上,邢恕有些掛不住老臉。
「好,就算你皇城司沒有阻攔拿問蘇軾———
話沒說完,趙孝騫擺手打斷了他:「金殿之上,當著我大宋君臣的面,邢侍郎每句話都要說清楚,每句話都要負責任。」
「什麼叫『就算』?用辭不可太含糊,邢侍郎給個準話,我皇城司到底有沒有阻攔你們拿問蘇軾?」
話鋒逼人,言語犀利,邢恕臉色鐵青,卻實在拿不出理由指責趙孝騫。
沉默片刻,邢怒咬著牙道:「好,你皇城司確實沒有阻攔拿問蘇軾!那麼我倒要問問,皇城司為何無故拿問黃履三人?」
趙孝騫地冷笑一聲:「堂堂刑部侍郎,用辭如此無知且武斷,真不知你是如何坐上這個位置的·—」
邢恕大怒,卻見趙孝騫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上面落款處還畫了紅押。
雙手捧著這紙,趙孝騫朝趙煦躬身道:「經皇城司查實,御史中丞黃履,
侍御史來之邵,中書舍人林希,此三人為官以來橫行不法,貪墨甚巨,賣官爵,牽涉命案,種種不法皆有其證。」
「這是三人的罪款和供狀,朝中諸公若有疑慮,皇城司可公開這些罪款供狀和證據,任由諸公自行查核,若有半點冤枉構陷三人,我和皇城司願承擔責任。」
此言一出,滿殿文武頓時驚疑地看著他,然後互相交頭接耳竊竊議論。
鄭春和小碎步下來,接過趙孝騫手裡的供狀,遞給趙煦趙煦仔細翻閱三人的供狀,臉色越來越難看,隨即狠狠地一拍扶手。
「混帳!殺才!我國朝竟有如此奸妄之徒,安能不誅!
見趙煦龍顏大怒,群臣頓時寂靜不敢言。
從趙煦的態度上看,趙孝騫呈上的供狀和證據恐怕並非造假,而是真實可信的。
朝班內,章懷的臉色一片灰暗。
他早就猜到,趙孝騫做事不可能不留後路,這是有了完全的準備,才會拿問黃履三人,難怪他根本不怕群臣許難,手裡有真實的證據,他怕啥?
殿內群臣這時也沒了聲音。
當初參劾蘇軾是由黃履三人發起的,現在情況尷尬了。
蘇軾有沒有罪不知道,但發起參劾的黃履三人,他們的罪狀可是實打實的。
一個小學生都能理清的邏輯問題擺在眾人面前。
三個罪臣參劾的人,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殿內群臣已沒人感興趣了。
蘇軾既沒觸動大家的利益,也沒與誰結下生死大仇,有必要與他不死不休嗎?
至於想把蘇軾踩進塵埃里的章,這時也不敢開口了。
黃履三人的前鑒就在眼前,趙孝騫嘴上說不摻和蘇軾的案子,但實際上已經擺明了態度要保蘇軾,章懷若繼續跟蘇軾為難,趙孝騫能袖手旁觀?
趙孝騫鐵了心要保的人,章扳不倒。
這就是鐵一般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