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龍江飯店的槍聲
她一聲不吭從身後拔出了點三八轉輪手槍,面向一眾倉皇逃命的社團大佬,義無反顧往樓上趕去。
龍江飯店負責在樓下維持秩序的打仔聽到動靜,也迅速集結起來。
「飄哥?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才攔住尤佳鎮去路的大隻佬被小弟這麼一問,當即懊惱的瞪了其一眼。
「你是豬嗎?自己沒耳朵聽嗎?樓上在火併啦!
冚家鏟啊,你哋這群撲街還愣著幹什麼?
剛才上去的那個三八是O記的高級督察,她要是死在我們飯店,你們就等著老闆來挨個收皮吧!」
一群人如夢初醒,趕緊緊隨尤佳鎮的步伐,齊刷刷往樓上奔去。
三樓的樓梯口,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比起二樓那些落荒而逃的社團大佬不同,從三樓樓梯走下來的這個人,顯得優雅極了。
咯噔,咯噔——
蘇漢澤腳踏一雙烏黑錚亮的goldlion,步伐中不見絲毫的慌張。
整齊的背頭甚至不見一絲雜亂,就在龍江飯店一眾打仔,以及尤佳鎮驚愕的目光中,緩緩走下樓梯。
與此同時,一抹殷紅的鮮血,正伴隨蘇漢澤下樓的步伐,在樓梯台階上緩緩流淌下來……
咕咚——
尤佳鎮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雙手緊握的轉輪手槍依舊沒有放下。
「蘇漢澤,你沒有事吧?」
「madam,我剛才進來,可是有接受過飯店員工搜身的。
你身邊這群人都可以為我作證,發生在樓上的槍擊案,純屬我個人的正當防衛行為。」
蘇漢澤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只不過這抹笑容伴隨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在旁人看來確實有些滲人。
總歸九龍城的人見過大風大浪,帶隊的大隻佬見到蘇漢澤無恙,當即大手一揮,十幾個打仔齊刷刷往三樓奔去。
更有甚至,已經把手放在腰部,只等離開尤佳鎮的視線範圍,就把卡在褲腰帶上的噴子拔出來了。
當一行人見到三樓樓道上齊刷刷躺著的四具屍體時,大隻佬不由得爆了粗口。
「我屌他老母的,這個喪澤到底是什麼路數?
他是我親自搜過身的,我確定他沒有帶傢伙上來啊……」
大東的死,只半日不到,便傳遍了整個港島。
當然,半天的時間,足夠很多事情發酵了。
在蘇漢澤被差佬帶到警署問話的時候,收到消息的串爆不禁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也許是和聯勝這麼多年來蛋散慣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東居然真的敢在九龍城內,對和聯勝的話事人動槍。
串爆現在簡直是鬱悶到了極點。
鬱悶的同時,他更加害怕。
他怕蘇漢澤懷疑是他勾結東星,在九龍城內擺下鴻門宴。
他怕蘇漢澤一怒之下,把他們這群老傢伙的飯桌全部掀翻。
畢竟如今的蘇漢澤,只要想的話,他完全有這個實力把整個和聯勝上上下下全部洗牌一遍。
於是乎,在龍江飯店槍擊事件過去不到兩個小時,逼仄的九龍城內,一時間擠滿了來自和聯勝各個堂口的馬仔。
串爆這次是動了真格,哪怕那些只是在和聯勝檔口上掛名的小攤小販,只要得閒的,也一併被他拉了過來捧場。
下午四點時分,龍江飯店門口的整條街道,已經擠滿了形形色色的和聯勝馬仔。
這些人年紀從十幾歲到五六十不等,直到整條街都站不下了,還有零零散散的和聯勝門徒從外邊趕來。
數千人的曬馬場面,哪怕放眼近五十年來的港島社團史,也是極為罕見的。
眼下大東身死,駱駝又被差佬羈押在警署。
串爆理所當然的想把矛盾轉移到龍江飯店身上。
雖然他知道龍江飯店這邊只不過是提供一個場地而已,但串爆總歸要把姿態擺出來。
他要的就是向蘇漢澤傳遞一個信息——他串爆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東星勾結過。
「干你娘!叫你們老闆出來說話!」
「撲街,不出來給個交代,一會燒咗你們的場子!」
「龍城的就了不起啊?我哋和聯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們這家爛飯店給淹了!」
