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
戰鼓與號角響徹天地,迅速升空的號箭猶如煙花般在高空炸響,包圍瀋陽的明軍同時從四面發起圍攻。
牆頭的大小火炮噴發,每一段城牆都有十數顆炮彈陸續傾瀉而出。
炮彈破空的尖嘯猶如惡鬼嚎哭,明軍並未傻呵呵地踩踏平地,而是跟隨背軍的身影飛速鑽進蛛網一般的壕溝。
數萬明軍在壕溝間穿梭奔走。「戰壕推進」的戰術降低大量損失,所有人抵近護城河邊緣也沒有百分之一的傷亡。
由於密布的壕溝豌曲折,平直的登城梯、過河浮橋等攻城器械難以穿過,於是皆由玩家組成的敢死隊在平地搬運。
「啊啊啊啊啊!」數百玩家緊登梯與木板,脫光上身的衣服與甲冑,
叫吼著跨過一道道壕溝。
炮彈呼嘯著飛過護城河,先是落在壕溝外的平地掀飛一團黑泥,接著落地彈起打穿搬運登城梯的玩家。
中彈的玩家悶哼倒下,他們就像強風攪過的乾草,被打得筋骨盡斷,七零八落地扯斷在地,有些過河木板被打得碎裂,木屑麻繩散落一地。
饒是被炮彈擊穿胳膊,被衝擊力掀翻在地折斷腳踝,玩家依舊高舉著血流不止的胳膊指向瀋陽,「前進!」
死去的玩家徹底倒下,但很快又有新人撿起掉落的登城梯,掠過隊友的屍體。
暫避壕溝的明軍蓄勢待發,期盼著背軍將師下達的總攻命令。
頭頂時不時傳來敢死隊悶哼、低呼的慘叫聲,甚至有人中箭跌倒滑行數步距離,逕自倒在壕溝面前。
那重傷者與林迪對視一眼,前者的雙眼充斥血絲,但最後仍然艱難爬起,高喊著殺韃子繼續揮灑血汗前進。
林迪與其他戰輔兵靜靜等待,每一聲友軍的慘呼聲都會加高憤怒的薪柴,只待一聲軍令就會化作熊熊烈火背軍敢死隊為了減少友軍的傷亡,寧可犧牲自己的精銳性命,
不像其他將官保存實力,先叫旁系部隊消耗。
這才是一心為公的真正王師!
付出不知道多少傷亡,敢死隊成功突進護城河邊緣一一原本兼具經濟功能的大城市都會修建渡過護城河的石橋。
不過瀋陽的守將頗為老辣,事先摧毀所有石橋,使得明軍要想貼近城牆,都得想辦法渡過護城河。
「搭橋!」
隊長的話音剛落,牆頭拋射的箭雨便沉沉壓下來。
早已習慣戰鬥的玩家不用命令便舉起盾牌阻擋,掩護隊友拋出填泥土草袋填充護城河,接著鋪設木板用麻繩綑紮結實。
這般同時開鋪的浮橋有數座,全是背鬼軍親力親為。
就算有戰輔兵實在看不下去,想爬出壕溝協助他們一同作戰,也會被壕溝內的其他玩家阻攔,「不要讓勇士的鮮血白流!把你的憤怒積攢起來,留到登城殺子!」
「前進!」
數股敢列隊搭完浮橋便舉盾前沖,猶如一團烏龜殼踏過渡河的浮橋。
黃台吉加固過的瀋陽城有城門八座,每座城門不僅是瓮城結構,還修有高大堅固的門樓可供士兵射擊。
頂著大量箭矢彈,某支敢死隊終於突進懷遠門之下。
「我們需要火力支援!」
前線的隊長通過語音匯報突破手,後者立時激活語音,通知城西的圍城部隊,「城西需要火力支援,速速壓制牆頭的韃子!」
「收到命令,馬上行動!」
收到命令的隊長扭頭環顧左右,臉上的平淡神情頃刻變得欣喜若狂,「為進攻城門的隊友獻上禮炮!」
隊長的話音剛落,兄弟便點燃壕溝內伸出的引線,旋即領著周圍的戰輔兵迅速後退,並捂上耳朵。
一個個半埋地底的鐵皮桶震顫大地,噴出濃密的白煙。火藥包高高地拋到半空然後落下。
不同埋設角度的鐵皮桶噴出不同拋物線炸包,就像天外隕石划過大氣層碎裂成無數燃燒的小塊,直撲牆頭、牆根的守軍。
