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降奴服於
時間進入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關中一些靠北的地方,已經下起了小雪。
咸陽同樣寒冷。
放到平常時候,咸陽百姓大多躲在家中取暖,非必要不會選擇外出。
但在今天,以千百計的咸陽百姓聚集到咸陽城外,對著遠方翹首相望,相互交談。
「西鄉侯在塞外大敗胡人,還把他們的首領給抓起來了,真是威風啊。」
「那是自然,西鄉侯坐鎮北疆多年,對付胡人是有一手的。不過這些胡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敢和我大唐作對,活該被我軍擊敗。我倒要看看這敢和我大唐作對的匈奴單于是個什麼模樣。」
「來了!」
隨著一聲叫喊響起,眾人便看到遠方出現出現了一條長龍。
這是來自北疆的車騎,約兩三百人的樣子。
當先是一隊披甲的威武騎土。
在他們中間,則有一輛木製的囚車滾滾前行。
囚籠里蜷縮著一個披頭散髮,身著髒污皮裘的男人。
「呵,原來匈奴單于就是這種髒臭的模樣,跟個野人似的。」
「那你以為呢,本來就是未開化的胡人,說不定屁股後面還有尾巴呢。」
眾人對著囚車裡的匈奴單于指指點點,就像是在看猴子似的。
同時也有人趁機發泄情緒,對著冒頓辱罵起來。
「該死的胡人蠻子,長得跟我家圈裡的一樣,你是怎麼有膽子侵略我大唐邊疆的,我胚!」
「我聽說胡人不講倫理,父死之後子娶其後母,你這胡人是不是和你父共用一妻啊?噴,一群不知禮義廉恥的蠻夷,真是讓人作嘔。」
冒頓抬起頭,眯著眼晴打量周圍的那些唐人。
他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但當前情況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們是在辱罵自己。
冒頓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如果是在草原上,有人敢這樣對自己,他早就下令將其全部誅殺了。
可惜這是在塞內,是唐國的地盤「忍住,想要活命就得將一切侮辱都忍下來。」
他死死咬著牙。
冒頓是個能看清形勢的人。
流沙一戰慘遭大敗,他失去了可供驅使的部族,自己又被倒下的戰馬壓斷了腿,被唐軍所俘獲。
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復仇了,他能不能活命都是一個問題。
冒頓不想死。
他低下了腦袋,在沿途唐人的各種辱罵聲中,被押送進入了巍峨壯麗的咸陽宮。
冒頓被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建築所震撼和唐國皇帝華貴的居所比起來,他的單于王帳就像是一塊用破布圍起來的空間,簡陋破敗,絲毫不值得一提。
到了此刻,他終於是知道統治者和統治者之間的差距了。
「怪不得須卜珊說唐國皇帝所住的地方如同天之國度。如此壯觀華麗,真是人能居住的嗎?這就像是天神所居的地方啊!」
不過最讓冒頓感到震驚的,還是咸陽宮前的十二個大金人。
通體以金屬打造。
高大,巍峨。
站在金人面前能感受到巨大的壓迫感,
這是生活在草原的引弓之民難以想像的東西。
是奇觀!
是神跡!
須卜珊之前去的是洛陽的未央宮,並沒有看過這十二個大金人,也就不可能告訴冒頓了。
冒頓沒有準備便見到這十二個大金人,心中震動不已,一時難以平復。
特別是這十二個大金人穿的都是戎狄之服,呈跪姿佇立。
這不禁讓冒頓低頭看了看自己骯髒的胡服,臉上已滿是煞白。
他是草原雄主,本有雄心壯志。
可戰敗被俘,他就先喪了大半的銳氣。
現在又被這十二個戎狄金人所震鑷,對於還未見面的唐國皇帝已產生了敬畏之意。
而正殿門外一排排全副武裝的甲士,以及殿上一個個膀大腰圓的武將,又讓冒頓看得心驚膽顫。
至於坐在宮殿正中那位身穿帝袍的統治者,冒頓更不敢抬頭去看。
冒頓被引導入殿後,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拖著傷腿爬行上前,向著正中帝榻上的唐國皇帝重重磕頭拜服。
「卑微的匈奴小單于冒頓,拜見上天所立的偉大的大唐皇帝陛下。」
冒頓結結巴巴的說著路上乞求譯者教授的幾句話,向皇帝表達他的臣服之意。
吳廣坐在榻上,聽著冒頓那口音奇怪的中原話,眼中閃過譏諷之色。
如果他沒記錯,冒頓之前讓須卜珊帶來的那封信里可是自稱「天所立匈奴大單于」,自己把格調抬得很高,結果現在又變成了「卑微的匈奴小單于」,這對比起來還真是諷刺。
他淡淡道:「冒頓,你可知朕為何要發兵出塞,將你匈奴誅滅?」
譯者在旁將這話翻譯了過去。
冒頓聽得嘴角抽了抽。
他能猜到唐國皇帝為什麼打他。
但冒頓不敢說。
他趴在地上,卑微道:「是因為我們匈奴人惹怒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這才施以懲罰。」