……
一群爛仔首當其衝,手裡拎著鋼管,肆無忌憚的敲打著龍江飯店門口的鐵護欄。
這群氣氛組都是串爆特地安排過來的,喊得賣力,每人能拿兩百塊錢的紅封。
有了這群人的帶頭,整個九龍城的氣氛瞬間聒噪起來。
龍江飯店負責主事的陳飄此時臉色比死了媽還難看。
他養的這群人雖然個頂個都是爛命仔,但面對幾千號人的叫囂,心中也不免膽寒。
「屌你老母的!大東這群人是怎麼把槍帶上去的,你們能不能給我個說法?!」
此刻陳飄只得緊鎖飯店大門,把龍江飯店的夥計全部集結起來,色厲聲茬的質問道。
「飄哥,大東找來的那三個槍手的屍體我辨認了下,他們根本沒有從我們飯店大門進來。
大東特地要了芙蓉閣包間作為交納帳本的地方,我去樓上看了下,那間茶包正好和隔壁的牙醫館相鄰。
只要打開茶包的窗戶,八歲的小孩都能從醫館的天台跳進我們飯店。」
有馬仔悻悻上前答話,陳飄當即傻了眼。
他一把揪住答話的這個小弟的衣領,咆哮道。
「那你有沒有問過隔壁醫館的人?大東的槍手是不是從他那邊翻進去的?」
「飄哥,醫館就只有安義伯一個人在打點,他老眼昏花的,我早問過他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
陳飄簡直無語了。
他已經料定是隔壁醫館的老頭收了東星的錢,放人進入他們飯店。
偏偏城寨內,一個懂得取子彈縫合傷口的黑醫,最受人尊重。
思索片刻,陳飄只得嘆了口氣。
「打電話給老闆吧,這件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做小的能扛得了的。」
哐當——
陳飄剛說完這句話,龍江飯店大門口的玻璃窗戶忽然傳來一記被重物砸到的響聲。
放眼望去,陳飄發現窗戶上流淌著黃色的火油。
當即陳飄被駭得六神無主,如果這家飯店真的被和聯勝這群癟三點了,他九個腦袋也不夠被他老闆砍!
想到這裡,陳飄再不敢怠慢,顧不得自身安危,飛奔著往門口跑去。
吱呀——
厚重的木門被陳飄拉開,見到飯店內有人出來說話,和聯勝叫囂的細佬,聲浪當即到達了一個新的高潮。
陳飄只感覺耳膜被震得簌簌作響,但他竭力保持冷靜,張開雙手,氣沉於胸,大聲喊道。「和聯勝的弟兄都靜一靜!今天貴社團話事人在我們飯店遭遇刺殺,完全與我們龍江飯店無關!
請你們主事的出來說句話,我們龍江飯店願意盡最大的誠意,去和貴社團協商解決這起誤會!」
「解決你老母啊!」
「你系邊個?叫你們老闆出來說話!」
「屌你老母的,是不是以為我們和聯勝沒有噴子?」
……
陳飄的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不少沒見過世面的年輕古惑仔找到了出風頭的機會。
一時間各種粗口不絕於耳。
正當陳飄不知所措之際,人群後面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
「龍江飯店的面子,我們和聯勝還是願意給一給的。
你們不要莽撞,都退後!」
是一直在後面睇熱鬧的串爆出聲了。
一時間,現場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串爆途經之處,所有人都齊刷刷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此情此景,仿佛讓串爆回到了當年做話事人的崢嶸歲月。
他更加感嘆,原來自己老歸老了,叔父輩的身份,在和聯勝還是不可撼動的圖騰。
下面做小的,依舊敬他,畏他。
也許這就是蘇漢澤還願意尊敬他們這群叔父輩的原因。
「您是……」
看到朝自己走來的串爆,陳飄不由得眨了眨眼,向串爆問道。
龍城的人鮮有和外界社團打交道,陳飄雖然知道面前的來人在和聯勝輩分不少,但一時間也不確定他的身份。
「我是串爆!」
「原來是天叔,誤會了天叔,能不能給我個機會,進來坐低飲杯茶,我慢慢和您解釋?」
得知來人是和聯勝輩分最高的串爆,陳飄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只是串爆直接擺手拒絕了他的邀請。
「不用了,和聯勝的兄弟都在,有什麼話在這裡說。
你要給我一個交代,為什麼我們話事人進你們飯店需要接受搜身,而東星的人卻不需要?」
「天叔,你這麼說可真的是冤枉我們了!
