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的奴隸哭喊著求饒,屎尿浸透褲子逸散一地。阿拜卻充耳不聞,仿佛聽見擾人的老鼠吱哎作響。
「啊啊啊!」阿拜大吼一聲劈下戰刀,可憐的奴隸人頭落地。
他手起刀落,血水飛濺,接連砍下九顆奴隸人頭。
連砍九人消耗不少氣力,使得最後一刀卡在奴隸後頸,他使勁抽拔也動彈不得。
重傷未死的奴隸嘔出痛苦的血水,他卻感到更加濃烈的負面情緒鑽進心口,有種清除老鼠而不得暢快的惱怒。
「死!死!死!」
戰刀被卡住,他就抬腳狠狠去端奴隸的頭,接連幾腳總算端斷「竹節』
一般的首級。
看看奴隸人頭落地,阿拜只覺得暢快無比,渾身爽得一哆嗦。
接過包衣遞來的熱奶暢飲一口,阿拜張口對著天空吼出沖天怒吼,恍若橫行山林的強大狼王,「噢噢噢噢噢噢!」
忠心的包衣們拖走奴隸的身體丟進數百步外的死人坑,坑內早已掩埋數百名慘死的無頭屍身。
包衣們環顧四周一圈,義州城周邊鋪滿上數千根削尖的木樁,尖頭幾乎插滿奴隸的腦袋一這是阿拜的「傑作」。
他原本安排奴隸鑿冰,以防哪一天敵兵跨江衝過來,奈何這裡天寒地凍,奴隸們鑿冰的速度趕不上再次封凍的速度。
於是在所有奴隸累死之前,阿拜改換策略,驅使奴隸將尖樁、拒馬鋪滿鎮江堡、義州附近,就連冰河也鑿入一根根尖樁,以便遲滯攻城的敵人。
他原本並不擔心明軍攻來,可是前日子陛下傳來「留守朝鮮待命」的旨意便再無行蹤。
派出去探路的斥候損失慘重,帶回來的消息也是真假參半。
有說陛下集結十萬大軍,已被黑旗營主帥李牧挫敗。
李牧念滿清皇帝也是英雄,充許二人一對一單挑,皇帝陛下拔刀與李牧大戰數十回合,最終被年輕力壯的李牧斬殺。
有說皇帝確實敗了,但沒那麼慘,保存了相當的實力逃走了。
而南朝皇帝親率大軍收復遼東,並在遼陽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煙火歌舞應有盡有,並給幾位復遼功臣分封了王爵與公爵,誓與李章二人共天下。
還有說皇帝陛下放棄全遼,率領主力部隊逃往科爾沁草原,打算與朝鮮留守的八旗兵左右夾擊大明。
無論傳言真真假假,這遼東多半已入南朝之手,等他們整頓完遼東事務就會南下朝鮮。
不過阿拜不怎麼慌亂。
他堅信皇帝尚存部分主力在關外游離,等待時機再咬南朝一口。
南朝得提防大清殺回遼東,就不可能出動太多兵馬征朝。
而朝鮮成為大清藩屬快有三年,培養的「親清派」數不勝數,幾乎把持朝鮮王政。
多爾袞與濟爾哈朗聽聞「盛京慘狀」,也忍痛迎娶了朝鮮貴族的女兒,
雙方的聯盟關係愈發穩固。
這不,把守鴨綠江門戶的就有萬餘朝鮮軍隊,外加旗丁與包衣,總人數已突破兩萬。
鎮江堡五千守軍與義州形成椅角之勢,雙方之間可迅速踩踏冰河來回馳援。
敵人要沒有數倍兵力,別想踏過這條冰河,更困不死兩座堡壘。
就算敵人深掘壕溝圍而不打,也得忍受寒風數月。
數萬圍城大軍與兩萬守軍比拼糧食消耗,阿拜自信守軍更勝一籌。
待敵人被寒風折磨得疲弊交加,後方援兵只需派來三千清騎便能殲滅敵軍。
只要敵人第一波攻勢大敗,三五年之內休想組織第二輪進攻。
那他們愛新覺羅家族便能優哉游哉深耕朝鮮,將朝鮮八道徹底變成大清的直轄疆土。
到時候配合關外游離的皇帝陛下,奪回遼東重振大清雄威也是指日可待。
這一天,外出周邊打獵的清騎忽然提前回歸,帶回一個糟糕的消息。
明軍的南征大軍到了。
數萬明軍浩浩蕩蕩走出山道,踏入鎮江堡的輻射範圍,堡內外守軍連忙躲進堡內進入戰鬥狀態。
數萬明軍在堡外數里位置停下開始安營紮寨,阿拜總算看見敵軍模糊的輪廓。
結合探馬匯報的信息,敵軍總數也就堪堪三萬兵馬。
按照兵法所說,十倍圍之,五倍攻之,倍則戰之。
這支明軍勉強能打一打鎮江堡守軍,就這還要面臨義州出兵馳援、腹背受敵的境地。
即便明軍陣地飄揚著熟悉的鑲黑旗幟,也不能說明三萬人都是背冕軍精兵。
阿拜估摸著,最多是數千精兵帶兩萬多雜兵、輔兵罷了。
兩座堡壘城池擁兵兩萬,要守住三萬敵兵簡直綽綽有餘。
優勢在他大清!
