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因為他善吶
「你們趕快」」
吳炯急降兩階,要喊後邊兩名侍衛護駕。
可是降了兩道石階他才發現,後邊兩名侍衛也正手掩咽喉,搖晃著倒下。
四盞燈籠,在他四方落地,燭火燒著了燈罩,一時間吳炯身周大放光明。
姬香扛著一口太刀,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晴,殺氣騰騰地走了出來。
「快來人,有刺客!」
吳炯縱聲高呼,喊聲未了,藤原姬香雙手握刀,大喝一聲,當頭劈來。
好快的刀!
吳炯目芒一縮,雙手交叉擋了上去。
「鏗!」
一聲金鐵交鳴,吳炯雙臂發麻,若非兩條小臂都套了鐵護臂,這一刀怕是要把他的腦袋一劈兩半。
吳炯倒退三步,落到了平地上,身子剛剛跟跎了一下,姬香的第二刀便到了。
「鏗鏗鏗噗鏗噗噗噗..」
這口刀實在是太快了,吳炯的功夫並不怎麼樣,慌忙招架了幾下,從他中第一刀開始,動作便慢下來。
他慢了,可姬香卻一點也不慢,
自從得到楊沅的徹底信任,被楊沅傳授了「蟄龍功」,姬香現在甚至有信心和她那位劍聖師父切磋一番。
姬香就像是在砍一具蒙了稻草帘子的木人樁,劈一刀撩一刀,削一刀抹一刀,刷刷刷刷,打完收工。
吳炯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血人,
腦袋半查拉在頸上,手臂只靠一層皮掛著,他甚至來不及倒下。
吳炯的一聲大喊,將左近院落里的人吸引了過來。
有人提刀撲來,大叫道:「發生了———
「噗!」
夜色中一口「手裡箭」飛來,奇准無比地正中他的咽喉。
「手裏劍」是東瀛對用手發射的暗器的統稱。
他們的暗器和中土的暗器風格還是有些差異的。
只不過,花音和小奈已經改用了中土常見的暗器,稍稍熟悉了一段時間,也就運用自如了。
小奈和花音始終藏在暗處,她們才不要像姬香一樣出風頭。
姬香是劍客,是武士,而她們是忍者。
越是不用現身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殺掉目標,才越證明她們的本事。
蓬州城裡,吳家兩名主事點了兩百名精壯魁梧的家丁,挎獵弓,佩刀劍,匆匆離開城池,向西北方向的吳炯本宅撲來。
哪怕是到了山腳下,他們也沒有點起火把,唯恐被吳炯本宅的人發現。
「老七,我帶人殺進去,你帶人圍住山莊!」
帶隊的老六一聲吩咐,率先翻過了牆頭。
他的人立即紛紛跟著逾牆而入。
吳家老七馬上命人散開,包圍了整座山莊。
老六入莊,以為馬上就要發生一場惡戰,因為山莊養了狗。
他們的潛入,應該是瞞不過那些護家犬的。
但,他蹲身靜候片刻,卻並沒有惡犬發現有人闖入的狂吠聲。
老六眉頭一皺,把手一揮,一眾人馬便刷地起身,同時向前掩去。
「六爺,你看這裡——」
老六快步趕過去,立即嗅到一抹血腥氣,
夜色之下也看不清楚,老六想著,今夜反正是不能善了,便把心一橫,喝道:「點起火把。」
「蓬」地一聲,火把點燃了,火光照亮了地面。
看到地上的屍體,老六大駭,沉聲喝道:「逐屋搜查,步步而進!」
本來是想先暗襲,打吳炯一個措手不及,等到驚動了山莊裡的人,再明火執仗。
可眼下的情形,卻透著莫名的詭異,老六也顧不得初衷了。
據老六所知,吳炯本宅養有侍衛四十多人,加上吳炯本宅的男丁,共有五十多人。
所以他帶了一半的人馬約一百人進來,這一百人本就是吳家蓄養的精銳私兵,又占了突襲的先機,應該是能控制局面的。
卻不想這一路搜下去,老六越看越驚。
死了,都死了。
有被人劈死的,有被暗器殺死的。
死的位置也各有不同,台階下的、門檻上的、炕沿邊的、堂屋裡的——
有的衣衫不整,有的衣袍整齊·——
還有一些毫無反抗的跡象,似乎是睡夢之中,就被人悄然殺死的。
因為,有些屋舍,他們是撞斷了門問衝進去的,那門還門著,窗還關著,也不知是如何著了敵手。
如果不是他們還搜出了許多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女子,老六帶著這麼多人,一個個提著刀、舉著火把,也要恐懼莫名。
因為,這血洗的場面實在有點詭異的恐怖,不似人力所為。
老六帶人從頭搜到了尾,吳炯本宅男子無一活口。
吳炯本人的戶體也被找到了,他被殺的很奇異。
整個身子明明都要散了架,偏還靠著一些肌肉組織和皮膚保持了完整。
哪怕是骨頭整個兒被砍斷了,他的身體某些部位也還連結著,沒有被徹底斷開。
從吳炯小臂上鐵護臂上深深的刀痕來看,他是反抗過的。
所以對手是在激戰中把他殺死的。
可是在激戰中,刀的運用卻還能始終留了三分力,甚至能精準地掌握下刀的力道和速度,這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老六覺得這場面他已經處理不了了,於是把老七也喊了進來。
七爺看了這場面,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兩兄弟呆坐了半響,命人把里里外外又重新搜了一遍,既沒有再找到活口,也沒有發現一具偷襲者的屍體。
於是,七爺叫人把府中活著的女眷統統集中起來,又抄檢了許多財物,便押著這些女眷離開了山莊。
蓬州是他們吳家的大本營,幾代人經營了幾百年的地方,想安排這些女人,那是非常容易的事吳家老宅祖祠里,燈火徹夜不息。
