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南星，好久不見
「陸師弟，你放過我吧。」
「此事與我無干啊，是父親和大哥要對付你。」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討父親喜歡，你抓了我也無用。」
……
「閉嘴。」
實在聒噪，陸南星伸手封了左挺啞穴。
凌空虛渡全力施展，懸崖峭壁如履平地，拎著一個成年人，也絲毫不受影響，只是片刻，便從勝觀峰下來。
回頭看一眼，並未有人能夠追上，陸南星嘴角一抹冷笑，繼續向遠處遁去。
方才嵩陽大殿前，陸南星打死打傷眾多嵩山弟子，破了嵩陽劍陣。
但以他一人之力，若想覆滅整個嵩山派，無異於痴人說夢。
左冷禪一流一檔，正面相抗，未必弱於他。
普通嵩山弟子殺的再多，只會給他們增加詆毀陸南星的名目，並不會因此畏懼，放出林平之等人。
索性，陸南星抓了左挺離開。
左挺雖武功不濟，但畢竟是左冷禪的二兒子，用他來換林平之等人，左冷禪應該會答應。
若是不答應？陸南星隔三差五去勝觀峰鬧一場，再把左飛英抓了也未可知。
憑藉凌空虛渡的本事，來去自如，左冷禪拿他根本沒辦法。
至於林平之他們的安危，陸南星暫時倒是不擔心。
左冷禪並非傻子，他若是傷害林平之等人，陸南星必定瘋狂報復，他需要考慮，他乃至整個嵩山派，是否承受得住這種報復！
之前幾番交手，左冷禪已經體會到陸南星的難纏，若非如此，就不是將陸南星逐出嵩山派，而是就地格殺！
再者，左冷禪也需顧忌林震南那邊。
林震南練了辟邪劍法，假以時日，必定是江湖頂尖高手。
實際上，左冷禪扣住林平之不放，很大的原因，還是因為辟邪劍法。
對於這門絕世劍法，他仍不死心。
「差不多了。」
下山後狂奔一個時辰，陸南星停下。
以嵩山派那些人的輕功，決計追不上來了。
將左挺扔到一旁，輕舒口氣。
左挺倒在地上，此時已是頭昏目眩，一路被陸南星提著，要麼忽高忽低、要麼疾馳如風，心中叫苦不迭，這哪還是輕功。
「嗯？」
剛準備稍作休息，陸南星臉色一沉，望向南邊。
緊接著，一名男子從一處土坡後面走了出來。
並非嵩山派的人。
「東廠？」
白面無須，尤其是那低眉順眼的奴才相，簡直就如同貼在臉上的標籤一樣。
「陸大俠好眼力，小的正是出自東廠。」
那人雙手置於小腹，微微弓著背，臉上一抹虛浮假笑。
若說偶遇，未免太巧了，顯然對方是有意找上門，陸南星輕哼一聲。
「何事。」
「想請陸大俠前往一敘。」
「我看還是免了吧，我和你們東廠沒什麼好說的。」
「故人相邀。」
「故人？」
陸南星微微一怔，看著那東廠番子。
「什麼人，我可不記得，曾結交過東廠的人。」
「小的豈敢直呼主子名諱，陸大俠去了便知。」
「……也好。」
陸南星略微沉吟，接著拎起左挺。
東廠番子轉身，前面引路。
這番子有些功夫在身，腳力還算不錯，如此走了大半個時辰，來到一座荒山野嶺的破舊小廟。
門口乃至周圍，已然站滿廠衛。
看來，要見陸南星的人級別不低。
見陸南星來了，原本一臉陰鷙的番子，紛紛恭順的低下頭，讓開道路。
「裡面請。」
一開始的番子說一句，繼續前面引路。
陸南星臉上毫無波動，跟著走入。
小廟不大，也就片刻，徑直來到正殿。
所謂正殿，不過供著一尊一米來高的木塑佛像，前面香案上除了幾縷清香，也沒什麼瓜果點心。
如此簡陋，卻有一名身穿錦繡紅袍的男子，正在虔誠叩拜。
陸南星站在門口，看了兩眼，隨手將左挺扔到一旁，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那人聽到動靜，身形稍頓，繼續叩拜一次，這才起身，轉了過來。
「南星，好久不見。」
「你是……是你！」
仔細辨認，陸南星微微睜大眼睛。
「原來是你。」
片刻定下神來，瞬間全明白了。
王天冬。
當年從石河村，和他一起走出來的那個少年，赫然正是眼前的東廠大檔頭。
有個詞彙叫恍若隔世，直到此時，陸南星才深切的體會到。
當年那個秉燭夜讀，立志科舉的高傲少年，竟然成了最骯髒下賤的宦官。
「很吃驚嗎。」