當初背軍憑藉少量兵力固守窄小地形,抵擋大清主力數日,導致清兵不得不繞路北返,使得遼河平原盡皆陷落。
王爺貝勒們的家卷也因此慘死,
一想到妻兒老小的死狀,阿拜不禁怒火中燒。
今日攻守轉換,輪到他清兵固守城池,擋住背軍的必經之地。
正好在今天新仇舊恨一起算!背軍休想從雙堡踏過去。
戰鬥並未在遭遇當天開打。
明軍忙碌著安營紮寨,布置陣地,哪怕到夜晚也有人舉著火把繼續作業。
阿拜則一面派人向漢城告警明軍已至,一面嚴禁各部擅自出擊。
他又吩附義州守軍再砍伐一些樹木,多撿拾一些碎石進城,
他要保存每一分戰鬥力,在攻防戰中消磨每一個敵兵。
次日一早,明軍營地熱鬧起來,號角與戰鼓聲齊鳴,上百面各式各樣的旗幟隨風招展。
服飾各異的明軍湧出來,好似多國軍隊的大雜燴,又像是一股多彩洪流湧出山谷。
然而令阿拜驚奇的是,初來乍到的明軍已經將鎮江堡團團包圍,堡外的尖樁皆被拔除。
屯堡密布的壕溝猶如裂紋的龜殼,明軍躲在壕溝之外。
敵兵沒有發起奪城強攻,甚至就連登牆梯子都沒製作,只是帶著一個個鐵質的圓桶鑽進壕溝,不一會便衝到牆頭底下。
是鐵皮桶!
阿拜聯想到熊岳驛決戰遭遇的火器轟擊,就是這般鐵皮桶轟出來的火藥炸包。
炸包中摻雜了鐵片與鐵珠,一旦飛濺開來足夠殺傷十數人。
「快還擊!不能讓敵人得逞!」
阿拜的命令還沒通過旗語傳來,牆頭的守軍已經組織弓手射擊。
箭矢落在盾牌上發出叮噹聲響,原本寄予厚望的射擊只造成不到十分之一的殺傷。
牆頭守軍急了,發了狠一般命令朝鮮人繼續射箭,哪怕射到腰酸胳膊痛也要繼續!
壕溝南側的一名敵兵好似炫耀一般,舉起插滿箭矢的盾牌,騰出另一隻手豎起中指。
抓住這個炫耀的機會,牆頭弓手一箭射出,正中倒霉蛋胸口,接著又有數箭追加射過去,在盾牌加護之前射中肩膀與骼膊,
故意炫耀嘲諷的敵兵很多,然而壕溝與盾牌構成的防禦堪稱完美,短暫沉寂之後,阿拜又看見埋桶的泥土向外拋飛。
該死的!
阿拜畢竟打過多年戰鬥,知道敵人抵近城牆還沒有多少傷亡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城牆的防護力損失大半效用,意味著鐵皮桶能在牆下直接轟擊牆頭守軍。
什麼叫攻守易形,堡壘高牆成了困死自己人的牢籠!
隨看鐵皮桶安置完畢,一包包火藥拋飛到高空,落到牆頭發生爆炸。
一聲聲延遲的轟隆巨響跨過鴨綠江傳來,阿拜頓覺心中遭遇一陣陣錘擊。
要是任由敵人以極少傷亡打垮鎮江堡的守軍,他就要以一萬五千人單獨面對三萬敵兵!