東星那群撲街是從隔壁醫館翻到我們飯店的,我們也不知道有槍手進來啊。
我們龍江飯店的規矩想來您也是知道的,哪個敢在我們地盤搞事,我們早就噴子伺候了!」
串爆不語,陳飄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繼續解釋道。
「天叔,這段時間你們和聯勝簡直是踩著頭在打東星,大東姿態又放得那麼低,又有誰會想到他會在我們地盤擺鴻門宴呢?
我只當東星的人是真的來交帳本和海底冊的,場子裡打點不周,這是我們的錯。
但是您把一口鍋全部扣在我們頭上,是不是有些太不講道理了?
這樣,您是德高望重的長輩,這件事情您說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凡是晚輩能做到的,一律照辦!」
串爆冷笑一聲,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道:「被噴子打的是我們和聯勝的話事人,你一個看家護院的就想把事情平了,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被串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糗,陳飄依舊不敢有任何脾氣。
他現在只想竭盡全力,先把飯店的周全保下來再說。
聽到串爆所言,似乎還有商量的空間,陳飄當即拱手朝串爆作揖。
用謙卑的語氣道:「天叔教訓的是,我是沒有資格!
如果天叔執意要我們老闆出面的話,我馬上就打電話,代為轉達!
只求天叔能不能暫時把和聯勝這些兄弟撤了,龍江飯店立足九龍城已經二十幾年,我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到時候一定會給貴社團一個滿意的交代!」
陳飄說完,目光極為誠懇的注視著串爆,期待串爆給出一個答覆。
串爆聞言,心中大為滿意。
他目的算是達到了,晚點喪澤回來,自己也算是能給他一個交代。
真讓他砸了龍江飯店,得罪九龍城這群窮凶極惡的亡命徒,他還真沒有這個膽。
於是見好就收,串爆抬手,拍了拍陳飄的肩膀,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姿態。
道:「你也是個醒目的後生,我記住你說過的話了。
請你也務必記住了,明天上午十點之前,來富士力道12號找我。」
「一定!一定準時到!」
陳飄連連點頭,現在他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想趕緊把面前這群瘟神打發走先。
灣仔軍器廠街。
作為O記常客的蘇漢澤,再次面對了O記一番沒有營養的審問。
由於這起案件涉及到港區治權問題,所以蘇漢澤脫身的也比較順利。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走出警務總政大樓之後,九龍城的細眼便站在門口等他了。
「喪澤,點解做了和聯勝的話事人,也不擺幾桌請兄弟們慶祝一下?」
細眼靠在一台黃色的邁凱倫敞篷車身上,見到蘇漢澤從警務總政大樓出來,當即起身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蘇漢澤上車。
「細眼哥,怎麼好意思勞煩你親自過來接我?」
蘇漢澤一邊朝細眼的車走去,一邊打著哈哈對細眼說道。
不用猜,他都知道細眼這次過來找自己,是為了龍江飯店的事情來的。
果然,等蘇漢澤坐上車,細眼便砰的一聲把車門關攏。
等他上了駕駛位之後,表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你個撲街仔,知不知道你大姐已經放話出來了,讓她見到你,她要打斷你的腿!
東星在九龍城擺和頭酒,為什麼不和我先打聲招呼?」
細眼一邊訓斥蘇漢澤,一邊發動了車輛。
蘇漢澤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只是訕笑著答道。
「細眼哥,我一早就知道東星給我擺和頭酒,就沒安什麼好心思。
對於我而言,這種事情牽扯到的人越少,我心裡越踏實。
勞煩你轉告大姐一聲,我不會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好好的?」
(本章完)