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這個「雪玉」的綽號,是形容樊丹娘擺局設扣、坑人錢財的手段高明,
事成之後她已一走了之了,那被坑的凱子還茫茫然地不知上當呢。
那就像雪中藏玉,覓跡無蹤,故名「雪玉」,諸位看官切切不可想得歪了。
丹娘陰沉著臉色道:「不錯!若非他已知道本姑娘的底細,又怎麼會找上門來,軟硬兼施地逼我去幫他擺什麼『美人局』?」
丹娘把楊沅對她的要求和青棠說了一遍。
青棠更緊張了。
這青棠可不是「水雲間」酒家的女跑堂兒,她是丹娘收養的,介於義女和弟子之間。
就如饒大娘當初收養丹娘一樣,從小帶在身邊調教。
丹娘想在「水雲間」撈最後一票,之後便帶著青棠金盆洗手。
青棠也是她帶到「水雲間」來,配合她行動的。
青棠緊張地道:「姐姐,咱們趕緊逃了吧!
細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馬上就走,遠走高飛!
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地方讓咱們藏身。」
丹娘苦笑道:「那位楊大官人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細,你覺得我們還逃得掉麼?」
青棠突然想到了暴打樊老爹那一家人的奇怪客人,他們……
他們不會就是楊沅的手下吧?
沒錯了!剛才楊沅一走,他們三人之中,馬上就有兩個跟了出去!
現在還留下一個,在那裡鬼頭鬼腦的,他留下的目的是什麼呢?
青棠馬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丹娘。
丹娘本來只有六七分的猜疑,這一下終於完全確定了。
丹娘倒吸一口涼氣,頹然道:「果然,他知道我的底細!
明里暗裡,居然還安排了人手盯著我,我們走不了啦。「
青棠哭喪著臉兒道:「都怪方掌柜的那個短命鬼,早不死晚不死,
偏偏在那個時候死,害得咱們想走都不敢走,真是氣死人了!」
丹娘苦笑道:「時也,命也,好在那楊沅還要利用我。
以後,應該會對我網開一面吧?」
這件事我若辦的圓滿,或許……他會對我網開一面……吧?」
丹娘也不確定楊沅會不會過河拆橋。
想到自己落得如今這步田地的原因,心中實是無奈。
丹娘對方掌柜的擺這個「美人局」,其實是想放對方的「白鴿」,也就是「文騙」。
她本打算騙上一筆彩禮錢就金盆洗手,誰曾想一步錯、步步錯,竟然這般被動。
原來,一年前,饒大娘對一個富賈實施「武騙」的時候,死了。
所謂武騙,就是先以色相誘人上鉤,待那男子寬衣解帶欲入巷一游時,
就會有幾條大漢突然衝進來,以女子的親人夫婿自詡,向對方勒索錢財。
如果你不給那就把你暴打一頓,還不給就反咬一口,把你送官究辦。
不想那個商賈十分精明,而且性情易怒。
關鍵時刻,他發現了蹊蹺,怒極之下,失手將饒大娘掐死,甚而還毀屍泄憤。
丹娘是被父母所賣,無奈跟著師父幹了這一行。
她心中一直不喜歡以騙人為業。
以前年紀小,她反抗不得,只能跟著師父做「游手「。
長大成人後,她就漸漸萌生了改回正行的念頭。
這一次饒大娘的死,成了刺激她下定決心金盆洗手的導火索。
丹娘下定決心,要帶著她收養的孤女青棠離開游手團伙。
她不想和師父饒大娘一樣,先是在某一次「美人局」中弄假成真失身於人,
再在某一次計劃中,慘遭橫死。
可是因為爹娘這幾年不斷勒索她,她手裡一點錢都沒有,就此離開,如何生存?
有鑑於此,丹娘才決定干最後一票,混入「水雲間」做酒娘,繼而誘惑方掌柜的。
方掌柜的一個老鰥夫,如何抵擋得住丹娘的魅力?
丹娘幾句小話兒一個媚眼兒,就哄得方掌柜的對她死心塌地了。
卻不想,新婚之夜,他竟因酒醉之後送客,回來時失足跌落湖中淹死了!
天地良心,丹娘真的只是想要「文騙」,方掌柜的之死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時丹娘已經讓在暗中配合的青棠雇好了小船,拿著聘禮正要一走了之。
結果,方掌柜的死了。
方掌柜的醉酒送客回來時,一腳踏空,栽進了湖畔的荷花塘里。
夜色昏暗,大家也找不到他。
方掌柜的只有兩隻腳豎在水面上,在夜晚的水面上,像一棵海草,隨波飄搖……
大家直到天亮才發現水面上露出的那雙腳。
如此一來,丹娘的處境就尷尬了,她沒法走了。
這個時候她若敢一走了之,那方掌柜的之死,必然會算在她的頭上。
丹娘「放鴿子」失手,只好一身縞素,扮起了方掌柜的未亡人。
方掌柜的偌大一份家業,倒也因此落到了丹娘手上。
辦完了喪事,丹娘仔細一盤算,似乎……也不必走了?
她本來就是想騙一筆錢,然後金盆洗手,帶著青棠去干回正行。
如今現在就有這麼大一份正行的產業在手,她還何必騎驢找驢呢?
直到方氏族人找上門來,她才發現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
等到她那對吸血鬼父母,再次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面,她就更是進退兩難了。
這個時候,楊沅出現了。
可是這楊沅竟然知道她的底細,顯然只是單純的利用她,
那楊沅利用了她之後,會不會過河拆橋?
丹娘現在還是走也走不了,留也不想留的兩難處境,只覺身心俱疲,有種窒息的感覺。
青棠仔細思量半晌,卻突然杏眼一亮。
「姐姐,我覺得,咱們不用擔心楊大官人卸磨殺驢的。」
丹娘正六神無主,一聽這話,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丹娘忙問:「為何這麼說?」
青棠得意地道:「他有咱們的把柄不是麼?那咱們就對他設一個『美人局中局』呀!
就憑姐姐你這模樣、身段、手段,存心對付他時,還怕不能抓他一個把柄?
只要姐姐你也能抓住他的把柄,借他的韁繩拴他的驢,
還怕他事成之後卸了磨就殺你這頭小毛驢麼?」
對呀!
在小徒弟的慫恿下,丹娘的眼神兒慢慢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