儘管炸包爆裂飛濺的鋼珠殺傷性不大,甚至打不進堅固的門樓,但能減輕攻門敢死隊的壓力已然足夠。
第二輪炸包拋飛的眶當炸音在腦後響徹,敢死隊趕緊抽出一根根特製長管,扭動前端的機關激活「神器」。
只是片刻功夫這些長管前端散發四散的火星,旋即噴發出耀眼的火光。
數根長管緊密接觸厚實的城門,沉重的包鐵大門竟像是蘸水手指戳破的窗戶紙一般,被刻出一條條穿透的融化溝壑。
只聽眶當一聲悶響,一塊包鐵的厚木重重落地,大門就像被腳斬一般暴露出齊人高的通道。
大門之後還有一道厚實的閘門,包鐵的閘門厚度八十毫米,深深嵌入地底溝壑,將城門封得死死的。
好在阿濟格將瀋陽城防的狀況和盤托出,敢死隊才會攜帶充足的攻城器械奪取城門。
然而敢死隊燒穿閘門才發現,後面不是通常的通道,而是密密麻麻堵死的雜物。
「該死,韃子把城門都堵死了!」
新的情報通過語音系統傳遍上下傳遞,其他攻打城門的敢死隊也相繼報告相同的信息,很快連明軍戰輔兵也都知曉。
根據敢死隊的評估,城門通道堆積的雜物僅僅略遜於城牆的強度。
若是想一點一點清除雜物,在這種廝殺激烈的戰鬥狀態非得拉扯好幾日,付出慘重傷亡也不一定能打通。
「速攻城門不行,那就在牆根底下埋棺材火藥,用穴地爆破法轟塌城牆I
「不行。你要是挖掘深了被護城河倒灌,什麼棺材板都沒用一一城牆與護城河之間的空隙只能用來強攻。」
「那就用棺材火藥轟城門雜物!」這時一位點子王隊長通過語音發聲,「只要轟炸的夠久,再多障礙物也能被炸穿。」
「穴地爆破法能用,瓮城與牆體形成的夾角,足以規避護城河,只是填埋的火藥量得增倍。」
「那就飽和式攻城吧。沒良心炮壓制牆頭,棺材填埋城門牆根穴地爆破,順便爆開門洞子障礙,登城梯強攻各段城牆一一總有一種方法能殺進瀋陽!」
幾乎在短時間內,所有隊長與指揮官達成共識。
即便朱由檢御駕親征正朝看遼東趕來,背軍也沒時間在瀋陽城下空耗時間,畢竟黃台吉的主力猶在,也在朝著遼東趕來。
時間就是生命。
「出擊!」
又一批敢死隊翻出壕溝,像是一群發瘋的野牛,直逼瓮城拐角處的牆根,十餘名健碩的背軍抄起工具瘋狂挖掘牆下的土地。
無數泥土碎石被拋飛,一個個淺坑出現,旋即越挖越深,甚至出現牆體數寸的地下部分。
守城的八旗兵疑惑不解,難不成這支明軍是成精的土撥鼠,就喜歡鑽地、挖洞?
代善聯想到敵人在壕溝架設的犀利「白炮」,心中油生一股不詳的預感,當即下令全力襲擾挖溝的敵兵,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敵兵行動。
火矢與彈丸朝著靠近城牆的戰壕猛烈襲來,打在厚實的木盾上叮噹作響。
饒是玩家們竭力蜷縮在一起擎著盾牌,還是被愈發猛烈的攻勢傷及肉身。
「還需要多長時間挖到城牆下?」
「難以估計,總之需要充足時間。」奮力挖土的玩家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挖土拋出。
這時牆頭守軍協力運來一鍋臭烘烘的液體,架在牆垛向外傾倒。
滾燙的金汁從牆頭澆下,冒著黃色蒸汽的臭水彈跳著。一股濃烈的刺鼻臭味充斥四周。
「是金汁!」
「尼瑪的真膈應人!「
「狗韃子,等老子殺進去把你們全部碎屍萬段!」
即便所有玩家提前調低嗅覺與痛覺,但金汁附帶的「沸水」、「生化攻擊」卻不會削弱半分。
滾燙的臭水順著甲胃流入肌膚表面,
