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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皇城司的大哥

2024-10-15 01:11:12 作者: 月關
  于吉光三旬上下,身材高大,一雙牛眼,穿一件圓領襴衫,頭戴一頂巾子,手中還把玩著一柄折揲扇。

  他見楊沅過了計氏滷味店,便熟門熟路地走進了「宋家小食」,便逡巡著走到計氏滷味店門口。

  于吉光本想向那胖大掌柜的打聽一下楊沅的底細,卻見胖大掌柜的握著一口尖刀,瞪著一雙牛眼,還在呼呼地喘氣。

  于吉光猶豫了一下,便打消了向他問話的念頭,慢慢地踱到了宋家小食店門口,用眼角瞄了一眼門前的戶牌。

  大宋是實行戶牌制的,每家門前都會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此間居住人員的信息。

  這人匆匆一掃,便從戶牌上的信息知道,這戶人家一共有常住人口四人。

  戶主叫宋老實,有一未嫁的女兒名叫宋鹿溪。

  另外還有兩名長租,一個叫楊澈、一個叫楊沅,從相近的姓名和年歲來看,應該是兄弟倆。

  光憑這些信息自然是不能回去交差的,可貿然進店,又恐打草驚蛇。

  于吉光沉吟了一下,轉頭看見河邊石階下有個婦人,正蹲在那兒捶洗衣服,便走了過去。

  于吉光走到河邊,沿著石階往下走了兩階,一撩袍裾,在石階上蹲了下來,向那洗衣的婦人笑道:「這位大娘,小可跟你打聽點事兒。」

  洗衣的婦人回頭瞧了瞧,從這人一身的打扮來看,若不是官吏商賈,也是個士子或者小康之家的出身,便放下捶衣棒,客氣地笑應道:「官人你客氣了,卻不知你要問些什麼?」

  于吉光用摺扇向計氏滷味旁邊高挑一個「宋」字的店鋪指了指,問道:「大娘,那宋氏小食店裡有個送『索喚』的年輕後生,不知他姓甚名誰啊?」

  婦人疑惑地道:「你打聽人家的事情做什麼?」

  「哦!是這樣。」

  于吉光作為國信所密探,應付這種小場面自然是信手拈來:「不瞞大娘,我家主人是做生絲生意的一個商賈,主人膝下只有一女,一直想招個勤快伶俐的後生入贅……」

  一聽是這種事,婦人頓時來了興趣,對于吉光笑道:「你家主人倒是個好眼光的,二郎這孩子,確實很不錯。只是可惜喲,你來晚了。」

  于吉光問道:「怎麼,難不成這位後生已經婚配了?」

  婦人笑道:「倒也不曾婚配,只是你若在一年前碰到他,那就有機會招他入贅,可是現在麼,卻不可能了。」

  「此話怎講?」

  「官人你有所不知,那位送索喚的小後生姓楊,名叫楊沅。一年多以前,才從北地南渡過來的,一路乞食,衣食無著,怪可憐的,你若那時候遇到他,他當然會上趕著入贅你家,去做個上門女婿。」

  婦人笑道:「可也巧了,楊沅和一直租住在宋家小食店的楊澈楊大官人生得頗有幾分相似。二人又都姓楊,年紀也相差不多,這位楊澈大官人恰還有一個走失多年的兄弟,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巧?」

  于吉光微笑頷首道:「不錯,是有些太巧了」。

  婦人笑道:「當時接濟他的宋家小娘兒就起了疑心,所以把他留在店裡,直等到那楊澈大官人下值回來,讓他和這楊沅見了一面,嘿,你猜怎麼著?」

  不用猜,于吉光也知道要發生什麼了,但還是很有捧哏覺悟地問道:「怎麼著?」


  婦人一拍雙手,興奮地道:「這個楊沅,恰恰就是楊澈大官人幼年時遺落在北方的親兄弟,你說這事兒巧的!」

  于吉光目光閃動,緩緩地道:「那果然是巧的很了,卻不知這位楊大官人又是什麼人?」

  婦人自豪地道:「你可不要以為咱們青石巷裡的人家,就都是尋常百姓,那位楊大官人就是皇城司的親事官呢,皇城司誒,官人聽說過這個衙門吧?」

  于吉光的目芒陡然一縮,臉上卻仍帶著平靜的笑意,含糊應道:「哦?皇城司啊……,呵呵,咱們臨安府的人,又有誰沒聽說過皇城司呢?」

  婦人沾沾自喜地道:「那就對了,聽說這皇城司的官兒啊,可是隨時都能見得到官家的人。你想,雖說楊大官人在這內城裡暫時還置辦不起一幢宅子,也不可能讓他兄弟去別人家入贅啊?臉還要不要了?老祖宗都要跟著蒙羞的。」

  婦人甩了甩手上的水,興致勃勃地問道:「哎,你說你家想要尋個後生入贅是嗎?老身倒是有個遠房外甥,卻不知你家住在哪裡,家資幾何,你家那位姑娘年方幾歲,相貌人品又如何啊?」

  「呵呵,實不相瞞,看上那個楊沅的,其實就是我們家姑娘,所以我才奉命尋到這兒來。如果是換一個人帶回去,恐怕就要惹得我家姑娘不快了,我一個使喚人也不好多事啊,那就……多謝大娘相知了。」

  于吉光敷衍地向婦人道了聲謝,便起身朝巷外走去。

  他剛轉過臉兒去,眼底就已一片陰霾。

  皇城司!

  這個送「索喚」的閒漢,他兄長竟然是皇城司的一個親事官!

  那麼,這閒漢去班荊館,真是去送索喚麼?

  還是說,受了他兄長的授意?

  其實秦檜秘密去會唔金人,是一樁極大的機密,整個國信所里,也只有李公公和身邊幾個心腹知道實情。

  如今派來查探楊沅底細的于吉光,也並不清楚為何要查楊沅。

  李押班對他的說法是,懷疑此人不只是一個閒漢那麼簡單,叫他查個清楚。

  但是聽說楊沅的兄長是皇城司探事官,于吉光自己腦補了一下,敵意也就生出來了。

  因為,國信所和皇城司同為大宋的一個諜報機構,彼此之間先天就存在著競爭關係。

  而且自從國信所徹底被秦檜所掌握,也就打上了秦相派的烙印。

  可皇城司呢?它屬于禁軍系統。

  而禁軍系統是秦檜迄今都未能染指的存在,不僅僅是因為禁軍直屬天子,更因為……南宋禁軍的組建班底,就來自岳飛的舊部和韓世忠的舊部。

  這兩位將軍的舊部……,誰能看得上秦老賊?

  因此,皇城司和國信所之間,關係就更加惡劣了。

  這種情況下,國信所對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領地意識就極強了。

  于吉光此刻猜想的是,皇城司過了界,手伸的太長,越過他國信所,插手本該由他們負責的金國使團事宜了,心中自然極為不滿。

  于吉光出了青石巷,步伐越來越快,他得馬上把此事稟報押班,對皇城司還以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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