敵人可能故技重施,一天拔除尖樁障礙,一天挖掘壕溝包圍全城,一天內發起精銳抵近消磨守軍有生力量,最終拔除義州!
他萬萬想不到敵人不按套路出牌,既沒有強攻損耗元氣,也不打算長圍比拼糧食儲備。
而他在短時間內根本想不到什麼克制之法!
戰敗的恥辱恍若天邊的陰雲漸漸靠近,阿拜猛地回想起在熊岳驛遭遇慘敗的陰影。
悍不畏死的戰鬥力與無腦衝殺,曾經是背軍的優缺點。
但如今,他們已然從無腦衝殺的死土,成長為活用戰術的優秀軍團!
這成長速度也太過驚人。
背軍就好像勾魂攝魄的妖魔,只要殺死敵人就能汲取敵人生前的聰明才智,變得愈發恐怖。
如此悍卒依靠常規攻守策略根本打不過!
阿拜不由得內心動搖。
要不拋下鎮江堡守軍,帶著義州守軍撤退?
結合留守漢城與其他主城的八旗兵,一定會有一戰之力。
可是他扭頭看一眼朝鮮兵與包衣,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明軍奪取遼東已經傳遍朝鮮,而朝鮮臣服大清只是大勢所趨。
一旦他放棄鴨綠江門戶,意味著八旗兵出現軍事失敗,進而引發政治危機。
有人屈膝投靠大清,就有人將大清視作蠻夷,渴望重回大明懷抱。
大量朝鮮貴族、民兵都會加入大明天兵隊伍,必定壯大明軍的隊伍,區區三萬兵馬也會膨脹到五萬,乃至七萬--·
到時候明清之間決一死戰,大清輸了萬事皆休,即使大清贏了也是損失慘重,白白讓朝鮮貴族撿到便宜。
朝鮮依舊是那個朝鮮。
望著牆頭不斷遭遇轟擊的慘狀,阿拜暗下決心,他必須堅守,也只能在這裡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
阿拜當即下令出動一萬三千兵馬。少數旗丁,包衣,朝奸充當督戰隊。
在朝鮮人的血流干之前,他不會出動旗丁主力作戰。
奴才勸諫主子再留一些預備隊堅守義州,以免遭遇危險。
阿拜卻覺得是杞人憂天,尚有兩千旗丁駐守的義州城固若金湯一一探騎早已掃完周遭一圈,敵人確係只有三萬出頭的兵馬,別無任何伏兵。
敵人面對五千鎮江堡守軍,以及這一萬三千援兵的前後夾擊,哪裡會有餘裕派兵襲擊義州。
要不是個人安危關乎看全軍士氣,他都想率領所有旗丁傾巢而出跟敵人決一死戰。
「給鎮江堡守軍發令!要他們配合援兵夾擊敵人南側!」
隨著大將一聲令下,萬餘大軍浩浩蕩蕩走出義州,踏過封凍的冰河直撲鎮江堡。
背軍的軍事素養也不是蓋的,迅速根據敵人的應對變換陣型。
數千兵馬從壕溝大陣抽調出來組成十餘個方陣,擋在鎮江堡南側的必經之路上。
他們有一臉狂喜滿口「殺韃子」的戰鬥狂人,有沉著冷靜嘧著唾沫的猛男,也有緊張到連噴水汽的屏弱輔兵。
背軍一方走出上千名鳥土兵,在敵人衝上來之前連打兩輪齊射,旋即拔出腰刀,取下標槍跟尚在迷茫的敵兵狠狠撞在一起,刀劍碰撞,血水飛濺。
千里鏡幾乎嵌在眼前,阿拜死死盯著戰場的每一個細節。
遭遇齊射的朝鮮兵很快士氣崩潰向後潰逃,然而擋在身後的旗丁包衣狠狠用刀把他們趕回去。
於是可憐的朝鮮人就這般在敵我之間的夾縫中被前後砍殺,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饒是有些順利逃脫的,也被韃子散出去的游騎追殺砍死。
直到一聲略帶口音的朝鮮語響起:「我背軍天兵護送朝鮮王子李漠歸國,隨我們一起殺韃子啊!」
聽聞此言的朝鮮人心頭一驚。
賣國的是兩班貴族,卻不是他們這些小兵小民。
護送王子殺回王都,定能立下大功!
