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復活吧,窩滴礙人
擲地有聲的質問好似加持了魔力,促使數十把刀刃懸在半空,數十名執刀護衛停下動作,其他護衛更是顯露被打斷「好事」的怨怒表情。
他們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竟看見尊貴的世子領兵前來!
如果說兩班是奴婢的天,那麼王族就是他們的天。
世子與「護衛」來勢洶洶,尤其是一眾甲具各異的奇裝異服叫人側目-
酷似兵馬俑的兔耳朵冠。充滿漢代風格的鱗甲與戰盔,頭頂插上筆直的赤色羽毛。大半身被鐵甲遮蔽的步人甲,恍若一個移動的鐵罐頭。
還有人穿著緊身帥氣的大衣軍裝,頭戴量產式鋼盔,肩上扛著一支粗管鳥,這一身幹練的打扮好似即刻衝出戰壕發起衝鋒的填線兵。
十餘位身穿一體式板甲的勇士仿佛從西夷而來,眼見朝鮮人的視線投射而來,他們忍不住拔出配劍挽了幾個劍花,隨後衝著「觀眾」挑了挑頭,仿佛在低語我帥不帥。
裝束上的「混亂」還沒算完,這伙中西結合的兵士更有奇怪的髮型,什麼鯊魚朋克頭,菠蘿頭,爆炸頭,刺蝟頭等等···—·
這夥人來到異邦土地好似解開了胸中「禁忌」,將人類奇葩髮型展現得淋漓盡致,把儒家文化圈「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傳統價值觀按在地上使勁摩擦。
一眾被迫跪地的「戴罪」義兵驚萬分,再次看向金六渴求得到答案。
義兵們不懂什麼叫「鬆弛感」與「遊戲自由度」,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哪裡來的「牛鬼蛇神」?
看樣子不是威風凜凜的天兵,倒像是傳聞中茹毛飲血的南蠻僱傭兵?
這時,世子邁出穩健的步伐,身邊的「奇葩」們也跟著愈發深入「刑場」。
而這些奇葩中的部分人卻不走尋常路,一蹦一跳,好似地上的殘雪有些凍腳。
有些人一蹦一跳,還在空中變換方向,一會看向前方,一會轉身向後,甚至有時候左右扭動。
「別擱這跳了,你們以為玩單機遊戲呢?」一名甲士操著一口地道的漢語呵斥隊友。
金六聽不懂漢語,但眼見此情此景,絕望的血水恍惚一下子沸騰起來。
當日他親眼見識過背軍的整肅,只是都戴著頭盔,披著甲冑,看不到奇葩髮型與別樣甲具。
此時「蹦跳步伐」一出,他敢確定這些人就是背軍天兵,而非南蠻僱傭兵!
「是天兵,是背軍天兵!」金六篤定地開口,仿佛看到天降大救星。
貴族老張把金六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心說自己哪能叫賤奴滑過去!
天兵會救你們這群賤胚子?
周遭前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張老爺一臉不屑地警了百姓一眼,旋即滿臉諂媚地迎向世子。
他腦子裡打好腹稿,自信能用無懈可擊的理由說服世子邸下。
可他哪知眼前的世子邸下早被「狸貓換王子」。
『土豆泥』踏過冷硬的雪地,看見數十名衣著簡陋的義兵跪在地上,他們嘴皮乾澀,滿臉點綴冷硬的黑泥,雜亂的髮絲上覆蓋一塊塊凍結的汗霜。
與其說他們是義兵,不如說是氣討的流浪漢。
不過『土豆泥』不是真世子,可不會以等級論對錯。
每一個遊戲角色都是代碼與文本組成的「集合體」,頭頂上掛著不同顏色的名字,在她眼中是平等的。
貴族朝她諂媚地笑。報信的平民不敢抬頭直視她的眼。數十名義兵眼巴巴望著她。
她忽然想起荒野大鏢客里的某小角色,孤零零死在異鄉角落,身上留著一封親人寫來的家書。
她當時就想,要是能拯救那位小人物會怎樣?
腳下傳來障礙物阻攔的阻塞感,土豆泥低頭一看,原來是顆碎石。
她抬腳便將其端飛老遠,隨後生冷地詢問眼前的文班貴族,「張府使,我聽說有支義兵來投,
可是這些人?」
「當然不是,這夥人皆是弒主謀逆的反賊。本官正要將他們明正典刑。」張老爺的諂媚漸消,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自信。
「既是處置逆賊,為何不通知本世子擅自行動!」
「世子受命大任,僅是統領協調各部勤王人馬便已疲憊不堪,小臣不忍此等小事煩勞邸下......