各房頭、元老和主事全都沒有去睡,就在祠堂里等候消息。
他們既盼著聽到一切順利,又擔心聽到結果。
今晚之前,他們還是親親愛愛的一家人呢,忽然間就刀兵相向,換作是誰要把這情緒調整過來都需要時間。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吳老六回來了。
聽完他的話,吳淵的臉色便是一沉:「老六,你是奉了我這家主之命而去,是為了咱們整個吳家的未來,動刀的人是你,但事情與你無關。
我吳家子弟誰有非議,找我。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若有不滿,也是我一力承擔。你大可不必編出神秘人血洗山莊的消息來。」
吳老六欲哭無淚:「家主信我,人——真不是我殺的!我們趕到的時候,整個山莊寂然一片,
處處都是死屍,顯然是經過一場大戰的,但———-根本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老六他爹忍不住了,上前仔細詢問。
吳老六把事情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眾人聽著不像假的,可這事實在太過玄乎,大家還是有點半信半疑。
又過了一陣,安頓那些女眷的吳老七回來了,眾人趕緊又向他詢問一番,吳老七的說辭和吳老六一模一樣。
眾元老、房頭面面相。
吳淵想了一想,道:「是誰動的手,暫且擱下,善後要緊。」
「老六,你點檢過了?人數可有疏漏?」
吳老六的臉色頓時有點發青:「全部點檢過了,一人不少。男丁全部被殺,女子被殺九人。看場面,是持械反抗時被殺的。其餘女子一個不缺,全都被我帶走了。」
吳淵深深吸了口氣,肅然道:「好,我去莊園,面見大帥。二叔,官府那邊,就麻煩你了。」
天光大明的時候,街上的行人旅客攤販工人開始活躍起來。
然後,就有人看到蓬州府推官,帶著一班衙役,急匆匆地出了城,往西北方向而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吳家又有大隊的人馬亂烘烘地出了城,也是往西北方向而去。
東南方向的吳氏莊園裡,吳淵正在向楊沅表忠心。
他本來是想隱瞞發生在吳炯山莊的蹊蹺,但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雖然,實話實說恐怕很難讓楊沅相信。
但是,當他期期艾艾地說出他已派了人去清理門戶,卻有神秘人搶先下手,除掉吳炯滿門的消息,等著楊沅質疑、發問,甚至大發雷霆的時候,楊沅卻笑了。
「我信,因為,人就是我派的。」
楊沅微笑地對吳淵道:「你派人去了,這就夠了。絕一房之嗣的事,哪怕你全然出自一片公心,也難免為同族所猜忌。所以,還是我來吧。」
到了中午,確實消息便傳開了。
畢竟吳炯那山莊距蓬州城並不遠。
據說,有山賊流竄到本地,昨夜洗劫了吳家在望峽坪上的一座莊園。
山賊流匪慘無人道,把吳家四爺的山莊洗劫一空。
吳四爺和山莊男丁盡皆被殺,許多財物和女子都被擄走。
一時間,整個蓬州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因為,知州震怒,不僅三班衙役盡出,駐城廂兵、鄉兵、團練、民壯,不是加強了城池內的搜檢緝捕,就是一隊隊出城而去,四處搜捕賊人或與賊人有勾連的內奸。
此事偏偏發生在新任安撫使抵達蓬州的當晚,這不是給知州大人上眼藥麼?
也難怪陳知州惱羞成怒了。
而且,新任安撫使是吳家的座上賓,結果當晚吳家便遭受了如此重創,這不明擺著是有人敲山震虎,在向這位新任安撫使示威麼?
可是,夠資格向楊沅示威的,那能是一般人嗎?
一時間,蓬州的豪紳大戶打聽是非經過的念頭全都熄了。
他們都嚴厲告誡自家子侄,對此事要不聞、不問、不知。
哪怕是有人主動說起,也要立即避得遠遠兒的。
神仙打架,他們這些小鬼避之唯恐不及,一旦卷進去,只怕是要粉身碎骨。
楊沅的到任,對於川峽四路所有官紳豪強來說,都是一件極其敏感的事。
尤其是對駐紮在利州路的西軍三帥臣來說,更是如此。
雖然楊沅這位御前第一紅人突然任職邊睡地區,已經有了失寵的正當理由。
只是,這人是誰呢?
沒有人懷疑楊沅,因為這件事明顯對於剛剛到任的楊沅是一個威望上的沉重打擊。
很多人都把吳家四爺滿門被殺,視作是有人給楊沅的一個下馬威。
利東溫家懷疑是利西吳家,利西吳家懷疑是利東郭家,利東郭家懷疑是利中楊家,利中楊家懷凝是利東郭家···—·
當然,他們的懷疑對象不只一個。
比如利西吳家的懷疑對象就包括利中楊家,楊政不甘心向吳家交出兵權,想攪混水,也不是不可能嘛。
各大軍頭,除了他們自己,其他幾家勢力全在他們的懷疑之中。
只不過,他們的懷疑目標各有側重罷了。
世家大族、派系山頭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一切都以各自勢力的利益為重。
哪怕是源出同脈,哪怕現在是堅實的盟友,也不排除明天就會變成敵人。
因此,消息傳開,西軍三巨頭四大派系(其中利州東路分裂成郭系和溫系兩派),便各自疑神疑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