湧入坑洞的金汁也不會立即消失,於是掘土作業的玩家又多了一項排水的任務。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填滿城門雜物的棺材火藥爆炸,雜物的碎屑向外拋灑落在護城河中發出石子落水般的叮咚聲響。
本陣復活的玩家沒有進入擁擠的壕溝,而是直接在平地上跨溝奔跑,一路飛馳到牆根底下協助工兵掘土,
玩家也不是被動挨打的蠢貨,有人彎弓搭箭,有人扣動鳥扳機射擊牆頭的守軍,還有人朝著牆頭拋去陶罐炸藥。
只要火藥爆炸竄起火苗的試聽效果顯現,就算被一箭射死也值了。
後排的沒良心炮也在壕溝內噴發,一包包火藥落到牆頭爆炸,甚至有些火藥包拋射的角度計算不佳,竟然在玩家腳邊爆炸,炸死扎傷不少自己人。
牆頭時不時響起子中箭中彈的悶哼痛呼,或是帶著汽笛般的慘叫聲掉落下來,「啊啊啊!」
韃子落地傳出骨頭斷裂的悶響,『突破手』透過盾牌縫隙扭頭看去,只覺得這子年紀很輕,最多不超過十五歲。
子排列在牆頭的時候看不太清楚,但看見跌落的子面孔,這才明白子的人力已經枯竭到不得不抽調少年的地步。
「韃子已無可戰之兵,可以強攻城牆!」
突破手剛分享完自己的發現,便覺得胸口一痛,原來是一支火矢刺破胸口甲具。
「區區火矢又有何懼!」他果斷拔出箭矢拋到一邊。
子射下的火矢四處橫飛,箭頭包裹火焰的箭矢叮叮咬住幾面盾牌。火舌貪婪地啃食木盾,被火焰包裹的木盾像是潑了黑墨一般變換顏色。
『突破手』凝視著朝左手襲來的火苗,它劇烈搖晃著,像是遇敵的貓貓弓身炸毛。
突破手把手往後挪了挪,但還是被快速前進的火舌咬住手指。
遇火的退縮本能促使他縮手,一股被牙籤扎手的觸覺縈繞心頭。
原本相當嚴重的燙傷痛覺,卻在調低痛覺的壓制下。
隨著盾牌逐漸燃燒起來,他舉起盾牌奮力向外一擲,那面插著數支火矢的盾牌拋飛數十米的距離,隨後落地。
失去盾牌的突破手僅剩一身甲胃護體,但他知道敵人愈發猛烈的攻勢下,挖掘地穴的弟兄不可能不受干擾。
若是爆破時間延緩,浪費的是所有人時間。
突破手猶在思考著,一發弩箭破空射來正中他的面頰,一顆彈打中他的胸腹。
一股強烈的異物感襲向喉嚨,突破手下意識咳嗽,竟噴出混雜唾沫的鮮血。
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到此為止了,既然只剩一口氣,那就用這最後的殘破身體為隊友提供庇護吧。
「兄弟們!這是我最後的波紋!」
突破手大吼一聲,搶過隊友的長矛和標槍刺穿自己的胸腹,顫巍巍地趴下身子,使得身體與予、槍之間形成夾角維持平衡。
他以血肉之軀蓋住坑洞的一角,猶如延伸出去的屋檐為房屋遮風擋雨。
他嘔出的鮮血滴落到隊友臉上,背後不斷傳來弩箭破甲的叮噹聲響。
他竭盡全力用最後一絲氣力大聲吼道,「帶著我那一份,戰鬥啊!」
突破手沒有一員斬獲便戰死,但他勇武獻身的舉動大增友軍的士氣,
這簡直酷斃的場面鼓舞一眾玩家開始發癲。
反正都是做敢死隊,不如做最師的敢死隊,他們紛紛用刀予刺穿殘破的身體,用一具具血肉之軀環繞一圈擋住坑洞。
「明軍瘋了!」
代善被敵人的駭人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原本防禦簡陋的坑洞被一具具血肉抵擋,饒是城防軍如何發射彈,射重箭,也只是打在披甲的血肉身上。
壯漢的血肉已然成為最好的緩衝盾牌!