吳廣聽完譯者轉述,眉頭挑了挑。
他冷冷道:「朕發兵誅你,乃是你有三過。」
「一者,乃是你匈奴人趁著秦末之世,入塞為患,掠我諸夏之民,劫我塞內財富,故朕當遣兵報此仇恨,揚我大唐國威!」
虞子期當初北伐收復九原、雲中,打的就是匈奴的左大當戶。
匈奴劫掠塞內,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沒人可以否認。吳廣為此發兵匈奴,是最正當的開戰理由。
「二者,你恃兵不,部落攜怨,使草原不得安寧,故朕發兵北上,平息草原禍亂,不僅是為我諸夏之民而戰,亦是為草原之民而戰也!」
吳廣的第二個理由便是冒頓在草原上四處開戰,征服其他部落,讓諸部懷怨,所以唐軍為了草原之民出兵消滅冒頓這個發動戰爭的狂徒。
這理由聽上去有些奇怪。
陳平、徹等人卻是若有所思。
皇帝這是為中原干涉塞外之事樹立正當理由啊。
開了這個前例,以後就算北方草原的部族沒有惹事,中原政權也可以借著這個例子去干涉草原的諸部征伐,這在無形中樹立了大唐「草原秩序維護者」的人設。
「三者,則是你冒頓於兩國信中出言不遜,竟對朕自稱天所立之大單于,此乃蔑視我大唐之威,自當誅之!」
吳廣的第三個理由是冒頓的信中自稱。
乍一聽上去似乎有些牽強,但在這個重視禮法,講求「天命」的時代,一個蠻夷酋長竟然敢對中原天子自稱「天所立」,這確實是對中原政權的一種挑,
發兵誅滅也是正當。
吳廣將三個理由當眾拋出,又對冒頓道:「汝犯此三過,故朕興義兵誅之,
汝可服耶?」
冒頓愣愣的盯著吳廣。
他聽不懂大唐皇帝在說什麼。
直到譯者翻譯完一遍,並問他:「陛下問你服不服?」
冒頓這才反應過來,對著皇帝拜倒:「服!冒頓對皇帝陛下服氣!」
「皇帝陛下發兵來攻打,乃是理所應當,是我們匈奴人理應接受的懲罰,心裡自是服氣。只是還請皇帝陛下能夠寬宏大量,饒恕我一條性命。」
冒頓恭敬的說完,又眼巴巴的盯著吳廣。
吳廣看了眼冒頓趴在地上,如牧犬討好主人一般的姿態,心頭一動。
冒頓。
這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草原的雄主,曾對漢朝造成了重大威脅,白登之圍,
送女和親,乃是漢朝的百年國恥。
吳廣一直記得此事,故而在中原事定後,就果斷出兵草原,試圖將這個隱患消滅。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匈奴被打碎了,冒頓也被抓到了咸陽來,原本籠罩在吳廣心頭的陰雲散去。
冒頓的性命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特別是現在這個時空里,匈奴除了一個左大當戶入塞劫掠被虞子期弄死外,
冒頓本人一直都在草原和東胡、月氏死磕,未對塞內造成什麼危害,沒有什麼血仇必須要報。
吳廣留他一條性命也無所謂。
「畢竟是匈奴單于,對草原的情況很熟悉,可以讓他編撰草原地圖,各部族風俗情況等等。日後如果要干涉草原之事,或許還有一用,殺了未免可惜。而且讓這匈奴的單于為我中原之人在宴中起舞,亦是揚我大唐國威。」
吳廣想到唐太宗擒獲頡利可汗的故事。
頜利可汗對李唐造成的傷害,可比冒頓對吳唐的傷害大多了。
準確的說,冒頓就沒有對吳廣的唐國造成過什麼麻煩,甚至是唐軍一直按著冒頓揍。
唐太宗李世民尚且能饒恕頡利可汗一條性命,甚至任其為右衛大將軍,死後追贈歸義王。
吳廣也未嘗沒有這個胸懷。
而且冒頓不僅勢力消散,自身還了,又身處中原腹地,周圍全是諸夏之人,就算他拿出所有的本事也無法再形成威脅。
想到此處。
吳廣便對冒頓道:「以匈奴之過,朕殺爾並非無名,然朕念你有敬服之心,
適才對朕恭謹有加,便饒汝一命,以全上天好生之德。並封汝為降奴服於之號,
位比大夫爵,以示朕之寬仁。」
等到譯者將話一轉達。
冒頓瞬間大喜。
他不僅不用死了,而且還被皇帝封了一個官號,這可是一件大事啊。
降奴服於。
雖然聽上去不是什麼好名號,但冒頓可管不了這麼多了。
他向吳廣不住磕頭,喜滋滋的感謝著。
「降奴服於冒頓,多謝皇帝陛下!」
吳廣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旁側的劉邦,說道:「太尉,降奴服於對草原的情況知之甚詳,暫時安置在你手下,以參詳草原之事。你且好好招待,讓他儘快學會中原話。」
劉邦知道皇帝是想利用冒頓來針對草原。
他忙道:「陛下放心,臣必好好招待降奴服於,讓他知道我中原之禮儀。」
說著,劉邦望向了一旁的冒頓。
冒頓也聽譯者說了皇帝的命令。
知道眼前的這個老頭就是他接下來上司了。
冒頓向著劉邦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劉邦和冒頓。
這兩位歷史上的對手,在今日成為了大唐朝廷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