張老爺的馬屁剛拍完,便聽那位報信的平民斷斷續續地低吼,「他們是好漢,他們一直在殺韃子,不是逆賊!」
「這些人果真是勇敢殺韃子的好漢?」世子盯著平民的眼晴再度重複一遍,後者微微一愣,旋即堅定地點點頭,接著補充一句道,「平壤府的鄉民都能作證!」
頓時周遭圍觀的平民紛紛響應報信人所說。
這夥人確實是殺韃子的好漢。
「既然百姓皆證,可見這些人是於國有功的義士,放了他們!」世子一聲令下,張老爺微微一愣。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有蹦蹦跳跳的天兵走上前,挨個給金六等人鬆綁。
就在所有「逆賊」被解除束縛,張老爺滿心怨怒之際,就聽見周圍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原來是前些日奉命勤王的兩班貴族聞訊趕來。
有些人聽聞世子獲得「權攝國事」的權柄,集結私兵趕到世子面前混個臉熟的。
有些則像見見大人物,瞅瞅是否有門路更上一層樓的,還有的人純粹滿腔救國熱血,希望在世子的指揮下驅逐韃虜的。
眼見尊貴的兩班抵達,圍觀百姓們卑微地退後數十步,讓出中心的位置。
大量兩班圍繞在世子身邊,儼然一副人多勢眾的局面。
張老爺心說這下穩了。
多半貴族聽聞事情的緣由,立即選擇支持張老爺。
雖然兩班只是站在四周發話,卻能對世子邸下構成無形的威迫壓力。
為何逼宮往往能迫使君王妥協?
因為除了開國君王以外,膽敢不按士紳規則濫殺「柱石」的,不是被政變推翻,就是落水暴斃了。
「奴婢卑賤怎可凌駕兩班之上!」
「若不狠狠懲戒弒主奴婢,必將天下大亂!」
「世子邸下應當以國事為重,切勿聽信奸惡小民之言。奸惡小人最擅謊言,焉知這些奸民不是逆賊收買助威的賊子!」
張老爺只覺腰杆子挺得筆直,臉上的諂媚也被自信與驕傲所取代,猶如一隻戰勝的鬥雞。
他一臉自信地湊到世子跟前,一副忠臣勸諫的模樣,恭恭敬敬建言道,「功是功,過是過。這些奸民僥倖斬獲幾個韃子首級不能功過相抵,主子教訓奴婢天經地義,奴婢懷恨在心、殺死主子實乃天天罪過,此罪不罰如何叫士人滿意?
韃虜雖退,但危險尚未解除,君父仍在漢城待援。邸下與王既是君臣,亦是父子,此時更該貫徹忠孝之理,勤王救駕。
小臣斗膽揣測,此等奸民定是虜派來離間世子與士人的細作,使我上下不合,自生動亂。若我八道亂起,虜又將捲土重來。
懇請邸下以大局為重,斬金六逆賊等數十人,以安定人心。」
土豆泥聽完,環顧四周,看到林林總總的視線一一面色大變的金六等人,似乎勝券在握的兩班貴族們,沉默注視的平民百姓。
貴族們的保暖衣服與平民、奴婢的簡陋素布就像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土豆泥明白,要是己方選擇硬剛到底,不僅沒法嚴肅軍紀,反而會使數萬勤王軍分崩離析大打折扣。
屆時數萬大軍不復存在,各地由兩班控制的錢糧也不再供給,最後只剩下背冤軍單打獨鬥,甚至沒法有效追擊逃走的韃子。
要是背軍「擅自行動」大開殺戒,傀朝鮮的計劃將大幅度延遲,甚至陷入韓戰的泥潭,使得遼東被明廷趁虛而入,到那時不僅西瓜丟了,芝麻也沒了。
經過多日的相處,土豆泥已經摸清大多數玩家的性子,能動手絕不吵吵。
但顯然這次朝鮮攻略必須由她土豆泥,或者說朝鮮世子做出決定,才能達成最大的利益。
她開口下令,那就是朝鮮內部鬥爭,若她沒說話,而背軍擅自行動,那就是一場節外生枝的大戰。
「世子邸下!」
義兵們似乎看出了世子在權衡利弊,所謂的正義與李氏江山相比,敦輕敦重?
小民的性命哪一次會被當成天平上掂量?
求饒的乞求聲傳遞到土豆泥耳朵里,她滿腦子都是數千玩家的遊戲體驗該怎麼辦。
伸張正義還是顧全大局?
張老爺察覺出世子的內心動搖,於是搶先一步代替世子做出決定,「世子已經下令,殺了這些韃子派來禍亂人心的細作!」
仿佛贏得一場大勝的他趾高氣昂地轉過身,踏向一臉絕望的金六等人,接著朝向諸位貴族露出洋洋得意的笑。
這場話語權之爭,是他們贏了!
這些貴族的囂張面孔讓土豆泥想起那些叫她厭惡的影視劇、動漫、遊戲的反派。
一想到那些冠冕堂皇者的醜惡嘴臉,土豆泥就噁心得想吐。
她腦子還沒經過詳細思考,口中的言語便衝著貴族的背影宣布,「我既領『權攝國事」之責,
便是君父在此。你們聚眾威逼本世子殘害殺韃功臣,兩次擅自代本世子下令,哪裡還有半點君臣之禮!
目中無人,犯上作亂,左右!給我拿下這群奸臣重打二十軍棍!」
旋即土豆泥指了指一臉驚的張府使,追加一句道,「給我打他一百軍棍!狠狠打!」
「噢噢噢!」一聲指示,所有玩家恍若鐵籠放出的惡人,齊刷刷衝上前逮捕所有「大逆不道」
的兩班貴族。
直到『突破手』在耳邊低語一句,「你剛才的表現真帥啊,真有種強勢王子的英雄氣派。」
土豆泥才從激動中回過神,自己居然爆發了如此驚人的魄力。
這還是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