還有壕溝里爬出、後方本陣湧來的援兵替換隊友,他們扒開已無生機的隊友,換上自己健康強壯的身體阻擋周邊襲來的矢。
友軍都在拼命,坑洞裡的玩家哪落於人後。
一個個挖掘泥土的玩家仿佛注入一針興奮劑,狂吼怪叫著拼命挖掘泥土「嗷!」
上有弟兄的血肉護體,下有打雞血的玩家挖坑排水,原定掘土的時間直接打三折,各面通往城牆地基的坑道挖好,只等「東風」塞入其中。
坑洞裡的工兵探出腦袋,躺在地上身中十餘箭還未死去的玩家抬起染血的胳膊,剛跨過浮橋的玩家扭頭看向本陣。
他們既激活通訊語音,也口口相傳向遠處吶喊,「棺材板!」
兄弟接連響起的吶喊聲猶如長城上逐一點燃的狼煙,一副副棺材板從安全地帶出發。
搬運者的胸口覆蓋雙層盾牌,十餘枚鐵釘穿透木盾扎入血肉,就連附帶面甲的頭盔也用數圈麻繩纏緊。
他們穿過轟鳴的炮彈,跨過一道道壕溝,無數兄弟在路途中倒下,又有無數兄弟途中的壕溝爬出來填補空位。
那些明軍戰兵見此壯烈的場面,再也忍受不了旁觀的枯燥。
他們不顧玩家的勸阻,毅然決然加入「護送」棺材板的隊列,成百上千人恍若血火之路上的接力者,終於將填滿火藥的棺材送入牆根底下。
然而安置棺材板還沒算完,還要守護坑洞,防止牆頭潑灑的金汁浸濕火藥。
於是挖坑完畢的五處爆破點盡皆留下數十人守護火藥,直到隊友撤退至安全地帶。
「快走!」
所有與爆破無關的明軍都被驅趕,明軍戰輔兵紅著眼停留片刻,旋即灑下兩行熱淚低喝一聲,走了。
待所有友軍安全撤離到壕溝位置,玩家終於能自由發揮。
分置各段城牆的爆破玩家相繼舉起火把、火繩等引火物湊近鋪在地上引線。
只聽刺啦一聲,引線燃燒起來,絢麗的火舌貪婪地吞噬引線。
負責爆破的敢死隊甚至還有半曲唱歌的時間。
他們擁抱各自的肩膀,組成一張大網人牆,在絕望的牆根下高唱豪邁的軍歌,「兄弟們一定要勝利!殺子啊啊啊啊啊啊!」
火星燃盡引線,棺材裡的易爆物質瞬間引爆,紮根大地的城牆就像被巨浪掀飛的海船,猛地起飛,又忽的掉下。
坑洞外充當「肉盾」的玩家與城頭的士兵像被鞭炮炸飛的蟻群,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四濺。
濃密的煙塵瞬間籠罩整面牆段,躲在壕溝內的戰輔兵早已滿眼皆是淚水。
背軍敢死隊用自己傷亡,換取五倍,十倍的戰輔兵養精蓄銳。
『章獻忠』死死盯著煙霧中的城西懷遠門,靜靜等待煙霧散去的那一刻。
哀豪慘叫的聲音響起,章獻忠心中頓時燃起一股莫名的亢奮。
這絕對不是自己人,自己人就算嘶吼慘叫也能聽出細微整活的滑稽感。
那麼這是敵人的慘叫,敵人的城牆被爆破掀出豁口麼?
章獻忠嘴角的肌肉抽了抽,扛著一身甲冑探出壕溝觀望,
待煙霧散去,章獻忠雙眼猛地瞪大,外攘門的爆破失敗,只是震落牆皮的石磚,而懷遠門大獲成功石磚向外拋落,裸露的內嵌夯土比兩邊低矮了數尺。瓮城與牆體夾角的缺口就像堆滿建築垃圾的工地,墊出一條緩坡的廢墟,就像一座任何人都能踩著緩坡爬上去的土丘高坡。
耳邊響起其他各路的報告聲,城北城南爆破失敗,城東爆破成功一半,
需要再一次爆破開路。
唯有城西懷遠門大獲成功!
『章獻忠』握緊雁翅刀翻出壕溝,直挺挺站在大地上,視線穿過淡霧圍繞的高坡豁口,仿佛能看見勝利的曙光。
趁看懷遠門守軍被爆破震懵,此時就是攻城的最佳時機!
「懷遠門已破!隨我一起殺啊啊啊!
章獻忠一人當先沖在最前,甲胃隨著移動不斷發出金屬碰撞聲,宛如戰鼓擂動,砸得章獻忠血水沸騰,體內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持刀高呼。
他在路上還一邊命令四面的友軍全員出擊,哪怕沒能爆開豁口,也要用登牆梯攀上城牆一起廝殺。
陳景和知覺心臟加速搏動,腦子沒下令,右手已經拔刀出鞘。
他握刀前指,滿臉都是對背軍的忠誠狂熱。
背軍做到了。
面對再難的困境,他們一直都能做到!
他們簡直就是半神!
為了犧牲自我的背軍敢死隊!為了遼東苦熬慘死的百姓!為了所有人能好好活下去的明天。
「殺啊!」
除開預留的後備隊,數萬戰輔兵全員接二連三翻越壕溝踏上大地,猶如一群撲向螳螂毛蟲的螞蟻。
剩下的戰輔兵與玩家則從本陣出發,數千玩家猶如奇行種的怪物一般,
瘋狂甩動著胳膊向前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