王天冬笑笑，倒是一臉淡然。
外面的人抬進來一張紫檀桌子，就放在正殿中央，僅兩把椅子，緊接著流水般擺滿各式精緻點心、水果。
王天冬在主位坐下，對陸南星做個請的手勢。
陸南星表情凝重，坐到王天冬對面。
緊接著，又有人奉上夜光杯，將殷紅如寶石的葡萄酒注入其中。
「請。」
王天冬面帶微笑，舉杯示意。
陸南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天冬又是笑笑，也將杯中酒幹了。
旁邊伺候的兩名番子，隨即給兩人重新斟滿。
陸南星臉色陰沉，直接詢問一句。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不錯。」
王天冬撿一塊蜜餞放進嘴裡，沒有絲毫避諱。
「我早該想到。」
陸南星輕嘆口氣，原來是這裡出了問題。
從黃河幫被滅，到衡山城群雄落難，劇情已經不單單偏離，簡直是脫軌。
雖說是因為他這隻意外闖入的蝴蝶引起，但反應未免太過激烈。
他一直想不通，他到底做了什麼，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直到此時見到王天冬，一切都明白了。
只因為他把王天冬帶出了石河村！
如果沒有陸南星，王天冬找不到靈芝，湊不齊銀子，恐怕一輩子也走不出石河村。
若是他如之前規劃的那樣，讀書、科舉、仕途，對於江湖的影響也不大。
但是偏偏，不知為何，他竟然成了宦官，而且權勢極大。
由他主導，針對江湖的一系列陰謀算計，這才徹底打亂了劇情。
「所以，當初滅黃河幫的，也是你。」
「說起這事，你豈不是應該謝我，幫你解決了麻煩。」
「哼。」
「那時我剛剛領下掃滅江湖的任務。」
王天冬端起酒杯，輕輕抿一口，眼角泛出一抹陰冷。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光黃河幫上下！當年在石河村，他們是如何欺我侮我，我便十倍百倍奉還！尤其是那個老頭子，搶奪我的千年靈芝，我命人將他皮肉一點點割下，千刀萬剮，最後又把他的腦袋砍下來，掛在城門口上任由鳥雀啄食！」
聽著王天冬敘說，陸南星不禁眉頭皺起。
文人本就奸猾，王天冬更是忘恩負義、小肚雞腸，這些他早就知道，但是沒想到，王天冬睚眥必報到這種程度。
時隔多年，仍舊記恨黃河幫、老頭子，而且施以如此惡毒報復。
還是說，成為宦官之後，對王天冬打擊太大，乃至心理扭曲。
「我幾乎已經不認識你。」
雖然樣貌還有七八分相似，但陸南星實在無法將此時對面的東廠大檔頭，和當年那個懷抱一本舊書的窮小子聯繫到一起。
「你的變化豈不是也很大。」
「我和你不同。」
「確實不同。」
王天冬臉色驟然陰沉，旁邊伺候的兩名番子都不禁身子一抖。
「你現在是名滿江湖的大俠，變成了你想要的樣子！而我，成了一個太監！」
「人各有命。」
「你相信命嗎？呵呵，還是安慰我的話。」
王天冬看著陸南星，眼中儘是嘲諷，也不知是針對陸南星，還是他自己。
陸南星一陣沉默，一時間無言以對。
王天冬說的沒錯，所謂的人各有命，一貫出自勝利者口中，不過是安慰失敗者的說辭罷了。
陸南星不再糾纏這些，接著沉聲問道。
「黃河幫得罪過你，你如何報復都情有可原，但你為何害我？當年我不止一次救你，而且也是因為我，你才湊齊讀書的銀子，走出了石河村。」
「我豈會害你，你知道，我和你一樣，父母早亡，也並無兄弟姐妹，你於我而言，如同手足，便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所以你向嵩山派揭發我？」
之前陸南星還疑惑，嵩山派如何知曉他冒名頂替之事。
現在看到王天冬就全明白了，必然是他告知。
是了，王天冬不僅知道他真實身份，而且知道丙辰已經死了。
「不錯。」
王天冬點點頭，笑著看著陸南星。
「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謝你讓我被逐出嵩山派嗎。」
「逐出？他們也配！」
王天冬臉色一沉，冷聲說道。
