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認錯失察
一場針對蘇軾的陰謀,隨著趙孝騫橫插一手,而宣告徹底失敗。
章懷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對趙孝騫感到既憤怒,同時又十分忌憚。
今日的事,再次證明了趙孝騫在朝堂的分量,他的權力其實並不大,偏偏他有官家宗親兄弟的身份和寵信,以及神秘且強大的皇城司。
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的含金量,已經能與章這位宰相分庭抗禮了。
現在章懷最懊悔的是,當初趙孝騫為蘇軾求情時,他應該就勢下台階,答應趙孝騫的求情。
如此他不僅能得到趙孝騫的一份人情,而且還能與趙孝騫的關係更進一步。
趙孝騫這樣的人,做敵人的話太強大,甚至能左右宰相的決策和朝局的平衡如果做朋友,則會成為他最堅實的盟友,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為輔成。
此刻的章意識到,當初自己確實走錯了一步。
他太在意當年與蘇軾的私人恩怨了,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如今不但沒能了結當年的恩怨,反而結下了更強大的敵人。
這對宰相來說可不是好兆頭。
通過章的觀察,趙孝騫的政治立場其實是非常模糊的,如果與趙孝騫的仇怨越結越深,人家索性一轉身,投奔舊黨的懷抱,以趙孝騫的分量,章懷以後推行新政可就阻礙重重了。
別說什麼大勢所趨,大勢也是人創造的,如今的新政確實存在許多弊病,朝野褒貶甚多,趙孝騫若是利用官家的信任,遊說官家廢除新法,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章的眼神愈發黯淡,垂頭站在朝班中,對外面的紛擾已渾然無視,眼神光芒閃爍,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此時的大慶殿內,趙孝騫一席話已令滿殿文武啞口無言。
尤其是邢恕,被趙孝騫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人家拿出來的可是實實在在的罪證,能證明皇城司沒拿錯人,黃履三人本就該抓,趙孝騫哪裡做錯了?
如此一來,邢恕等人對趙孝騫責難,反倒有一種助紂為虐的嫌疑,一群人幫著黃履喊冤,你們什麼立場?你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現在什麼情況?
蘇軾抓不抓已經不重要了,甚至都沒人敢提這茬兒了。
儘管趙孝騫從頭到尾沒為蘇軾的清白爭辯半句,但神奇的是,蘇軾的形象竟莫名其妙變得高大偉岸起來。
一位被奸侯構陷殘害,委屈卻不屈服的忠臣形象躍然而生。
蘇學士,實在是太委屈了啊。
事已至此,站在殿內的邢恕是最尷尬的,他飛快地掃了章懷一眼,見章懷面無表情垂頭不語,邢恕心知指望不上他了。
但他前面跳出來指責趙孝騫的事,不可能當作沒發生,成年人是要為自己的言行買單的。
於是邢恕心念電轉,咬了咬牙,果斷地朝趙煦躬身行禮。
「陛下恕罪,臣被傳言蒙蔽,誤會趙郡公和皇城司,輕信奸妄煽動,差點構陷殘害忠良,臣有失察偏聽之罪,請陛下懲處。」
趙孝騫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NPC倒也不蠢,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懂得果斷承認錯誤,掉轉槍口,確實是個人才。
老實說,邢怒再這麼嘴硬下去的話,趙孝騫真有心思讓皇城司查查他了。
眾所周知,官員是經不得查的,真正毫無瑕症清廉如鏡的官員,從古至今都是鳳毛麟角,邢恕若是真上了皇城司的黑名單,好日子過不了多久了。
不過邢恕倒是聰明,在情勢不利的情況下,當著君臣的面拉下面子,果斷認錯自罰。
這番操作下來,趙孝騫倒是不好意思對他動手了。
果然,邢恕當著滿殿文武認錯後,趙煦欣慰地笑了。
「人非聖賢,難免失察偏聽,知錯就改,猶可為也。邢侍郎不必自責,此事既然是誤會,說開便罷,朕不予怪罪。」
邢恕感激涕零狀,汕汕地退回了朝班內。
趙煦環視群臣,此時大殿內已無人再出聲。
關於蘇軾這個人,大家都選擇性地遺忘了,章相公都熄火了,我們再參劾蘇軾還有意義嗎?
人家犯了多大的罪?不過是跟幾個舊黨故交小聚了一下,順便議論了幾句時政,或許抱怨了官家幾句,多大的罪,犯天條了?
群臣都不吱聲,趙煦滿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趙孝騫。
這事兒,子安辦得漂亮!
既保住了大宋的金字招牌蘇軾,又打擊了章和新黨的氣焰。
「事情既然真相大白,那麼,就按規矩辦。」趙煦冷下臉,緩緩道:「黃履,來之邵,林希三人,不法之罪已查實,又有親口供狀在此,法不容情,理當嚴懲。」
「著令皇城司將此案及人犯移交刑部和大理寺,從嚴從速處置。」
言畢,趙煦環視群臣:「諸卿可有異議?」
沒人敢有異議,群臣垂頭不語。
趙煦冷冷警了章一眼,又道:「御史台有監察百官之責,御史中丞卻是奸侯之徒,政事堂也該反省一下,為何讓這等奸惡沐猴而冠,多年居其位,竟無人察覺。」
話有點重,趙煦的態度轉變也比當初有了更大的變化,當初親政時趙煦拜章為相,一切皆是倚仗新黨,排擠舊黨,
而今日趙煦的語氣里,對新黨已有了諸多不滿。
很顯然,趙煦如今也意識到了,朝堂不能只有一個黨派,也不能只有一種聲音,對皇帝來說,兩股勢力並存才是最符合皇權利益的。
拿話點了章懷後,章不得不站出來躬身道:「臣亦有失察之罪。」
趙煦嗯了一聲,起身拂袖離去。
直到趙煦已走,若寒蟬的群臣這才轉身三三兩兩離開大殿。
趙孝騫也跟著群臣一同走出去,只是群臣被趙孝騫剛才的氣勢所,趙孝騫周圍一丈方圓範圍沒人敢靠近。
唯有章懷跨出殿門時,與趙孝騫的目光相觸。
二人沉默對視,轉瞬移開,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出宮,回到王府。
趙顥坐在銀安殿等他。
見趙孝騫回來,趙顥迎了上去,神情有些擔憂。
「我兒今日被召入宮,可有閃失?」
趙孝騫笑道:「這話您應該問章懷和邢恕,今日栽跟頭的可是這兩位。」
趙顥頓時放下心來,聽這話就意味著今日趙孝騫在朝會上大獲全勝,不僅徹底壓下了蘇軾一案,還給了章驚等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更重要的是,蘇軾一案催生了趙煦的心態轉變。
從此以後,章懷的新黨打壓舊黨,恐怕不會那麼為所欲為了,趙煦已有了制衡的思想,朝堂上一定會給舊黨留出一些位置。
那麼新舊兩黨的激烈內鬥,至此將會漸漸趨於緩和,最終形成由鬥爭轉為對峙的平衡局面。
不謙虛的說,這都是趙孝騫做出的貢獻。
趙顥不會管什麼朝堂內鬥,他只在乎兒子有沒有事。
既然趙孝騫平安無事,趙顥就開心了。
然而,趙孝騫卻喜歡沒事找事。
「父王,不如以楚王府的名義,給汴京各大權貴宗親下帖,就說三日後是孩兒的壽誕,王府設下壽宴,恭候四方賓客。」趙孝騫冷不丁道。
趙顥呆住了:「壽———壽誕?你———過壽?十九歲———
趙孝騫眨眼:「不行嗎?十九歲,正是過壽的好年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