「殺韃子!」不少搖擺不定的朝鮮人總算堅定信心,揮舞手中鐵片與長矛回頭反擊。
就在敵我兩萬餘人殺得難解難分之際,忽然有人看見不遠處的丘陵地帶升起一個個奇怪物體。
天空奇怪的浮游物很快引起清兵的注意,成千上萬人抬頭望天,嘴巴張得老大,大驚小怪地發出嘯叫,像是看到百年難遇的天狗食月。
數十隻頭重腳輕的「橢球物」穿過枯樹冉冉升空,旋即被籃底的麻繩捆住。
呼嘯而過的西北風吹得它們急於掙脫束縛。
若不是它們呈橢球狀,既沒有奇異的邪法道術,也沒有降低高度的痕跡,清兵與朝鮮人,都要以為是明軍在施展什麼詭異法術,召喚天上的神仙下凡助陣。
尤其是沒見過橢球物的朝鮮人,幾乎被迷信想法占據大腦,紛紛高喊著真·天兵來了,快跑啊!
身在後方的阿拜再次派出數百旗丁騎馬追逃,不許任何朝鮮人順利逃走。
「莫要慌亂!」
身處前線的旗丁頭目高聲制止投降之語,奮力揮舞彎刀砍殺滿口胡言的朝鮮人。
頭目表示此等飛天橢球,早在遼南就見過數次,只是背軍的一種「祈福」道具,並什麼作用。
然而這橢球物好似刻意打臉一般,逕自「掙脫」麻繩的束縛,順著西北風飄往朝鮮邊境。
當它們即將飛抵鴨綠江上空之際,兩三百人降落下來,隨後接二連三打開背後的降落傘。
旗丁與朝鮮人眼中的天空瞬間出現數百個巨型蒲公英花。
鎮江堡、援兵、義州守軍都有些發蒙。
他們都是第一次看見敵人不從陸路、海陸襲來,而是從天空降落下來,
無形的壓力與恐懼感紮根每一個清軍心底。
有人不知該如何應對天上降落的敵人,這究竟是施展邪法的漢狗,還是天降神罰的天兵天將。
前者是可以戰勝的肉體凡胎,後者卻是象徵天命的神仙。
有人拔出腰刀對準天上緩緩下降的「怪胎」咆哮,似乎想用驚嚇野獸的虛張聲勢為自己壯膽,但內心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
還有人承受不住「天兵」漸落漸近的強烈威壓,狂亂嘶吼著向後方逃走,但被督戰隊用刀箭殺死。
『天兵」跨過鎮江堡,越過敵我交戰的廝殺戰場,飛過冰封的鴨綠江,
安全降落在義州城內外。
「生肖小隊已經到達,我們的任務是牽制敵軍,給他們爭取斬首行動的機會!」
隊長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阿傑迅速卸下降落傘背包,取下盾牌與鋼刀便沖向最近的城門旗丁。
當慘叫聲伴隨著鮮血響起,周身的清軍這才意識到降落的「人形生物」並非神聖的天兵,而是他們必須殺死的死敵漢狗。
「來啊!來戰個痛快啊!」阿傑橫刀在前,猶如雄獅咧嘴咆哮。
數百輕裝玩家的忽然空降,猶如一擊重錘打懵阿拜。
一萬餘生力軍仍在纏鬥,又派出去數百旗丁追擊潰卒,留在義州的旗丁就只剩下一千來人。
告急的情報不斷傳來,義州內外幾乎到處是從天而降的「天兵」,大量的預備隊旗丁在各處與分散的明軍交戰。
儘管這批天兵數目很少,許多地方都是清軍以多打少。
但這批「天兵」的悍勇程度遠超他的想像,好似特意從精銳部隊抽調出來的更強猛男,看來要把追逃的旗丁撤回部分協防一輪。
就在此時,阿拜忽然收到傳令兵報信,義州城的東面整齊落下一支天兵小隊,人數十二。
阿拜聞言不禁輕蔑一笑,哼,區區十二個漢狗也值得回來告警?
十二名敵人再悍勇,也就是一人打幾個罷了,隨便派出數十名旗丁就能把他們全數殲滅。
不過這支小隊降落的位置倒是有趣,偏偏選在幾乎沒有「友軍」的東面。
要怪就怪這群漢狗自己倒霉,落到孤立無援的位置吧。
阿拜望了望義州東面,當即下令集結一百名戰兵,了結這支漢狗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