「你是我手足兄弟，豈能居於人下！我幫你重返嵩山，奪了掌門之位！」
「重返嵩山？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
陸南星看著王天冬，算是徹底明白了。
作為東廠大檔頭，王天冬得到掃除江湖的任務。
但江湖廣闊，東廠勢力雖大，想要單純憑武力剷除，根本是痴人說夢。
王天冬很聰明，他以江湖制江湖。
所以，從衡山城開始，他一直在江湖各門各派之間挑撥。
直到後來，甚至挑起正道和魔教的大戰！
那一戰的導火索，丁勉殺死楊蓮亭，豈不就是東廠暗中幫助。
不得不說，王天冬確實很能幹，經過這些動作之後，江湖各門各派都是元氣大傷。
但是，還不夠。
所以他還在繼續，而且還是一貫的策略。
嵩山派作為僅次於少林、武當的大派，自然是他的重點目標。
黑木崖一役之後，丁勉徹底出局，因此他又盯上了後來居上的陸南星！
但他知道陸南星性格，不會因為一些權勢，真的和左冷禪拼命。
所以，他揭發陸南星身份，將陸南星逼到牆角，為的就是讓陸南星和左冷禪拼個死活！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他的好兄弟。
「我說了，你是我兄弟，我又豈會害你！」
王天冬看著陸南星眼睛，一臉篤定。
「由我相助，左冷禪他們不足為懼！最終結果，是你殺死左冷禪，成為新的嵩山派掌門！」
「我拒絕。」
「……」
王天冬眉頭皺起，一陣搖頭。
「你為人未免太好了，你這性格可是要吃虧的。」
「呵，說起來，我只在你手上吃過虧。」
「不不，那是你度量大，不與我計較，這些我都清楚，我也念你的好。」
王天冬搖搖頭，接著又是一臉擔憂。
「你若不用我幫忙，怎麼救出你徒弟那些人。」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陸南星笑笑，看一眼地上躺著的左挺。
王天冬也看了一眼，微微皺眉，他沒想到，陸南星武功竟然已經高到這種程度，可以從嵩山派擒住左冷禪的兒子！
「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枉費心機了。」
陸南星撿一塊好看的糕點，漫不經心的說一句。
正如王天冬所說，有東廠相助，以陸南星現在的武功，以及威望，未必拿不下嵩山派。
但是，王天冬絕非好心。
從始至終，王天冬一直在對付江湖，只不過因勢利導，也一直在調整策略。
最初，是想讓各門各派結怨，從而相互廝殺，因此在衡山城擺了一個擂台，但是可惜，被陸南星所破壞。
之後，又用二桃殺三士的計謀，大肆冊封副掌門，以挑起各門派內部的爭鬥。
當各門派內部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乾脆引發起一場正邪大戰，使得整個江湖元氣大傷。
而現在，他則是趁著各門派虛弱，想要徹底掌控一些門派。
比如衡山派，現在恐怕已經受他掌控。
而現在，他又將目標放到嵩山派。
所謂扶持陸南星，不過是想將他當做傀儡。
陸南星練武，本就是求個逍遙自在，又豈會受他擺布。
「我沒看錯，你果然比那些人都聰明。」
王天冬笑笑，接著說道。
「不當嵩山派掌門也罷，我仍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將人要回來，但然後呢。」
「然後？」
陸南星微微一怔，不禁眉頭皺起，他確實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
將人救出來之後，難道就不管了嗎？
如此一來，他們還是會被嵩山派所害，又有什麼意義。
若是繼續管，他拿什麼管？
被嵩山派逐出之後，陸南星已然無權無勢，甚至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
「這樣吧。」
王天冬再次開口，笑笑說道。
「我幫你弄個自己的門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